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四)
我是一個很有故事的女人 作者：向往麗江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我開始了坐月子。我打電話讓媽媽來給我幫忙。我媽來了，杜若飛他媽就是禮節性地打個招唿，然後就自己玩去了，看電視、嗑瓜子。媽媽洗尿布、哄孩子，盡量讓我多休息，我心裏想：還是親媽親啊！我不知道別人家的婆婆怎麽樣，反正我的婆婆實在令我無法恭維！
杜若飛終於迴來了。我見了他，眼淚就止不住撲簌簌地流淌下來，杜若飛還有點不高興：“這麽大的人，還哭什麽啊？”我向他訴說生產時候的痛苦，他竟不以為然地說：“誰家媳婦生孩子都要疼的！你以為隻有你疼嗎？”我氣憤地瞪著他：“好不容易等你迴家了，你就這樣對待我啊？”杜若飛不言語了，坐到沙發去看電視了。
他媽看到杜若飛迴來了，就督促我們迴自己的房子住。杜若飛立即找車把我們母子兩個接迴了自己家。我出了月子，我媽媽還是經常來幫忙，杜若飛看了說：“媽，您以後不要來忙活了，我自己來照顧蘭心吧，讓你受累多不好意思啊！”我媽說：“又不是外人！客氣什麽啊！”杜若飛反反複複勸我媽迴去，我媽最終答應了。
我問杜若飛：“你還迴上海的辦事處嗎？”杜若飛說：“我迴公司總部來了，還是負責原來的業務，還是得經常往外跑。”我不滿地說：“你就不能和老總說說，孩子這麽小，別再讓你出發了。”杜若飛眼睛瞪得溜圓：“你以為老總能聽我的嗎？我不跑業務，我們吃什麽？反正不能讓我的員工都喝西北風吧？”我傷心地說：“我還是叫我媽來照顧我和孩子吧。”杜若飛堅持說：“你已經出月子了，應該自己照顧自己了，再說你媽還要上班啊。”我想：我媽需要上班，你需要經常出差，我能夠靠誰呢？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我簡直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了！
給孩子洗尿布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孩子的大便什麽顏色都有，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給你製造一堆，洗起來很麻煩。在家裏洗，會弄得屋裏氣味兒難聞，杜若飛也怨聲載道，我就集中一些尿布，端著大盆到江邊去洗。冬季的烏蘇裏江，江水冷得刺骨。我帶著橡膠手套，坐在江邊的石頭上，用塑料刷子刷洗尿布。沒有來過東北的人是很難體會到東北的寒冷，風吹在臉上就象刀割一樣。我把大便刷幹淨，然後在江水裏漂洗，過一會當我舉起尿布的時候，竟然會掉下一塊又一塊的小冰碴！大年初三，是我的生日，我一直都是過陰曆的生日，但是這一個生日沒有人給我祝賀，杜若飛更是從來不會想起給我過生日，我來到烏蘇裏江邊洗尿布，不知怎麽的，我忽然想起了電影《黃土地》裏的翠巧在黃河邊打水的情景，耳邊仿佛響起了馮健雪那如泣如訴的歌聲：“六月裏黃河冰不化，扭著我成親是我大，五穀裏數不過豌豆兒圓，人裏頭數不過女兒可憐，女兒可憐，女兒呦……”翠巧可憐，我覺得我比她還要可憐！想到這裏，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象麵前寬廣的烏蘇裏江一樣無聲地流淌……
杜若飛在家裏待的時間總是不多。晚上總是出去，說是有事情，我問：“什麽事情啊？”他迴答：“男人都是要有些應酬的，這個你不懂。”我就叮囑他：“別喝太多酒，早點迴來。”他點點頭：“老婆，放心吧！”他一般都迴來很晚，有時候我睡醒一覺，看見他才迴來，興衝衝的樣子讓我很意外：“你中彩票大獎了？”他嘿嘿一笑：“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不過我發現有時候，他迴來的時候，臉色陰沉，獨自坐在沙發裏，一根又一根地抽煙。我給他倒杯水，勸他說：“別老是抽煙了，這麽晚了，早點休息吧！”他眼睛通紅，看樣子很是心力交瘁：“讓我單獨靜一會。”
他晚上究竟去幹什麽去了？我問他，他總是說去應酬了。我懷疑還有別的事情。幾個月以後，謎底終於揭開了。那天杜若飛沒有出差，但是整整一天都沒有迴來，打他的手機，結果聽到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晚飯時候，沙發旁邊的電話響了，我一接，是杜若飛的一個朋友，他也是一個高幹子弟，聽筒裏傳來急不可耐的聲音：“嫂子，這個杜若飛跑哪去啦？一天打他手機，都是關機！”我迴答他說：“我也沒有聯係上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他晚上不是喜歡去找你們玩嗎？”對方更加不耐煩了：“嫂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我問：“他沒有給我說什麽啊？”對方的聲音含著氣憤：“嫂子，杜若飛欠我們5000塊錢，你不知道啊？”我更奇怪了：“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借你們5000塊錢啊！”對方氣唿唿說：“杜若飛和我們打牌，輸了5000塊錢，當時他說實在沒有現錢，一個星期之內還我，這都快兩個星期了，怎麽還不還錢？他迴來，你告訴他，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做人還是要厚道點！”對方立即掛機，把我楞在那裏。半晌我迴過神來，杜若飛啊杜若飛，這就是你的應酬啊！你晚上經常出去就是忙這個啊！
晚上，杜若飛終於迴來了，神色很疲憊。我問他：“怎麽這麽累？”杜若飛還是象往常那樣迴答：“應酬啊，沒有辦法的。”我不想立即就揭穿他的麵具，就輕聲對他說：“今天吃晚飯的時候，你那個朋友小胡打電話來了。”杜若飛的屁股好像被馬蜂蟄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他說什麽了？”我還是細聲細氣地說：“他問我你在不在家？”杜若飛接著問：“你怎麽說的？”我說：“我告訴他你不在家，一天都在外邊忙。”杜若飛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哦。沒關係，明天我給他打電話。”看著他那虛偽的樣子，我想該是揭開他的騙局的時候了，我一字一頓地說：“小胡讓你立即還他5000塊錢。”我的聲音不大，但是在杜若飛聽起來確如晴天霹靂一般，臉上的肌肉哆嗦起來，他還想抵賴：“我什麽時候借他錢了？”我繼續步步緊逼：“你和小胡他們打牌，輸了5000塊錢，答應人家一個星期還清，這都快兩個星期了，人家要錢，把電話都打我們家裏來了。”杜若飛氣得七竅生煙：“這個小胡，做事怎麽能這樣呢？也太不厚道了吧？”我冷笑道：“你還嫌人家不厚道？你不是給我說晚上經常要應酬嗎？這就是你所謂的應酬啊？這是賭博！結婚之前我就勸過你，現在你還賭！”杜若飛吞吞吐吐地說：“我們隻是隨便玩玩。”我現在已經掌握了杜若飛賭博的確鑿證據，我不想大吼大叫地和他吵架，我的聲音一點沒有比剛才提高，但是我相信已經擊中了杜若飛的“軟肋”：“你玩什麽不好？非得玩這個？贏了錢，迴來眉飛色舞:輸了錢，迴來就生悶氣。賭博這個東西害人，你不會不知道吧？你看電視裏報道的，因為賭博傾家蕩產的還少嗎？”杜若飛象泄了氣的皮球，無力地坐在沙發裏，一言不發。我決定挽救他一次：“若飛，明天就把錢還給小胡吧，你那裏如果不夠，我這裏還有一些，還了錢，以後別賭了，好嗎？”杜若飛點了點頭。
早晨，我把錢湊齊5000塊，裝在信封裏交給杜若飛，他臨出門之前，我忍不住又叮囑了一遍：“若飛，答應我，絕對不要再賭了！”杜若飛表情堅定地說：“你放心吧！”
以後的幾個月裏，杜若飛晚上出去的次數明顯少多了，在家裏，他經常逗兒子玩，兒子咯咯地笑，他也開心不已。我看了也打心眼裏高興，我覺得杜若飛變多了，比以前更顧及孩子了。
一天中午，杜若飛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我要給你商量個事情。”我迴應他：“盡管說，兩口子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杜若飛接著說：“我們公司的趙丹鳳，她父親患了腎病去哈爾濱治療，檢查結果是腎髒壞了，必須換腎，這個手術費是20萬，她家根本沒有這麽多錢，我們公司內部決定給她捐助，象我這樣的捐10000塊錢，其它人按照級別分8000、5000、2000.”我一聽，立即不假思索地說：“這是治病救人，我們應該捐！我現在就去銀行取錢！”杜若飛激動地誇獎我：“我老婆就是素質高！我還以為你會不同意呢！”我把頭一揚：“你以前小瞧我了吧！”我拿起存折放到包裏，開門出去，杜若飛在關門的時候特別囑咐我：“快去快迴！注意安全！”我迴頭答應著，發現他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我也沒有多想什麽，徑直去了銀行。從取錢到迴家，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把包抱在身前，生怕竄出一個小偷來搶錢。到了家，把錢遞給杜若飛，他收好錢，下午上班時候帶走了。
不久，杜若飛又出差了。我自己坐在沙發裏，突然想起杜若飛那天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我有點懷疑那10000塊錢的真正用途了。我當時去取錢的時候，也沒有仔細想一想，現在覺得有些不對勁。杜若飛既不是董事長，也不是總經理，他捐10000，那麽董事長、總經理他們要捐多少呢？還有，一個公司至少也得有100人，手術費用20萬，象他說的那樣捐款，還不早就超過20萬了？我越想越懷疑，於是我決定到杜若飛的公司去一趟，不動聲色地打聽一下事情的真偽。
我來到了杜若飛所在的公司，杜若飛的業務部是在7樓。我從樓梯走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裏盤算怎麽和杜若飛的同事們談話。一上7樓，迎麵走來的一個姑娘看見我，立即停下來熱情地和我打招唿：“李姐，你好！”我向她點頭問候：“你好！”實際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這個姑娘繼續說：“李姐，我叫趙丹鳳，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們這些公司同事都去了。”我客氣地說：“那天賓客實在太多了，我也真的記不住，很抱歉啊。”趙丹鳳把我引進她們的辦公室，是那種用隔斷分開多個單元的辦公室，每人一個單元，每個單元都有電腦。趙丹鳳大聲對大家說：“姐妹們，杜經理夫人駕到！”員工們紛紛站起來和我打招唿，我也向她們點頭致意。我隨便和她們聊起來，她們七嘴八舌地迴答我。我有意識多和趙丹鳳交談，我問起她的名字。她說：“我的名字是我老爸給起的，他呀，最喜歡看那些老電影了，男演員裏麵，他最喜歡趙丹，女演員裏麵，他最喜歡王丹鳳，於是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我說：“那你老爸年齡不小了吧？”趙丹鳳說：“都60多了。”我接著問：“你老爸身體還好吧？”趙丹鳳說：“前些時候，他腎髒壞了，在哈爾濱換的腎，花了20萬呢！”我想距離謎底一步一步靠近了，繼續問她：“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啊！”趙丹鳳說：“就是啊！我哪有那麽多錢啊！好在公司裏從老總到普通員工都為我捐款，杜經理也捐了1000塊呢，說實在的，我很感動，要不是大家幫忙，我老爸肯定不行了。”我終於明白了：“哦，是這樣！”我又和其他員工閑聊了一會，為了不打擾她們的工作，我就告辭了。
從公司出來以後，我的心裏一直在冷笑，杜若飛啊杜若飛，1000塊錢你做了好事，難道那9000塊錢又要成為你的賭資嗎？
過了幾天，杜若飛迴來了。我沒有去問那9000塊錢的事情，他也沒有向我詢問關於去公司的事情，彼此相安無事。但是我有一種預感，這是火山爆發前的沉寂。
杜若飛晚上的應酬又逐漸多了起來，每次迴來都顯得很疲憊，而且有些心煩意亂，我估計他又輸錢了，我沒有去追問他，我相信是狐狸，尾巴總是會露出來的！
幾個月後的一天下午，杜若飛出去了。我和孩子在家，電話鈴響起來了。我一接電話，杜若飛他媽的聲音急促地從那一端傳來：“蘭心嗎，快叫若飛到中心醫院來，他爸摔傷了！”我趕緊答應著，放下電話以後，撥打杜若飛的手機，結果又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我真的急了，這個家夥肯定又去賭博了！我隻好包好孩子，背著他走出大門。外麵是狂風唿嘯，地麵是厚厚的積雪，走在上邊“咯吱”作響，我小心翼翼地走著，以免滑倒，哎！兒子這麽小，也要跟著受罪，我真是心如刀絞！公路上出租車少得可憐，這樣的天氣誰還願意出車呀！好不容易遇到了一輛出租車，一問價格，是平時的3倍，我也顧不了許多，坐吧！反正要在路上徒步走要好得多。出租車在路上慢慢地爬行，這真是爬行，比走路是快一點！我來到了小胡居住的小區門口，我想讓司機等我迴來再乘坐他的車，司機不肯，因為小區門口也有人打車。我隻好背著孩子下了車，走向小胡家。在樓下一按可視對講門鈴，之是小胡媳婦在家，她說下午小胡和杜若飛他們一起了小馮家玩牌，她客氣地請我進屋去暖和一下，我謝絕了，這個時候我一門心思就是盡快找到杜若飛！
小馮家住的小區距離小胡家大約一公裏。平時天氣好的時候，我走個一公裏根本不在話下，可是今天我背著孩子，北風卷著雪花無情地打在我的臉上，走不一會，我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我隻好歇一陣走一陣，等走到小馮家樓下，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我按響了門鈴，對方一拿起話機，我就聽見裏麵傳來“嘩嘩”的洗牌聲音，就是這裏了，杜若飛肯定是在這裏賭錢了！小馮媳婦在話機裏迴答我：“杜哥在這裏呢！你快上來啊！”我進了單元門，簡單地拂掉帽子和身上的積雪，跺跺腳，把鞋子上的雪弄掉。小馮家在4樓，我背著孩子上樓，每一級台階都是舉步維艱。小馮媳婦在門口迎接我，幫我把孩子抱下來，看到孩子臉凍得通紅，小馮媳婦心疼地趕快把他抱到暖氣旁邊。客廳桌子上，杜若飛正和他們激戰，看我進來也沒有什麽激動的表示。我怒火中燒，但是在別人家裏，我實在不好意思發作，語氣盡量委婉地說：“若飛，別玩了，咱爸摔傷了，現在中心醫院了，咱媽讓你過去幫幫忙。”杜若飛眼睛還是盯著麻將牌：“咱媽不是在醫院了嗎，還需要我去幹什麽？”我說：“咱媽打電話，很著急，讓你一定過去！”杜若飛不耐煩地說：“我不正在忙著嗎？你打電話告訴咱媽，就說沒有找到我！”我說：“這怎麽可能呢？我怎麽能騙咱媽呢？”另外那三個牌友紛紛勸杜若飛：“今天就玩到這裏吧！老爺子傷了，你不去看看也不好！”杜若飛瞪著眼睛說：“今天你們贏錢了，就想早結束了？我輸那麽多，怎麽辦？我得贏迴來！”小馮說：“若飛，你看嫂子這麽辛苦找你來了，你再不去看看，也不合適嘛！”杜若飛顯然已經輸紅了眼，大聲說：“今天老子點子背，輸了你們那麽多錢，你們是見好就收啊！不行！以前咱們打到幾點，今天還是打到幾點，我就不信我贏不迴來！”小胡站起來說：“若飛，你這樣說可就不對路了，今天是你老爺子傷了，弟兄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來日方長，你想玩，以後弟兄們陪你玩就是了！”看到大家都反對他，杜若飛隻好起身，我也背起孩子，和大家告辭下樓。
出了樓門，杜若飛氣哼哼地說：“你說你來幹什麽？”我也氣憤地迴應他：“咱爸傷了，我能不來找你嗎？”杜若飛嘴裏一個勁嘟囔“真他們的背”。我順便問他：“牌桌上的還有一個人，我怎麽不認識？”杜若飛說：“最近幾個月才認識的，也怪了，自從他來了以後，我就幾乎沒有贏過！”我冷笑道：“他們合夥騙你吧！那個人是不是一個老千？贏了你的錢以後，他們幾個人分成，不是嗎？”杜若飛說：“這怎麽可能？我和小胡、小馮都是多年朋友了，他們怎麽會騙我？”我仍然冷笑著：“十賭九騙！你不知道嗎？”杜若飛不服氣地說：“以後我一定要贏迴來！”
出了小區大門，我們很幸運地打了一輛出租車，先把我和孩子送迴家，然後送杜若飛去醫院。迴到家，放下孩子，我實在是又累又困，躺下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孩子已經尿得小床上一塌糊塗，我趕快清理。清理完，我又沉沉睡下了。
因為一夜的折騰，我的身體實在受不了，發起了高燒。杜若飛連續幾天也沒有迴家，我打電話告訴他我病了，他隻是淡淡地迴答：“我在外地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吧。”我頭發昏，渾身酸疼，嗓子也發炎，連喝水都覺得難受。現在這種情況，我還能夠依靠誰呢？我打電話給爸爸媽媽，他們心疼地說：“你迴家來吧！”我背起孩子，打的迴了娘家。
一進門，我就撲進爸爸懷裏嚎啕大哭，爸爸不住地安慰我，他說的是什麽，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楚，我隻是一個勁地哭，淚水如積蓄已久的江水噴湧而出，我委屈，我心痛，我難受！
媽媽專門請了幾天假照顧我，直到我康複。
在我病愈後的一天，爸爸對我說：“蘭心，我和你們過一段時間準備迴山東老家一趟。”我說：“那好啊！”爸爸感慨地說：“我也好久沒有迴老家了，再過兩年我也退休了，退休以後我就迴老家安度晚年了。”我撒嬌地說：“老爸，那你就離我遠了。”爸爸還是慈愛的眼光看著我：“你每年都有旅遊假，可以在假期來看我們啊。”
那一天，是晴朗的一天，我送爸爸媽媽上火車，大包小包盛了不少東西，很多是給我兩個叔叔家的孩子們的禮物。我站在月台上，和爸爸媽媽揮手告別。火車鳴響汽笛，緩緩啟動，我目送著火車漸漸遠去，直到從我的視野消失。我的心裏突然升起一陣難以名狀的傷感，我萬萬沒有想到和爸爸這次的分別竟然成為了訣別！
我迴到自己的家裏，看到杜若飛還是那個樣子，還是經常出差，不出差的時候經常晚上出去，迴來的都很晚，我確信他是出去賭博了，我真的後悔那一次給了他10000塊錢，這又成了他賭博的資本。哎呀！我怎麽嫁了一個賭鬼丈夫！賭博真象毒品一樣，上了癮就難以戒掉，我看杜若飛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越想越後悔，俗話說：男怕幹錯行，女怕嫁錯郎，真是這樣啊！我把自己的錢控製得很緊，杜若飛向我要錢，我是堅決不給他，我告訴他：“那個人絕對是老千，和小胡、小馮聯手騙你的錢！”杜若飛偏不相信：“怎麽可能呢？有時候我也贏啊！”我說：“那還不簡單！那是為了讓你喪失警惕！他們如果每一盤都贏，不就露餡了？”杜若飛不服氣地說：“你一個女人家懂得什麽啊？就憑你，就想來教訓我？”我也氣不打一處來：“我不是教訓你，我是要挽救你！”杜若飛狠狠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我又不是犯罪分子，你挽救個屁！”說吧，他站起身來，走出門，重重地關門，那聲音讓整個房子都在顫抖。
爸爸從老家給我打來電話說：“我們在這裏一切都好，你爺爺奶奶身體也很好，我和你兩個叔叔商量好了，給我在水庫邊蓋個小房子，等我退休以後，我就天天去釣魚。”我笑著說：“老爸，你還很有閑情逸致嘛，嘿嘿！”爸爸說：“這裏是山區，青山綠水，空氣新鮮，到時候爸爸天天釣魚，天天給你們做魚吃！”我故意在話筒邊大聲地咽著口水，爸爸在那邊聽見了：“寶貝女兒，你現在就饞了？”我撒嬌地說：“嗯！老爸，給我做紅燒魚、溜魚片、蔥油魚、水煮魚、清蒸魚、酸菜魚！”聽筒裏傳來爸爸爽朗的笑聲：“好的！以後你來的時候，我天天給你做魚吃，一天換一樣！”我心滿意足地發嗲：“老爸，你好棒呦！嗯…啵、啵、啵！”爸爸問：“什麽聲音？”我嘿嘿一笑：“老爸，你不知道吧？我在這邊親你呢！”爸爸又笑了：“蘭心，你都不小了，還這麽調皮！我這個老頭子，有什麽好親的？太肉麻了，哈哈！”我繼續發嗲：“就要你肉麻！就要你渾身起小米！嘿嘿！”
和爸爸開心地聊了十幾分鍾，我萬萬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我和爸爸的最後一次通話，竟然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
過了一個星期的一個上午，我突然接到二叔的電話，二叔在話筒那頭哽咽著聲音說：“蘭心，你爸他……心髒病突發，他、他、他過去了！”二叔說完，我感覺突然被雷電擊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問二叔：“真的嗎？真的嗎？”二叔帶著哭腔迴答我：“孩子是真的，你快迴來吧！”放下電話，我象木偶一樣呆滯了好一會兒，等我清醒過來，我大叫一聲“老爸”，渾身癱軟暈倒在了沙發上。當我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下午了，我要去老家，我要立即趕到爸爸身邊去！
我定了定神，決定立即去銀行取錢，作為路費和相關的費用。我打電話向廠裏請了兩周假，把孩子送到了杜若飛他媽家。我買完火車票，又取了3000塊錢，迴到家，杜若飛也迴來了。我告訴他，我爸爸病故了，我要迴老家奔喪。他也沒有太多的表示，隻是說：“代我向你媽媽問候一下，別讓她太難過了。”我自己準備迴老家所需要的東西，把這些都整整齊齊。
杜若飛終於迴來了。我見了他，眼淚就止不住撲簌簌地流淌下來，杜若飛還有點不高興：“這麽大的人，還哭什麽啊？”我向他訴說生產時候的痛苦，他竟不以為然地說：“誰家媳婦生孩子都要疼的！你以為隻有你疼嗎？”我氣憤地瞪著他：“好不容易等你迴家了，你就這樣對待我啊？”杜若飛不言語了，坐到沙發去看電視了。
他媽看到杜若飛迴來了，就督促我們迴自己的房子住。杜若飛立即找車把我們母子兩個接迴了自己家。我出了月子，我媽媽還是經常來幫忙，杜若飛看了說：“媽，您以後不要來忙活了，我自己來照顧蘭心吧，讓你受累多不好意思啊！”我媽說：“又不是外人！客氣什麽啊！”杜若飛反反複複勸我媽迴去，我媽最終答應了。
我問杜若飛：“你還迴上海的辦事處嗎？”杜若飛說：“我迴公司總部來了，還是負責原來的業務，還是得經常往外跑。”我不滿地說：“你就不能和老總說說，孩子這麽小，別再讓你出發了。”杜若飛眼睛瞪得溜圓：“你以為老總能聽我的嗎？我不跑業務，我們吃什麽？反正不能讓我的員工都喝西北風吧？”我傷心地說：“我還是叫我媽來照顧我和孩子吧。”杜若飛堅持說：“你已經出月子了，應該自己照顧自己了，再說你媽還要上班啊。”我想：我媽需要上班，你需要經常出差，我能夠靠誰呢？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我簡直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了！
給孩子洗尿布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孩子的大便什麽顏色都有，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給你製造一堆，洗起來很麻煩。在家裏洗，會弄得屋裏氣味兒難聞，杜若飛也怨聲載道，我就集中一些尿布，端著大盆到江邊去洗。冬季的烏蘇裏江，江水冷得刺骨。我帶著橡膠手套，坐在江邊的石頭上，用塑料刷子刷洗尿布。沒有來過東北的人是很難體會到東北的寒冷，風吹在臉上就象刀割一樣。我把大便刷幹淨，然後在江水裏漂洗，過一會當我舉起尿布的時候，竟然會掉下一塊又一塊的小冰碴！大年初三，是我的生日，我一直都是過陰曆的生日，但是這一個生日沒有人給我祝賀，杜若飛更是從來不會想起給我過生日，我來到烏蘇裏江邊洗尿布，不知怎麽的，我忽然想起了電影《黃土地》裏的翠巧在黃河邊打水的情景，耳邊仿佛響起了馮健雪那如泣如訴的歌聲：“六月裏黃河冰不化，扭著我成親是我大，五穀裏數不過豌豆兒圓，人裏頭數不過女兒可憐，女兒可憐，女兒呦……”翠巧可憐，我覺得我比她還要可憐！想到這裏，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象麵前寬廣的烏蘇裏江一樣無聲地流淌……
杜若飛在家裏待的時間總是不多。晚上總是出去，說是有事情，我問：“什麽事情啊？”他迴答：“男人都是要有些應酬的，這個你不懂。”我就叮囑他：“別喝太多酒，早點迴來。”他點點頭：“老婆，放心吧！”他一般都迴來很晚，有時候我睡醒一覺，看見他才迴來，興衝衝的樣子讓我很意外：“你中彩票大獎了？”他嘿嘿一笑：“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不過我發現有時候，他迴來的時候，臉色陰沉，獨自坐在沙發裏，一根又一根地抽煙。我給他倒杯水，勸他說：“別老是抽煙了，這麽晚了，早點休息吧！”他眼睛通紅，看樣子很是心力交瘁：“讓我單獨靜一會。”
他晚上究竟去幹什麽去了？我問他，他總是說去應酬了。我懷疑還有別的事情。幾個月以後，謎底終於揭開了。那天杜若飛沒有出差，但是整整一天都沒有迴來，打他的手機，結果聽到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晚飯時候，沙發旁邊的電話響了，我一接，是杜若飛的一個朋友，他也是一個高幹子弟，聽筒裏傳來急不可耐的聲音：“嫂子，這個杜若飛跑哪去啦？一天打他手機，都是關機！”我迴答他說：“我也沒有聯係上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他晚上不是喜歡去找你們玩嗎？”對方更加不耐煩了：“嫂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我問：“他沒有給我說什麽啊？”對方的聲音含著氣憤：“嫂子，杜若飛欠我們5000塊錢，你不知道啊？”我更奇怪了：“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借你們5000塊錢啊！”對方氣唿唿說：“杜若飛和我們打牌，輸了5000塊錢，當時他說實在沒有現錢，一個星期之內還我，這都快兩個星期了，怎麽還不還錢？他迴來，你告訴他，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做人還是要厚道點！”對方立即掛機，把我楞在那裏。半晌我迴過神來，杜若飛啊杜若飛，這就是你的應酬啊！你晚上經常出去就是忙這個啊！
晚上，杜若飛終於迴來了，神色很疲憊。我問他：“怎麽這麽累？”杜若飛還是象往常那樣迴答：“應酬啊，沒有辦法的。”我不想立即就揭穿他的麵具，就輕聲對他說：“今天吃晚飯的時候，你那個朋友小胡打電話來了。”杜若飛的屁股好像被馬蜂蟄了一下，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他說什麽了？”我還是細聲細氣地說：“他問我你在不在家？”杜若飛接著問：“你怎麽說的？”我說：“我告訴他你不在家，一天都在外邊忙。”杜若飛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哦。沒關係，明天我給他打電話。”看著他那虛偽的樣子，我想該是揭開他的騙局的時候了，我一字一頓地說：“小胡讓你立即還他5000塊錢。”我的聲音不大，但是在杜若飛聽起來確如晴天霹靂一般，臉上的肌肉哆嗦起來，他還想抵賴：“我什麽時候借他錢了？”我繼續步步緊逼：“你和小胡他們打牌，輸了5000塊錢，答應人家一個星期還清，這都快兩個星期了，人家要錢，把電話都打我們家裏來了。”杜若飛氣得七竅生煙：“這個小胡，做事怎麽能這樣呢？也太不厚道了吧？”我冷笑道：“你還嫌人家不厚道？你不是給我說晚上經常要應酬嗎？這就是你所謂的應酬啊？這是賭博！結婚之前我就勸過你，現在你還賭！”杜若飛吞吞吐吐地說：“我們隻是隨便玩玩。”我現在已經掌握了杜若飛賭博的確鑿證據，我不想大吼大叫地和他吵架，我的聲音一點沒有比剛才提高，但是我相信已經擊中了杜若飛的“軟肋”：“你玩什麽不好？非得玩這個？贏了錢，迴來眉飛色舞:輸了錢，迴來就生悶氣。賭博這個東西害人，你不會不知道吧？你看電視裏報道的，因為賭博傾家蕩產的還少嗎？”杜若飛象泄了氣的皮球，無力地坐在沙發裏，一言不發。我決定挽救他一次：“若飛，明天就把錢還給小胡吧，你那裏如果不夠，我這裏還有一些，還了錢，以後別賭了，好嗎？”杜若飛點了點頭。
早晨，我把錢湊齊5000塊，裝在信封裏交給杜若飛，他臨出門之前，我忍不住又叮囑了一遍：“若飛，答應我，絕對不要再賭了！”杜若飛表情堅定地說：“你放心吧！”
以後的幾個月裏，杜若飛晚上出去的次數明顯少多了，在家裏，他經常逗兒子玩，兒子咯咯地笑，他也開心不已。我看了也打心眼裏高興，我覺得杜若飛變多了，比以前更顧及孩子了。
一天中午，杜若飛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我要給你商量個事情。”我迴應他：“盡管說，兩口子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杜若飛接著說：“我們公司的趙丹鳳，她父親患了腎病去哈爾濱治療，檢查結果是腎髒壞了，必須換腎，這個手術費是20萬，她家根本沒有這麽多錢，我們公司內部決定給她捐助，象我這樣的捐10000塊錢，其它人按照級別分8000、5000、2000.”我一聽，立即不假思索地說：“這是治病救人，我們應該捐！我現在就去銀行取錢！”杜若飛激動地誇獎我：“我老婆就是素質高！我還以為你會不同意呢！”我把頭一揚：“你以前小瞧我了吧！”我拿起存折放到包裏，開門出去，杜若飛在關門的時候特別囑咐我：“快去快迴！注意安全！”我迴頭答應著，發現他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我也沒有多想什麽，徑直去了銀行。從取錢到迴家，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把包抱在身前，生怕竄出一個小偷來搶錢。到了家，把錢遞給杜若飛，他收好錢，下午上班時候帶走了。
不久，杜若飛又出差了。我自己坐在沙發裏，突然想起杜若飛那天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我有點懷疑那10000塊錢的真正用途了。我當時去取錢的時候，也沒有仔細想一想，現在覺得有些不對勁。杜若飛既不是董事長，也不是總經理，他捐10000，那麽董事長、總經理他們要捐多少呢？還有，一個公司至少也得有100人，手術費用20萬，象他說的那樣捐款，還不早就超過20萬了？我越想越懷疑，於是我決定到杜若飛的公司去一趟，不動聲色地打聽一下事情的真偽。
我來到了杜若飛所在的公司，杜若飛的業務部是在7樓。我從樓梯走了上去，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裏盤算怎麽和杜若飛的同事們談話。一上7樓，迎麵走來的一個姑娘看見我，立即停下來熱情地和我打招唿：“李姐，你好！”我向她點頭問候：“你好！”實際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這個姑娘繼續說：“李姐，我叫趙丹鳳，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們這些公司同事都去了。”我客氣地說：“那天賓客實在太多了，我也真的記不住，很抱歉啊。”趙丹鳳把我引進她們的辦公室，是那種用隔斷分開多個單元的辦公室，每人一個單元，每個單元都有電腦。趙丹鳳大聲對大家說：“姐妹們，杜經理夫人駕到！”員工們紛紛站起來和我打招唿，我也向她們點頭致意。我隨便和她們聊起來，她們七嘴八舌地迴答我。我有意識多和趙丹鳳交談，我問起她的名字。她說：“我的名字是我老爸給起的，他呀，最喜歡看那些老電影了，男演員裏麵，他最喜歡趙丹，女演員裏麵，他最喜歡王丹鳳，於是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我說：“那你老爸年齡不小了吧？”趙丹鳳說：“都60多了。”我接著問：“你老爸身體還好吧？”趙丹鳳說：“前些時候，他腎髒壞了，在哈爾濱換的腎，花了20萬呢！”我想距離謎底一步一步靠近了，繼續問她：“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啊！”趙丹鳳說：“就是啊！我哪有那麽多錢啊！好在公司裏從老總到普通員工都為我捐款，杜經理也捐了1000塊呢，說實在的，我很感動，要不是大家幫忙，我老爸肯定不行了。”我終於明白了：“哦，是這樣！”我又和其他員工閑聊了一會，為了不打擾她們的工作，我就告辭了。
從公司出來以後，我的心裏一直在冷笑，杜若飛啊杜若飛，1000塊錢你做了好事，難道那9000塊錢又要成為你的賭資嗎？
過了幾天，杜若飛迴來了。我沒有去問那9000塊錢的事情，他也沒有向我詢問關於去公司的事情，彼此相安無事。但是我有一種預感，這是火山爆發前的沉寂。
杜若飛晚上的應酬又逐漸多了起來，每次迴來都顯得很疲憊，而且有些心煩意亂，我估計他又輸錢了，我沒有去追問他，我相信是狐狸，尾巴總是會露出來的！
幾個月後的一天下午，杜若飛出去了。我和孩子在家，電話鈴響起來了。我一接電話，杜若飛他媽的聲音急促地從那一端傳來：“蘭心嗎，快叫若飛到中心醫院來，他爸摔傷了！”我趕緊答應著，放下電話以後，撥打杜若飛的手機，結果又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我真的急了，這個家夥肯定又去賭博了！我隻好包好孩子，背著他走出大門。外麵是狂風唿嘯，地麵是厚厚的積雪，走在上邊“咯吱”作響，我小心翼翼地走著，以免滑倒，哎！兒子這麽小，也要跟著受罪，我真是心如刀絞！公路上出租車少得可憐，這樣的天氣誰還願意出車呀！好不容易遇到了一輛出租車，一問價格，是平時的3倍，我也顧不了許多，坐吧！反正要在路上徒步走要好得多。出租車在路上慢慢地爬行，這真是爬行，比走路是快一點！我來到了小胡居住的小區門口，我想讓司機等我迴來再乘坐他的車，司機不肯，因為小區門口也有人打車。我隻好背著孩子下了車，走向小胡家。在樓下一按可視對講門鈴，之是小胡媳婦在家，她說下午小胡和杜若飛他們一起了小馮家玩牌，她客氣地請我進屋去暖和一下，我謝絕了，這個時候我一門心思就是盡快找到杜若飛！
小馮家住的小區距離小胡家大約一公裏。平時天氣好的時候，我走個一公裏根本不在話下，可是今天我背著孩子，北風卷著雪花無情地打在我的臉上，走不一會，我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我隻好歇一陣走一陣，等走到小馮家樓下，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我按響了門鈴，對方一拿起話機，我就聽見裏麵傳來“嘩嘩”的洗牌聲音，就是這裏了，杜若飛肯定是在這裏賭錢了！小馮媳婦在話機裏迴答我：“杜哥在這裏呢！你快上來啊！”我進了單元門，簡單地拂掉帽子和身上的積雪，跺跺腳，把鞋子上的雪弄掉。小馮家在4樓，我背著孩子上樓，每一級台階都是舉步維艱。小馮媳婦在門口迎接我，幫我把孩子抱下來，看到孩子臉凍得通紅，小馮媳婦心疼地趕快把他抱到暖氣旁邊。客廳桌子上，杜若飛正和他們激戰，看我進來也沒有什麽激動的表示。我怒火中燒，但是在別人家裏，我實在不好意思發作，語氣盡量委婉地說：“若飛，別玩了，咱爸摔傷了，現在中心醫院了，咱媽讓你過去幫幫忙。”杜若飛眼睛還是盯著麻將牌：“咱媽不是在醫院了嗎，還需要我去幹什麽？”我說：“咱媽打電話，很著急，讓你一定過去！”杜若飛不耐煩地說：“我不正在忙著嗎？你打電話告訴咱媽，就說沒有找到我！”我說：“這怎麽可能呢？我怎麽能騙咱媽呢？”另外那三個牌友紛紛勸杜若飛：“今天就玩到這裏吧！老爺子傷了，你不去看看也不好！”杜若飛瞪著眼睛說：“今天你們贏錢了，就想早結束了？我輸那麽多，怎麽辦？我得贏迴來！”小馮說：“若飛，你看嫂子這麽辛苦找你來了，你再不去看看，也不合適嘛！”杜若飛顯然已經輸紅了眼，大聲說：“今天老子點子背，輸了你們那麽多錢，你們是見好就收啊！不行！以前咱們打到幾點，今天還是打到幾點，我就不信我贏不迴來！”小胡站起來說：“若飛，你這樣說可就不對路了，今天是你老爺子傷了，弟兄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來日方長，你想玩，以後弟兄們陪你玩就是了！”看到大家都反對他，杜若飛隻好起身，我也背起孩子，和大家告辭下樓。
出了樓門，杜若飛氣哼哼地說：“你說你來幹什麽？”我也氣憤地迴應他：“咱爸傷了，我能不來找你嗎？”杜若飛嘴裏一個勁嘟囔“真他們的背”。我順便問他：“牌桌上的還有一個人，我怎麽不認識？”杜若飛說：“最近幾個月才認識的，也怪了，自從他來了以後，我就幾乎沒有贏過！”我冷笑道：“他們合夥騙你吧！那個人是不是一個老千？贏了你的錢以後，他們幾個人分成，不是嗎？”杜若飛說：“這怎麽可能？我和小胡、小馮都是多年朋友了，他們怎麽會騙我？”我仍然冷笑著：“十賭九騙！你不知道嗎？”杜若飛不服氣地說：“以後我一定要贏迴來！”
出了小區大門，我們很幸運地打了一輛出租車，先把我和孩子送迴家，然後送杜若飛去醫院。迴到家，放下孩子，我實在是又累又困，躺下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孩子已經尿得小床上一塌糊塗，我趕快清理。清理完，我又沉沉睡下了。
因為一夜的折騰，我的身體實在受不了，發起了高燒。杜若飛連續幾天也沒有迴家，我打電話告訴他我病了，他隻是淡淡地迴答：“我在外地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吧。”我頭發昏，渾身酸疼，嗓子也發炎，連喝水都覺得難受。現在這種情況，我還能夠依靠誰呢？我打電話給爸爸媽媽，他們心疼地說：“你迴家來吧！”我背起孩子，打的迴了娘家。
一進門，我就撲進爸爸懷裏嚎啕大哭，爸爸不住地安慰我，他說的是什麽，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楚，我隻是一個勁地哭，淚水如積蓄已久的江水噴湧而出，我委屈，我心痛，我難受！
媽媽專門請了幾天假照顧我，直到我康複。
在我病愈後的一天，爸爸對我說：“蘭心，我和你們過一段時間準備迴山東老家一趟。”我說：“那好啊！”爸爸感慨地說：“我也好久沒有迴老家了，再過兩年我也退休了，退休以後我就迴老家安度晚年了。”我撒嬌地說：“老爸，那你就離我遠了。”爸爸還是慈愛的眼光看著我：“你每年都有旅遊假，可以在假期來看我們啊。”
那一天，是晴朗的一天，我送爸爸媽媽上火車，大包小包盛了不少東西，很多是給我兩個叔叔家的孩子們的禮物。我站在月台上，和爸爸媽媽揮手告別。火車鳴響汽笛，緩緩啟動，我目送著火車漸漸遠去，直到從我的視野消失。我的心裏突然升起一陣難以名狀的傷感，我萬萬沒有想到和爸爸這次的分別竟然成為了訣別！
我迴到自己的家裏，看到杜若飛還是那個樣子，還是經常出差，不出差的時候經常晚上出去，迴來的都很晚，我確信他是出去賭博了，我真的後悔那一次給了他10000塊錢，這又成了他賭博的資本。哎呀！我怎麽嫁了一個賭鬼丈夫！賭博真象毒品一樣，上了癮就難以戒掉，我看杜若飛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越想越後悔，俗話說：男怕幹錯行，女怕嫁錯郎，真是這樣啊！我把自己的錢控製得很緊，杜若飛向我要錢，我是堅決不給他，我告訴他：“那個人絕對是老千，和小胡、小馮聯手騙你的錢！”杜若飛偏不相信：“怎麽可能呢？有時候我也贏啊！”我說：“那還不簡單！那是為了讓你喪失警惕！他們如果每一盤都贏，不就露餡了？”杜若飛不服氣地說：“你一個女人家懂得什麽啊？就憑你，就想來教訓我？”我也氣不打一處來：“我不是教訓你，我是要挽救你！”杜若飛狠狠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我又不是犯罪分子，你挽救個屁！”說吧，他站起身來，走出門，重重地關門，那聲音讓整個房子都在顫抖。
爸爸從老家給我打來電話說：“我們在這裏一切都好，你爺爺奶奶身體也很好，我和你兩個叔叔商量好了，給我在水庫邊蓋個小房子，等我退休以後，我就天天去釣魚。”我笑著說：“老爸，你還很有閑情逸致嘛，嘿嘿！”爸爸說：“這裏是山區，青山綠水，空氣新鮮，到時候爸爸天天釣魚，天天給你們做魚吃！”我故意在話筒邊大聲地咽著口水，爸爸在那邊聽見了：“寶貝女兒，你現在就饞了？”我撒嬌地說：“嗯！老爸，給我做紅燒魚、溜魚片、蔥油魚、水煮魚、清蒸魚、酸菜魚！”聽筒裏傳來爸爸爽朗的笑聲：“好的！以後你來的時候，我天天給你做魚吃，一天換一樣！”我心滿意足地發嗲：“老爸，你好棒呦！嗯…啵、啵、啵！”爸爸問：“什麽聲音？”我嘿嘿一笑：“老爸，你不知道吧？我在這邊親你呢！”爸爸又笑了：“蘭心，你都不小了，還這麽調皮！我這個老頭子，有什麽好親的？太肉麻了，哈哈！”我繼續發嗲：“就要你肉麻！就要你渾身起小米！嘿嘿！”
和爸爸開心地聊了十幾分鍾，我萬萬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我和爸爸的最後一次通話，竟然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
過了一個星期的一個上午，我突然接到二叔的電話，二叔在話筒那頭哽咽著聲音說：“蘭心，你爸他……心髒病突發，他、他、他過去了！”二叔說完，我感覺突然被雷電擊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問二叔：“真的嗎？真的嗎？”二叔帶著哭腔迴答我：“孩子是真的，你快迴來吧！”放下電話，我象木偶一樣呆滯了好一會兒，等我清醒過來，我大叫一聲“老爸”，渾身癱軟暈倒在了沙發上。當我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下午了，我要去老家，我要立即趕到爸爸身邊去！
我定了定神，決定立即去銀行取錢，作為路費和相關的費用。我打電話向廠裏請了兩周假，把孩子送到了杜若飛他媽家。我買完火車票，又取了3000塊錢，迴到家，杜若飛也迴來了。我告訴他，我爸爸病故了，我要迴老家奔喪。他也沒有太多的表示，隻是說：“代我向你媽媽問候一下，別讓她太難過了。”我自己準備迴老家所需要的東西，把這些都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