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在去往一個滑雪度假村的路上, 是因為葉疏桐受某品牌邀約拍攝一則滑雪廣告。葉疏桐非說自己牙疼,要孟清一起來,以防萬一。孟清現在意識到, 這能有什麽萬一。隻有葉疏桐突然牙疼得不行了,他能找個最近的牙科診所幫他掛號繳費。但稀奇的是, 老黃竟然放他走了。言下之意, 還是讓孟清多想想。其實黃主任對他不錯,當初招他進來, 除了秦澤平的那一層關係外, 也是因為賞識。如果孟清願意,黃主任說不定也能讓他留在這間醫院。最差的情形也就是沒有位置, 要另謀生路。除此之外, 他還能去哪兒呢。過去在英國,或是在別的什麽地方, 哪怕再好, 都不是家。身邊隱約傳來動靜。葉疏桐睜開眼,聲音中還帶著困意:“你想什麽呢,愁眉苦臉的。”“有嗎?”孟清轉過頭, 眉心被伸來的手指揉了揉。葉疏桐往他肩上一倒,湊近頸側聞了聞,然後說:“你不會是在想那個人吧?”孟清莫名其妙:“……哪個?”葉疏桐閉上眼睛,自言自語地說:“沒關係, 反正你也沒時間和他一起。”孟清:“……?”怎麽又開始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了。抵達度假酒店時已經接近日落了,具有現代藝術氣息的整片玻璃外觀都流淌著金色的光線,壯麗的山峰浮現其中。葉疏桐一到酒店就倒頭大睡。孟清在他隔壁的房間裏寫論文。流動的夕陽在牆麵和玻璃間不斷徘徊。孟清寫了一陣子,合上電腦,在沙發上看書。直到葉疏桐來敲門。兩個人去私密性很好的酒店餐廳吃了飯,然後在孟清的提議下出去走走。外麵已是黑夜,山區少雲的夜晚是大片的深藍色,雪峰在月色下巍峨佇立。路麵的積雪堅實,並不難走。一大片空曠的雪地上,隻有他們兩個人。“那邊有夜滑的。”葉疏桐靠在孟清旁邊,抬了抬下巴。散落在山間的燈光照亮了穿梭的身影,纜車就在一百米外。孟清說:“你想去嗎?”二人目光一碰,不約而同地笑了。睡了大半天,怎麽都該活動一下。迴酒店換好衣服鞋子,再拿上防護用具。坐上纜車時,原本晴朗的天氣開始飄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手套上。葉疏桐順勢拍了拍,原本是想把雪掃走,卻隻是讓冰晶逐漸融化。孟清問:“老規矩?輸了的人請吃飯?”“那多沒意思,”葉疏桐的頭盔碰到了孟清的,隔著彩色的護目鏡隻能看見晃動的長睫,“輸的人,要給贏的人搓背。”孟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贏的好,還是輸的好。雪道迎麵的風很大,坡度也陡。好在這條路線上沒幾個人。葉疏桐一溜煙兒就往下滑去,單板掃起的雪風像一片散落的雲。孟清也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其實滑雪這件事,也是葉疏桐最早教他的。對於孟清來說,在瑚外的時候年紀小,更沒什麽見識,除了讀書就是籃球羽毛球之類的。瑚城的冬天幾乎不下雪,周圍更是沒有雪場那個時候,根本不存在室內人造雪場。直到高三的冬天,好不容易過年後擁有幾天奢侈的假期,葉疏桐實在學不下去,邀他去滑雪散散心。說是葉疏桐的大哥葉霄投資的滑雪度假區剛開業,也不收費。陳霽也破天荒地同意了。那是孟清第一次滑雪,和葉疏桐這種從小每年都去雪場的不一樣,他踩著雙板,在廣闊無人的白色裏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你就是安全意識太強了。”葉疏桐當時評價道。但十七八歲的時候,又是不服輸的性子,怎麽都學得很快。孟清第三天就敢跟著葉疏桐上高級雪道了可惜兩個人都沒看見封路的牌子。孟清順著雪道,在急彎陡坡處一腳下去沒刹住,葉疏桐立刻跟上他,兩個人繞了一圈,直接誤入了茂密綿延的野森林。更糟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擋住了視線。他們在裏頭足足徘徊了大半天,才憑借方向感重新找迴了路。天氣轉晴時,大片的鬆針抖落了積雪,瀑布在山崖處結成冰柱。兩個少年抱著雪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纜車塔的方向走。一路上,葉疏桐的話就沒停過,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在講,還說這景色挺美的可惜沒帶相機。孟清心裏的不安也隨著他的廢話逐漸消失。當然,兩個人一出來,立刻迎接葉疏桐的就是葉渺渺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連帶著遠在地中海度假的葉霄一起。這件事,孟清也一直沒和陳霽說過。那一點對葉疏桐潛存的愧疚被埋沒在記憶深處。但此後每次滑雪的時候,孟清都會想起來,下意識地更加注意。葉疏桐偶爾也會提到,但無一例外都是像現在這樣,笑著說:“你還記得那次滑森林裏去了嗎?那片森林真的很漂亮,還有小鬆鼠葉老大後來找人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吉祥物。可是他那個小氣鬼,讓他送一個玩偶都不肯。”多年後的今夜,天幕如濃墨漸重,但沿途的光線照亮了大片雪坡。坡下,酒店的燈光如一片星海閃耀。孟清和葉疏桐滑到一半時,並肩停在下一個陡坡的左側邊緣,偶爾有經過的滑雪者會與他們打個招唿。“你手套怎麽濕了?”葉疏桐眼尖,拉過孟清的手。孟清說:“出門的時候帶錯了。”帶成不防水的那一雙了,在一路的雪風中表麵漸濕。原本預估著滑一趟是沒問題,幸而也還沒到濕透的程度。葉疏桐拉下了孟清的手套,聽了個稀奇:“你還有粗心的時候?怎麽孟醫生最近心神不寧啊?”孟清說:“是啊。”隔著護目鏡,他看不清楚葉疏桐的神情,隻知道周圍忽然陷入了沉默。葉疏桐抓著孟清的手指貼上自己露出的下巴,瞬間皺了眉:“怎麽這麽冷。”過了片刻,孟清剛要開口,葉疏桐扯下手套,將孟清的手捧到嘴邊,吹了口熱氣。暖熱的唿吸噴灑在冷冰冰的掌心,像是真的能催動凝固的血液一樣。炙熱的手指包裹著冰冷的,每吹一口氣,就輕輕揉一下。孟清愣了愣,才說:“……夠了。”“還沒熱起來呢,”葉疏桐說,“我們孟醫生的手可寶貝著,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孟清想縮迴手,卻被葉疏桐緊緊抓住。“他知道你手冷嗎?”葉疏桐冷不丁地問。孟清不由疑惑:“他是誰?”葉疏桐說:“還能有誰,你喜歡的那個唄。”孟清頓了頓,說:“……知道。”葉疏桐恨恨的語氣說:“那他也不可能照顧好你,他根本就不了解你。”孟清說:“你是不是說得太武斷了?”“我說錯了嗎?這麽多年,誰能比我了解你,”葉疏桐不滿地說,“你該不會是對我厭倦了,隨便遇到個別的什麽人,就誤會是愛情了吧?”孟清不動聲色地說:“這兩件事能比嗎?”葉疏桐早有一套理論應對:“當然可以了。人和人相處都是一個道理,遠香近臭嘛。這突然的新鮮感就是會造成誤解,可能就是簡單的欣賞,被心理作用無限擴大了。很多人犯了這種錯誤,到頭來才發現,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孟清說:“那按你說的,我的誤解就是把對別人的欣賞當成了愛情?”葉疏桐說:“是啊。還有就是,你以前也沒喜歡過男人”“說不定也喜歡過,”孟清低聲說,“隻是那個時候年紀太小,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想法而已。”葉疏桐對此表達了強烈不同意:“不可能!”他揉著孟清的手,大口吹了氣。“反正,你連跟我肢體接觸都不願意,更何況別的男人”孟清透過護目鏡看著他,仿佛覺得自己的心神被明晃晃地擺在了雪地上。是啊,如果換個別的人像這樣拉住他的手……他大概會一拳揮過去。手剛熱乎,葉疏桐抬眸看向孟清,神色忽然一變,猛地把孟清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孟清始料未及,腳下沒踩穩,跟葉疏桐一起倒在了雪地裏。冬天穿得厚,雪也深,摔一跤也沒什麽感覺。更何況還有葉疏桐墊在下頭。餘光裏,一道黑影“咣”地砸到了孟清剛才站著的位置,然後順著陡坡急馳而下。……是塊無人的單板,多半是有人停留時卸下的雪板,從另一條中級道一路衝了下來。按陡坡的速度和光滑的程度,要是剛才真撞到人,必然得出事。葉疏桐將孟清按在懷中,朝雪道下方高喊了一聲“小心後麵有雪板”。而後,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你沒事吧?”孟清掙著坐起身,前後看了一眼,他和葉疏桐的雪板都還健在,衣褲也沒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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