知恩圖報?


    這四個字,她竟也講得出口,望著何風月,她就像瞧著了何夫人那種睥睨不屑、高高在上的眼神,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嗬!


    “我娘枉死,我打小顛沛流離,亦差點枉死街頭,這個『恩』是該好好的報上一報了。”銀牙緊咬,那話便像是從她的嘴裏蹦出來似的,一字生硬過一字。


    “你這是什麽意思?”


    何風月臉色一凜,顯然對於她言語之中所挾帶的怨恨很是不滿。


    “我的意思是,我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知的七歲小娃了,我不知道你今兒個來找我有什麽目的,但如果你以為我會心無怨恨的視你為妹妹,那麽你就想錯了。”


    解慕真望向她,標致的臉龐並不隱藏心中的怨與恨,這怨不單單隻為了自己,也為了枉死的娘親。


    “所以你是不可能讓我來做炎妙槐的側夫人了?”一語,道出了她今日前來的目的。


    雖然娘早就告訴過她解慕真興許還暗恨往事,隻怕不肯,可是向來隻要她何風月想要得到的東西,哪裏容得了旁人不肯。


    “誰都可以,就你不行!”解慕真想也沒想的便說道。


    方才幾句對談之中,心思靈巧通透的解慕真,早已經將何風月的性子給摸透了。


    何風月在她娘的調教之下,自私的個性果真是更加的淋漓盡致了。


    “難不成你真想做一個忘恩負義之徒?”何風月傲然質問著,神情淨是理直氣壯。“你想想,這話要是傳了出去,讓人知道你是如何的沒心沒肺,你想,炎家的主母還能容得下你這種女人?外頭人的議論紛紛又豈是你能承受得了的?”這番言語已是威脅。


    在她的心中,並不覺得何家有任何對不起解慕真母女的地方。


    正因為打心底認為解慕真就是一個野種,既然何家養了她這麽多年,那麽她便該知恩圖報,才是,所以她才會堂而皇之的前來索恩!


    冷眼瞧著她那高傲的態度,解慕真冷冷地笑著,其實何家這幾年的景況她不是不知,爹懦弱無能,大夫人那目空一切的態度,早就把所有曾經與何家來往的相與都得罪光了。


    何家剩下的,除了勉強撐著給外人瞧的場麵之外,骨子裏隻怕早就已經七零八落、搖搖欲墜了。


    想到這見,她的心中霎時清明,也多少了解了何風月是為何而來了。


    向來,媒人的嘴見是最不牢靠的,她讓那些媒人替炎妙槐尋找適合的妾室,風聲怕是也傳進了何夫人的耳中,以她那爭強好勝的性子,斷然不會眼睜睜地瞧著她過著榮華富貴的日子。


    再加上何家如今搖搖欲墜的家業,所以她想讓她的女兒嫁進炎家做妾室,搞不好還圖謀著一旦嫁進來,便要想方設法地除掉她,那麽她女見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繼室,這樣一來,不旦何家的家業可以獲得炎家的幫助,又可以除掉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了。


    好一個一箭雙雕啊!


    她本不欲與人相爭,過去的怨與恨,她其實從來沒想過要報複,將放下當做是她迴報給爹的骨血之情。


    至於她娘,雖然含怨而終,可畢竟是真心愛著爹的,想來也不會真的怨恨他,所以她打算兩相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可沒想到,她不想計較的,旁人卻絲絲縷縷的盤算著,還將腦筋動到了她的身上,一股子的怒氣驀地自心中排山倒海而來。


    怒極而笑,解慕真隻是含笑輕言道:“那妳道要如何?”幾乎是刻意的,她一邊間,一邊招來身旁伺候著的銀月,交代道:“要廚子備餐待客,江南的鋪子不是這幾日才送上了一些新鮮的魚蝦,讓他們端出來待客。”


    炎家的生意這幾年在炎妙槐、炎海任和繆成載的努力之下,早已擴張了一倍不止,舉凡江南的絲綢、魚蝦和茶葉,都是炎家鋪子裏尋常在賣的東西。


    “是。”銀月領命隨即離去。


    “這倒是有點知恩圖報的樣子了。”以為解慕真因為她的一席話而害怕了,何風月的自尊自傲登時更上了一層樓,滿意地說道。


    聽說炎家的吃食用度一向是極好的,想到這大半年來家裏的境況越發不佳,僅能吃上一些尋常食物,如今瞧著解慕真的上道,她頓時心花怒放。


    “妹妹本就是貴客,不是嗎?”解慕真言笑晏晏,又衝著她問道:“妳可是真心想要入府做妾室?”


    “這是自然,古有娥皇女英共事一皇,咱們可是姊妹,共事一夫又有什麽不對呢?”杏眸圓睜,她大言不慚地說道。


    “隻是做妾,怕是辱沒了妹妹的身分。”解慕真語氣淡淡地說道。


    她的纖手端起了丫鬟們送上的茶盞,這茶是她向來喜愛的雨前龍井,茶香濃鬱,她才掀開茶盞蓋,茶香就竄進了何風月的鼻尖兒。


    濃濃的茶香代表的是炎家的富貴,這麽香鬱的茶氣哪裏是尋常的茶葉能夠泡出來的。


    雖說她自幼生活富裕,娘親膝下又隻有她一女,但卻不曾這樣隨手拈來便是這般金貴的茶水。


    更別說丫鬟們陸陸續續在桌上布著的小點,每一樣都是那般細致,再再都顯示著炎家的財力雄厚。


    炎家真是好人家,解慕真這個低賤的私生子如何配得起這一切。


    絕麗的容顏驀地閃現一絲薄怒和嫉妒,這一切應該是她的!


    “怎麽會呢?我一向傾慕炎大少爺的風菜,既是真心喜愛,名分又算得了什麽呢!”


    “原來是這樣。”解慕真淡笑頷首,一雙水眸直勾勾地鎖著何風月,心底瞬間揚起了一股子的憤怒。


    像何風月與她娘那樣心性高傲的女人,萬萬不可能會屈居於她的地位之下,那麽她們打算的隻怕是鳩占鵲巢了。


    想不到,她不過賢慧的想幫炎妙槐選個妾,也能勾勒出這一段早該被深埋的恩怨,她該好好盤算盤算了。


    “先吃東西吧,這選妾的事還得要夫君點頭,夫君心係梁姬,隻怕妹妹想與姊姊共事一夫,還得再籌算籌算。”終於,解慕真淡淡的開了口,緩緩地說道。


    眼見何風月愚蠢地以為她已屈服,正兀自品嚐著廚子們送上來的小點,解慕真冷然一笑。


    她要籌算的是,該怎麽迴報何氏對她及她娘所做的一切,何風月想進炎家,即使為妾,她都是萬萬不願的。


    如若是她,不如是梁姬,那姑娘的性子外放,但一向進退有度,她可不希望為了招個妾,弄得自己在炎家沒有一點立足之地。


    至於何風月嘛,她得緩些時間好好想想,她究竟該怎麽做。


    衣香鬢影,幽幽淡香打解慕真一進門,便竄進了她的鼻尖兒,讓人心曠神怡。


    透著重重交迭的紗簾,解慕真的耳際響起了清脆悅耳的箏聲,時高時低,也誘得人的心情忽而高昂、忽而低沉。


    “果真是名副其實的銷金窟了,莫怪乎城裏的高官貴胄寧可散盡千金,也要聽一聽這幽幽箏音。”一曲既罷,解慕真忍不住出聲讚歎,然後調侃似的說道。


    “就你這張嘴甜!”


    魅音輕啐,纖手兒掀紗而出,便見一張絕世容顏,人還未來到解慕真的身前,纖纖玉指已經冷不防地輕點上她的額,似嗔似怨。


    “我說的可是實在話。”


    這一室,除了輕紗落錯,並無任何的桌椅家其,隻有幾塊看似舒服的軟墊四處散落,看似隨興,但其實橫臥其上,或聽優美箏聲,或婀娜輕舞,便是人生極致的一大樂事了。


    “丫頭今天倒好,竟能得了空前來。”


    雲斂裳含笑瞧著她,隨意撿了個軟墊倚躺了下去,那種恣意的姿態,倒教她忍不住勾笑。


    瞧瞧這丫頭如今的富貴模樣,又有誰能想象她昔日小小年紀便被扔到了街上,寒冬初雪,若非被她發現,隻怕早就成了路旁一具死屍,她們姊妹相稱,雖然總是有一頓沒一頓,但卻仍互相照顧。


    沒想到一個陰錯陽差,在大雪漫飛的日子裏,慕真病了,她為了慕真乞來一些吃食,但因為在街上流連許久,也跟著餓昏在雪地之中,後來被飄香樓的嬤嬤所救,嬤嬤看中了她的資質,不但延請丈夫為她治病,經過了一陣子的折騰,病愈的她越發清麗,嬤嬤要她賣身,而她為了給自己和解慕真一個不愁吃喝的生活,所以允了。


    可是當她匆匆迴到她們棲身的破廟,卻再也尋不著解慕真,後來才輾轉得知那時慕真因為執意在破廟裏等著她,不敢走開,若非被路過的繆成載救下,還入了炎家,隻怕早就死在那兒。


    那時因為她已賣身青樓,心想炎家是大戶人家,解慕真既然進去了,好歹將來也算是炎家的人,不好和她這個青樓女子有所牽連,便沒有主動聯係。


    沒有想到,在兩人分離的三年過後,解慕真卻突然尋上了飄香樓,她才知道這丫頭始終沒忘了她這個姊姊,總是讓人拿著她的畫像,苦苦尋著她的下落。


    也就是這番情誼,倒讓她們比親姊妹還要親,每每解慕真若在炎家有了心煩的事兒,便會悄悄地躲進她的香閨之中。


    “發生什麽事了?”雲斂裳幾個款款生姿的緩步,來到她的身側,身子一蹲,伸手輕撫著她的柔頰,溫柔地問道。


    雖然解慕真笑著,但她就是能從她的眸子裏瞧出異樣的心緒--這丫頭的心情很不好。


    “我沒事。”


    她的聲音悶悶的,哪裏有半分沒事的模樣。


    “還說沒事,這眉頭鎖得都可以夾死小蟲子了,這樣還叫沒事?”瞧著她難得透出了孩子心性,雲斂裳笑著調侃道。


    “隻是在府裏待得悶了,才想要出來透透氣兒。”解慕真抬眼,語氣輕淡的說道。


    可她倆都心知肚明,她身處於炎家這種大戶人家,要出來一趟並不容易,若非她得出門為老夫人轉辦著舅老爺的生辰賀禮,她還覷不著機會前來。


    這些年,她們姊妹見麵的機會少,情誼卻絲毫不減。


    “咱們是今日才當姊妹嗎?”


    “我……”在雲斂裳關注的眼光之下,解慕真幾次開口欲言,但終究無言。


    倒是雲斂裳揚起了一抹粲笑,冷不防地說道:“你是為了想為炎妙槐納妾,而何風月聞風而至的事在煩心吧?”


    “姊姊知道了?”


    “你也知道上姊姊這兒的什麽人都有,就算什麽事都規劃得仔細,但終究還是會有風聲的。”


    “那姊姊怎麽看?”


    “想來那何夫人倒是真的被逼急了,所以才會情願讓自己的女兒做小,而且還是屈居於你之下。”雲斂裳淡淡的說道,輕柔的麵孔布滿的淨是對這個妹妹的疼愛。


    “可是,她不原本打算著要讓何風月同江遠仙成親嗎?”


    那時,何夫人處心積慮想將她趕出家門,不隻是對娘親的妒恨,還有一樁便是覬覦她幼時訂下的娃娃親。


    她的未婚夫婿是江良侯之子,那時江良侯其中一名妾室甚受寵愛,且與她娘親自小便是閨中密友,所以與何家多有往來。


    某一日,方姨娘過府,在春陽暖暖的午後,笑言若是腹中胎兒是一男一女,便要成為兒女親家。


    那侯爺府是何等尊貴的人家,這門親事自然招來了何夫人的妒恨,所以往後幾年,她才會處心積慮地羅織罪名,一心想著隻要解決了她們母女倆,便能估了屬於她的夫婿。


    事實上,她早就聽聞這幾年江遠仙與何風月過從甚密,大有結成親家之勢。


    怎地這會兒又巴巴的想來當炎妙槐的妾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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