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堂子,王墨燒了一鍋熱水,兌溫後,將小狗子抱進了盆子。


    他渾身濕淋淋地坐在小馬紮上,借著薄冷的月光,給小狗子一下一下地順毛。


    王墨揉了揉狗子的毛腦瓜:“地蛋兒,今晚上多謝你了。”


    狗子仰著頭瞧他,大眼睛濕乎乎的:“汪!”


    “明兒個我給你做好吃食,搓肉丸子。”


    狗子咧著嘴,歡喜地直搖尾巴:“嗚汪嗚汪!”


    夜風順著門吹進來,冷得王墨一哆嗦。


    他吸了吸鼻子,對小狗子道:“下過雨忒冷,你冷不呀?”


    小狗子睜著瑪瑙的瞳仁靜靜瞧著他,忽然傾身上前,舔了舔王墨的臉頰。


    它似是能感受到王墨強顏歡笑下的難過,動作好輕好輕。


    王墨喉頭哽咽,眼淚順著臉頰滾了下去,也不管狗子渾身都是水,他抱著它,嗚嗚哭起來:“地蛋兒,爺是不是惱我了啊……”


    “嗚汪!”小狗子伸著頭,蹭了蹭王墨的頸子。


    王墨被蹭得發癢,好一會兒,才將小狗子放迴了水裏。


    王墨給小狗子擦幹淨毛,怕它冷著,又給裹了層布巾,才走過去將灶堂的門關嚴實了。


    屋裏沒點燈,黑漆漆的瞧不清,他給狗子抱到門邊:“我擦擦,幫我看著門。”


    狗子動了動毛耳朵,站崗似地挺起了小胸脯子。


    王墨頭發濕得厲害,他摸著黑,蹲在地上,用溫水簡單洗了洗。


    身上也透濕著,他將換下來的褻衣投洗幹淨,將就著擦了擦身。


    出來得倉促,王墨沒有帶換洗的衣物。


    白日裏掛在院子的衣裳都被雨淋濕了,隻有件漢子的緞麵褻衣,掛在灶堂子裏。


    王墨抿緊唇忖了好半晌,實在沒辦法,他將那件衣裳拿了下來,套在了自己身上。


    漢子的褻衣好大,鬆鬆垮垮的一直蓋到了屁股,可沒有褻褲,他又不敢這麽穿著出去,便將自己洗幹淨的那條濕褲子,穿了起來。


    濕褲子扒著腿,可是難受。


    王墨簡單收拾了灶堂,抱上小狗子,迴了屋。


    屋裏頭,跳神的那群人已經散了。


    隻是油燈還亮著,風一起,輕輕顫上兩顫。


    王墨關上門,躡手躡腳地走到炕頭子。


    妖魂聽見聲,掀開了眼皮,還是那雙眼,沉靜、冷淡、漠然,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王墨將狗子放到地上,小聲著道:“爺,人都走了?你有啥……不舒坦嗎?”


    妖魂沒有應聲,緩緩閉上了眼。


    王墨隻感覺心口子像浸在冰窖裏一樣冷,比他淋了這一夜的大雨,冷得多。


    他沒說話兒,反身到櫥櫃前,拉開門,將幹淨的褻衣拿了出來。


    王墨不知道爺是咋了,可他知道他厭惡他,那雙眼,不用斟酌,已經將情緒表露無遺了。


    他不敢往炕頭子去,就立在桌子前,將濕漉漉的褲子脫了下來。


    聲響,擾得妖魂心煩,他偏頭瞧去王墨,就見一片茫茫黑裏,那人正背著他脫褲子,潮濕的長發披在背上,水蜿蜒而下,流到了他光著的兩條細瘦白腿上。


    彎腰的瞬間,衣邊向上翻起,露出兩團白花花的屁股。


    妖魂心口子一震,猛地閉上了眼睛。


    他心裏狠啐了一聲,默念著靜氣、靜氣。


    可腦子裏卻無端地總映出方才的畫麵,他攥住拳頭,狠狠捶在了炕麵上。


    這一夜,王墨睡得小心翼翼,將自己蜷縮起來,緊緊靠著牆。


    他連唿吸聲都刻意放得很輕很輕,生怕身旁的漢子一惱怒,就叫他滾出去。


    日頭爬上山坡,緩緩露出金邊,照得天地一片光亮。


    吳家的雞叫了三遍,小狗子跳上了炕,哈哧哈哧舔著王墨的臉,他才笑著自睡夢裏醒了過來。


    王墨睡覺不老實,腿還搭在玄鱗身上,待思緒清明,他猛地意識到什麽,趕緊收迴腿,慌亂地坐了起來。


    身邊的漢子早都醒了,他瞧著一臉慌張的王墨,眉心成川,伸長手,輕輕點了點小哥兒的額角。


    “嘶!”王墨疼得弓下腰,倒抽了一口涼氣。


    漢子沉沉唿出一息:“怎麽弄的?”


    王墨垂著頭,不敢瞧人,他的目光落在炕麵、落在手背、落在衣邊……就是不落在玄鱗那兒。


    玄鱗瞧著他,緩聲道:“小墨,看著我。”


    王墨聽見喚,喉口一哽,抬頭看去漢子。


    一雙大眼,水光瀲灩,他盡力表現地平靜,可卻像平湖裏砸進了塊兒小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泛起陣陣漣漪。


    第四十四章


    叭嗒, 眼淚順著臉頰砸在了被麵上,洇得一片濕。


    王墨也不出聲,就那麽安靜地抹眼淚, 可淚卻越抹越多,慢慢滾濕了整張臉。


    玄鱗最是瞧不得他哭,那委屈又克製的模樣,讓他心窩子生疼。


    他伸出手, 輕輕握住了王墨細瘦的腕子,軟聲道:“小墨,別哭了。”


    漢子的聲音又低又沉, 卻熟悉的、久違的溫溫柔柔,王墨憋了一大夜的委屈, 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聲哽咽, 撅起屁股, 埋頭進被子裏,嗚嗚大哭了起來。


    玄鱗心口子抽疼,伸手攬住他的背, 一下下地給他順氣:“小墨,別窩在被子裏,再悶壞了。”


    小哥兒理也不理, 悶聲哭道:“不要你管我!”


    好久了, 王墨就埋在被裏不肯出來,邊上的小狗子急得扒拉被, 嗚嗚汪汪地亂叫。


    這麽哭下去不是辦法,玄鱗右手撐住炕, 費勁兒地挪到王墨邊上,扯了好半天的被, 才將王墨刨了出來,小哥兒臉色漲紅,眼裏全是血絲。


    玄鱗心口發堵,卻又解釋不了什麽,他啞聲道:“小墨,過來給我抱會兒。”


    王墨抽噎著瞪他:“昨兒都不認我了,今兒個還抱啥!”


    玄鱗眉心緊皺,抬手想給他擦淚。


    卻聽“啪”地一聲,王墨將他的手一把打開了。


    玄鱗一愣,唇邊輕顫:“沒不認你,怎麽可能不認你?”


    他知道他惱他,也知道他受了大委屈,可他沒辦法。


    昨夜風雨大作後,海裏起了異動。


    蟄伏在海底的蛇身蘇醒,掙紮著想要出來,可心脈被壓實了,如一把利劍穿透七寸,將他牢牢釘在了海底。


    他發了狂,氣血翻湧、神誌盡失,混亂裏,兩魂錯亂。


    玄鱗眼眶子起了層紅,他怕被王墨看見,忙別開頭。


    忽然,就感覺胸口一沉,小哥兒撲進了他懷裏。


    王墨兩臂緊緊圈著玄鱗的頸子,臉埋在他肩窩,哭得厲害,似要將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昨兒個,你不理我,不理我!”


    玄鱗隻感覺胸口又酸又麻,他攬緊人:“我錯了,再不這樣了。”


    王墨仰起頭,一抽又一抽:“可不能這樣了,你再不認我,我便也不理你了!”


    玄鱗下頜抵著王墨的發頂,輕輕地蹭:“不會不認你,隻要是我,便不會不認你。”


    王墨光顧著哭,沒聽出玄鱗話裏的意思。


    倆人就這麽抱著,胸口相貼,不言不語,卻又像是說了無盡的話兒。


    過了好一會兒,王墨才自漢子的懷裏爬起來,他抹了把臉,就要下地。


    玄鱗拉住他的手腕,皺眉道:“去哪兒?”


    王墨垂下眼睫,輕聲迴他:“好晚了,得做飯。”


    況且他昨兒個還應過小狗子,給他搓肉丸子。


    “不急。”玄鱗手上用勁兒,將人拉迴了身邊。


    這一動,王墨褻衣的領口大開,若隱若現的露出一點紅。


    玄鱗這才察覺,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褻衣,鬆鬆垮垮的,卻莫名叫他心躁。


    玄鱗咽了口唾沫,大手自衣擺下頭緩緩探了進去,摸到了小哥兒平坦的肚子。


    他手沒停,往上頭去,兩指捏住了。


    王墨“哎呀”一聲,羞著伸手進衣裳裏,給作亂的大手拽了出來。


    他耳根連到頸子一片紅,氣得背過身去,不理人了。


    玄鱗伸手拍拍他的圓屁股,輕聲道:“過來。”


    王墨不過去,兩瓣兒屁股還往邊上挪了挪,結結巴巴道:“不、不正經。”


    玄鱗瞧著他越來越紅的耳垂子,淺聲問:“正經了咋生孩子?”


    王墨一愣,垂著頭不敢瞧人,隻覺得被漢子摸過的地方好燙,他伸手揉了把臉,匆忙下了地。


    王墨臊得厲害,躲到櫥櫃邊換得衣裳,鞋都沒提好,就叫上小狗子慌裏慌張地出了門。


    “嘎吱”一聲門開,晨風迎麵拂來,溫溫涼涼的很是舒爽。


    王墨一抬眼,就見聞笙正立在院子裏。


    清晨薄冷的日光落在他身上,籠了一層毛茸茸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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