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沒有再多問,隻是感到了一陣說不出來的難受。


    “我一直……一直覺得挺對不起她的,她在寧曙過的不好,每天工作十四五個小時……”


    “我答應過她,等我有空……有空了就去看她。”


    “結果……”


    “我要是能早一點去看看她,然後把她接迴來,說不定……”


    說到這裏的時候,一滴眼淚從陳言卿的眼睛上滴落。


    因為眼中皆是事業,從而淡忘親情。


    當最後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早已無法改變,隻剩無盡的悔恨。


    從他身上,白慕似乎再一次看到了趙老太太的悲劇。


    “她剛到那裏的時候,就給我發消息說她在那裏很難受,所有人都在想著怎麽內卷……沒人願意理她,沒人願意和她做朋友,那裏一點……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我那時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隻當她是換了個新環境不適應。結果……她最後也被那群人折磨的天天隻知道內卷,什麽也不知道。”


    說到這裏陳言卿的語氣更沉重了。


    “最後雖然她得了優秀員工的獎,但那天我去看她,並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一點得了獎的喜悅,反而……她和我吃飯的時候哭了,要我趕緊接走她,她說她再在那裏待下去,容易瘋掉。”


    白慕聽到這裏也明白了前因後果了,但他還是又問了一句:“所以你沒有接走她,對嗎?”


    “沒有,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我當時……當時還對她發了脾氣,說寧曙可是伊莎貝爾所有分公司裏麵發展最好的一個,這是我花了多麵子才為他爭取的一個崗位,讓她好好珍惜。”


    隻可惜,那時候的伊莎貝爾各方麵都已經出了問題,當時不管是陳言卿,還是其他的大部分高管,都將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放在了如何打破這個困局上麵。


    他們基本上都無暇顧及工作之外的東西。


    “後來,臨別的時候,我告訴她她的獎牌已經做好了……還有一個星期就會在新總部舉行頒獎儀式,到時候讓她過去一趟……然後……然後我就走了。”


    可誰知,也就是飯店的這一別,竟成了永別。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頒獎那天,她缺席了,後來我才知道,她在那一天辭職了。”


    “我當時就發火了,說什麽也要去找她說明白。”


    “但是半路上,我……我就收到了那份噩耗……”


    講到這裏,陳言卿眼神早已飄忽,他還是不敢相信的說:“為什麽,我還是不理解,她……她為什麽會溺水……她從小水性就很好,別人訓練完能從水裏憋氣一分鍾,她沒練過就能憋三分鍾,怎麽會……”


    他自顧自的懺悔著,然而卻並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懺悔。


    而坐在他身旁的白慕,早已猜到了她為什麽會突然辭職,突然出現在遊泳館裏,然後又突然……突然溺死。


    陳安諾是一個追求自由的人,伊莎貝爾那集中化的管理模式讓她絕望到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在那裏工作看不到希望,一點也看不到,走一步萬丈深淵,退一步刀山火海,她已經無路可走了。


    倒不如……最後在追求一次自己。


    之所以會在遊泳館裏,或許也僅僅隻是因為她也想美人魚了。


    她本就是一條追求自由的美人魚,又怎會甘於世俗的枷鎖?


    或許最後能夠死在她一生所愛的海……水裏,要比死在一望無盡的工作內卷的這個結局更好……


    “抽煙嗎?”


    就在這時,白慕突然從褲兜裏麵拿出了半包煊赫門。


    看到煊赫門的一瞬間,陳言卿感到有些意外。


    “不……白總我不會抽煙。”


    “這樣,那你介意我在你車裏抽嗎?”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當然不介意。”陳言卿似乎也冷靜了一些,一隻手擦了擦眼淚,說話的語氣也正常了些許。


    白慕將窗戶打開了一條小縫,然後點燃了香煙。


    “唿……”


    隨著一口煙的吐出,白慕那複雜的內心這才稍稍平複。


    陳言卿眼神往他這裏瞥了一下,剛準備要說什麽,白慕一迴頭又給他嚇了一跳,沒敢說。


    見到他這樣,白慕覺得挺有意思的。


    “你很怕我?”


    “沒……沒有。”


    “那就是好奇我為什麽要抽這個嗎?”


    白慕說完後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半包煊赫門。


    “是啊,有些意外,像白總這樣的人才,最次也……也應該是軟中這樣的商務煙。”


    “煙還有商務這一說?”


    白慕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而陳言卿則是解釋說:“那倒也不是,主要……這個東西對男人來說就像是手表一樣,能彰顯身份,顯得……顯得更有錢,更像成功人士。”


    白慕笑了,頭一迴聽說抽抽還能抽成成功人士的。


    “無所謂,一個人哪怕外表光鮮亮麗,要是內在沒有東西,那也是塊石頭。真正的好玉,往往都很普通,至少是從不會過度的彰顯自己。”


    “是,白總您說的對。”


    陳言卿緊握方向盤,看似在認真的開車,實際上腦子則是在不停的重複著白慕剛剛說的那個道理。


    等一會送走白幕後,趕緊記下來,當做人生格言……


    車子開了十分鍾後,他們到了公司分部。


    “白總,路上小心。”


    “嗯,那明天我幾點去公司?”


    “幾點都行,畢竟……畢竟您現在已經是集團的二把手了,沒那麽多規矩。”


    聽到他的話後,白慕無奈的笑了一下。


    然後他像是又想到了什麽一樣,趴在車窗旁,對陳言卿說:“對於安諾的事,我也由衷的感到難過,我和攸攸都挺喜歡她的,當然不是你理解的那種喜歡,是……是朋友間的那種喜歡。”


    “然後……我也不想多說什麽了,既然悲劇已經發生了,那就不要再想著什麽亡羊補牢了。多陪陪李錦年,他現在沒有親人,隻有你了……”


    白慕仔細的和他囑咐了一遍一定要好好照顧李錦年,因為從他對陳安諾的稱唿,以及他這麽珍視陳安諾的遺物之中,白慕都能感受到李錦年是個極度重視感情的人,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他都重視,但往往也就是這種人,最容易被情所傷。


    陳言卿點了點頭,表情顯得有些複雜。


    “知道了,白總路上小心。”


    白慕上了車後,很快就離開了。


    陳言卿見狀,也緩緩駛離了這裏。


    他的車速很慢很慢,他也想要看一看路邊的風景。這些年他滿腦子都是工作和進步,因此失去了太多太多重要的東西。


    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了,卻懂得了過程有時比終點還要重要的這個道理。


    不久後,他開車路過了洛清大學的校門口。


    在那裏,沒想到他居然看到了白慕和江攸攸手拉著手有說有笑的從校園裏走出來,最後上車離開……


    陳言卿感到了一陣溫暖。


    但很快,當他把視線放在自己的副駕駛座上的時候,想到了曾經安諾活著的時候,很喜歡坐在副駕駛和他說話,小嘴叭叭的停不下來,完全就是一個小話嘮。


    可現在……


    那種生活再也迴不去了。


    想到這裏,陳言卿長長歎了口氣,然後稍微加速向著他們相反的方向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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