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連被摔了兩次,仍舊是不屈不撓的陸一正,站在原地與伍嫣對峙了許久後,不怕摔地再次往前跨出了一步。


    “我隻是想和妳交個朋友……”


    伍嫣揚起兩掌,防備性地往後退了兩步,“抱歉,名花有主了。”


    “我不介意,我願意當後補!”他說著說著,便掩不住興奮之情直朝伍嫣撲過去,可是在這時,卻有人在後頭踹了他的屁股一腳。


    “誰有空管你介不介意啊?就憑你也想跟那個不在家的王子殿下搶?”匆匆自外頭趕迴事發現場的富四海,在他迴過頭來時,立即舉高了手中剛剛自對麵借來的大黃貓湊至他的麵前。


    音調拔高到顯得有點淒厲的尖叫聲,霎時充滿了整座道場,刺耳得令伍嫣忍不住掩住了兩耳,而當叫聲過後,她愕然地揚高了一邊的柳眉,試圖搞清楚眼前急轉直下的情況。


    慌張地四下張望了老半天,卻在道場裏找不到半個可以躲藏地點的陸一正,在一臉不懷好意的富四海抱著他最懼怕的天敵,一步步朝躲到牆角去的他進逼時,他怯怯地揮揚著手,完全掩不住語氣裏的顫抖。


    “走……走開……”


    事前打電話去問過伍賀蘭對方弱點是什麽後,懂得充分掌握情資的富四海,一臉拽樣地對看呆了的伍嫣揚高了下巴。“學著點,這叫攻心為上。”為免這隻來路不明的野猴子會不死心,他剛才已經跟對麵的大嬸說好,他們要借養這隻黃貓一陣子了。


    伍嫣吶吶地應著,“是……”果然是頭腦派。


    “快、快叫牠走開……”一心隻想奪門而出的陸一正,在富四海來到他的麵,正正地對著他的臉前全麵堵住他的退路時,被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怎麽樣,怕不怕?怕不怕?”富四海舉高了手中的貓咪,仍然沒什麽同情心地繼續折磨著他。


    “怕怕怕……”連連被賞了幾記貓拳後,點頭如搗蒜的陸一正,整個身子緊貼在牆麵上,看上去的樣子,就像恨不能如同壁虎爬上牆一樣。已經忍了很久的富四海,忍不住想乘機抱怨一下。“會怕以後就不要再來找她的麻煩,你知不知道我幫某人保管她保管得很辛苦啊?”他們以為一直以來伍嫣身邊都沒有什麽蒼蠅蚊子,全都得歸功於誰呀?


    “知道了知道了……你、你快點叫牠走開啦……”眼中已是淚花亂竄的陸一正,麵色蒼白得就像塊豆腐似的。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見麵禮吧,不用找零了。”抱貓抱得兩手有點酸的富四海,幹脆將這隻愛黏人撒嬌的貓咪直接貼在他的臉上。


    “救命啊……”


    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情景,深深埋藏在伍嫣記憶中另一張泣然欲泣的臉龐,當下不由分說地即自她的腦海裏跳了出來,一再地在她眼前放大,那清晰得就像是昨日的過去,讓她彷佛又再次看見了當年緊抱著電線杆向她求救的杜寬雅。


    沒來由地,一股攔也斕不住的笑意,令她忍不住再次像從前那般仰首放聲大笑。


    然而在笑聲中,她卻不小心掉出幾顆思念的眼淚來。已經好多年沒聽她這麽大笑的富四海,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子,不語地看著她那不小心遺落在地板上的淚跡,和她麵上笑得半點也不由衷的模樣。過了許久後,當有著虎斑條紋的大黃貓咪,踩著無聲的腳步悄悄走出道場外,而陸一正也不知是在何時識趣地悄聲離開後,站在原地的富四海,難忍地深吸了口氣,而後將右手伸進口袋中,悄悄地握緊了那封今早伍嫣請他幫忙寄去國外的信。


    你曾說過,獵戶座距離地球最近的星星在兩百四十光年外,最遠的,則在一千五百光年外。雖然在地球上看起來,那些在宇宙裹流浪的星星們,它們是這麽的接近,但實際上卻相隔了如此遙遠,就如同我們一樣。


    你覺得,是兩百四十光年,還是一千五百光年?


    我們之間的距離,還剩下幾光年?


    有沒有搞錯……究竟是哪個沒公德心的人在半夜按門鈴?忙到午夜才休息的杜寬雅,才躺上床沾枕沒多久,即被擾人清夢的電鈴聲給吵醒心眼看那一聲按過一聲,似是有耐性可按到天荒地老的鈴聲持續地吵死人不償命,迫使早已累到極點的杜寬雅,不得不囤積著滿滿的怨氣下床開門。


    然而自家的公寓大門一開後,那張出現在他眼前的熟麵孔,卻又讓他不得不懷疑起他是不是還在做夢。


    “四海?”他沒事大半夜跑來芝加哥按門鈴做什麽?


    拖著一大堆行李跑來這裏找人的富四海,不客氣地推開公寓的主人往裏頭走進去時,不忘將那些大大小小的行李都扔給還穿著睡衣呆站在門口的杜寬雅。


    “我是來應征經紀人的。”他邊說邊把身上的外套也順手扔給他。


    “經紀人?”


    “你就當我有顆佛心吧。”來到客廳踢掉了腳上的皮鞋後,富四海大刺剌地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與其看你一個人孤軍奮戰,拖拖拉拉了好幾年,也不知得瞎忙到何時才能迴家,還不如就由我出手來幫幫你,好讓你早點結束我們三個的苦難。”


    深諳待客之道的杜寬雅,自廚房出來遞給他一杯他愛喝的紅茶,靜看著他麵上不像在開玩笑的神情好一會兒後,他不得不先問清楚。


    “你說正格的?”在來美國前他真下過決心要拿命來賭賭看了?


    “我先聲明,我的年終一定要有四個月,而且不準議價。”不請自來的經紀人輕啜了口紅茶,順便打量起這間杜寬雅去年才買下的公寓。


    “什麽?”敲詐呀?就算是賊船,這船票也貴得太誇張了。


    富四海朝他哼了哼,“看在死黨又是鄰居的份上,我已經算是很便宜的賣給你了。”


    “等等!”愈想愈覺得不對勁的杜寬雅,忙不迭地舉起一手喊停。


    在他的記憶裏,富四海的正業、副業多得有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而富大少卻肯放棄賺取大量金錢的機會,反而來這裏參與他的不賺錢行業?這實在是太可疑了,還是先確定一下比較妥當。


    “你有什麽不滿?”他這位大少爺肯拉下身段來這幫忙,杜老兄就得感謝祖宗有保佑了,他還想挑三撿四不成?


    “你不玩六合彩了嗎?”杜寬雅可沒忘記以前伍嫣曾說過的那些關於他的種種事跡。


    富四海直接翻了個白眼,“那是我高中時的事了好嗎?”當年在賺進了人生的第一個五百萬後,他早就不玩那玩意兒了。


    “也不玩賽馬了?”杜寬雅記得那好像是富四海人生裏的第一個一千萬。


    “那是大二時的事了。”


    “也不炒房地產了?”他不是說過他立誌要炒掉他老爸富大海名下所有的地產嗎?才短短幾年時間,他就全盤接受他老爸的江山了?


    他聳聳肩,“前年就不炒了。”太沒挑戰性啦。


    “股票呢?”


    “去年賺飽那一票我就收手了。”趕在股市崩盤之前全麵出清所有持股的他,當時還跌破了一堆股市專家的眼鏡呢。不愧是姓富的……上至他老爸富大海下至他,全都是打滾在金錢堆中無往不利的大富商。


    “你真要當我的經紀人?”他到底明不明白黑幫世界裏的人,並不是什麽合法經營的企業,或是什麽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他以為他往常在商場上的那套真能在這邊吃得開嗎?


    富四海很樂意接受挑戰,“就當我在經營新事業吧,我一直都很向往能有個老板。”當了個體戶太過多年後,他實在是很想拿拿看那些唯有正職員工才有的基本薪資和福利。


    杜寬雅淡淡地瞟他一眼,“其實你隻是單純向往年終獎金而已吧?”


    “好說。”他也不掩其誌,“一句話,要不要我入夥?”


    “四海……”杜寬雅頭痛地撫著額,很清楚富大少一旦下定決心,就鐵定會硬拚到底的死個性到底有多麽難纏。


    “你不會是真想一輩子都當個鋼琴家兼地下黑道吧?”富四海擱下手中精美的瓷杯,長腳一跨,大步地來到他的麵前,但在發現兩人的身高差距甚大後,他又往後退了幾步以壯聲勢。


    “當然不想,我想迴家。”這還用說嗎?


    富四海一把揪住他的睡衣,“迴哪裏?”


    “迴那個曾經有你們的家。”一直以來他不就是為了這個而持續地在努力著嗎?


    “你還記得就好。”富四海咧大了開懷的笑臉,興匆匆地一手勾過他的肩頭,“來來來,隔壁家的王子,你說,這些年來你在暗地裏都做了些什麽壞事?”


    杜寬雅朝他挑了挑朗眉,“很多。”


    “我可以偷偷在私底下參與你的秘密黑道事業嗎?”等不及要接受新行業的他,摩拳擦掌地問。


    “不怕死嗎?”


    “會怕就不會專程為我家那個愛哭的鄰居而來了。”富四海一把自口袋裏掏出伍嫣前天才寫好尚未寄出的信,一把用力地貼在他的胸膛上。


    她哭了?杜寬雅錯愣地按著胸口的信件,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才會使得向來開朗樂觀的她掉下淚來。但,反複在心頭思索了半晌後,他這才憶起,這世上能讓伍嫣掉淚的人,恐怕也就隻有他了。


    “不想要她傷心,你最好是趕快錄取我。”富四海拽得二五八萬地抬高了下頷,擺明了就是打死不退非要入夥。


    “你就洗好脖子等著開工吧。”剛剛升格為老板的杜寬雅也沒跟他客氣,準備在替他收拾好行李後,就將他給踢進這間公寓裏的秘密賬房讓他忙到天昏地暗去。


    “遵命。”


    當富四海拖著一大堆行李往客房的方向移動時,杜寬雅慢條斯理地拆開手中剛送達的信件,並在看完後,再一次地將它貼迴他的胸坎上。


    今天,有個人告訴我,感情,是一座歲月用寂寞築成的監牢。對我來說,其實能不能時時刻刻陪伴在你身邊,並不重要。


    我隻想知道,我給你的愛,究竟夠不夠溫暖你?能不能讓你獨自一人時,不流淚的看著冬日的夜空?是否能讓你在想起我時,會愉快地憶起柱日的美好?也許我們目前所能夠擁有的,就隻有過去,就隻有迴憶。


    可是,那是很珍貴的吧?


    當我們瑟縮的看著冬夜夜空時、當我們手牽手走過路旁的電線稈,迴頭看著我們交纏的影子時,或是在我們夜半過複獨自掩著臉痛哭時、在我們寂寞到不知該如何是好時……


    那一段曾經共有的過去,也就更顯得珍貴,你說是不是?


    高朋滿座的日式家庭料理店裏,兩年前就成為正式二廚的伍嫣,在新一波用餐的人潮湧進來時,手腳利落地處理好手裏的花壽司端上櫃台,再轉身將油鍋裏剛炸好的炸豬排給撈上來。


    連連上了好幾道菜後,她一手接過新的點菜單,正想要照著上頭的點單準備材料時,突然間,店門遭人用力打開,接著便刮進了一陣旋風。不聲不響就跑去美國兩年的富四海,在她錯愕的目光下,三步作兩步地跑進店裏,邊往她所在的方向前進,邊對她大聲宣布。“從現在起妳放假三天!”


    “啊?”她一頭霧水地看他衝進櫃台裏搶走她手中的菜刀。


    “我已經跟伍爸說過我會代替妳打工了。”他邊說邊擠走她所站的位子,伸出兩掌用力地將她往外推,“還有,妳今年的生日禮物我就放在閣樓裏,快點迴家去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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