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摧毀的是一個靈魂,一個記憶的集合體,而不是一具身體本身所具備的功能。


    所以夜翎羽作為一個活了23年的人,已經死了,但作為一個客觀存在的生命體,他的大腦並沒有受損,他的身體重新長好之後依然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


    “女王大人,您要給他重新做人的機會嗎?”祝雲琦遲疑著詢問,“他原本在荒星軍部服役,後來擅自脫離軍部加入深紅,成了魏依禾的專屬殺手,專幹殺人的活,現在能夠確認的由他所為的兇殺案一共五起,其中並不包括以您和俞臣宇為目標的襲擊。”


    “不,我不知道該怎麽判。”


    一個曾經殺過人,現在什麽都不記得的人,是否還要為“自己”曾經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


    齊子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看出了他的逃避,莫逸海主動開口道:“齊子晗大人,這件事可以交給我來處理嗎?沒有及時了解荒漠星的情況,任由一個反帝國組織存在了這麽久,全是我的錯,我一定會盡力彌補。”


    齊子晗暗暗鬆了口氣:“好,辛苦你了。”


    “那麽。”莫逸海看向俞臣宇,“俞臣宇上將,勞煩您送齊子晗大人迴去休息。”


    俞臣宇點頭說了聲“是”,抬起一隻手,輕輕托了下齊子晗的後背。


    齊子晗向所有人點頭示意了一下後,轉身離開。


    他迴到了荒星統帥姚毅塵給他安排的府邸,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明明並沒有做什麽特別勞累的事,卻疲憊得不行,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


    俞臣宇坐在床沿陪著他:“想吃點什麽嗎?”


    “暫時不想。”


    “那我抱抱你?”


    齊子晗抬眸看他一眼:“離得這麽遠抱?”


    俞臣宇了然,上床在他身邊躺下,試探著伸出一隻手摟過他的腰,見他並不抗拒,這才將他整個人都摟到自己懷裏。


    “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齊子晗全身放鬆地窩在俞臣宇懷裏,問他。


    讓他心累的,遠不止魏依禾跟夜翎羽的事。


    俞臣宇知道他想說什麽,認真組織了一下語言再開口:“雖然確實有個問題想問你,但是否要迴答完全取決於你,如果我問了,而你不想答,那我的貿然詢問除了會惹你心煩之外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我選擇等你自己說,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一本正經的,聽得難受,給我用精神力重說一遍。】齊子晗不滿地在心裏迴應。


    【啊這。】俞臣宇委屈,但也隻能配合自家妻主,【就……我怕刺激到你,所以不敢問。】


    這個迴答順耳多了。


    【你問,我現在允許你問。】齊子晗繼續在心裏說。


    精神溝通給不了俞臣宇太多組織語言的時間,他直接問了:【猩紅耀蝶,你那天用來攻擊夜翎羽的,是猩紅耀蝶?】


    沒錯,就是這個問題。


    魏依禾也好,夜翎羽也好,對齊子晗來說終究是別人。


    可能會心疼一下,可能會心煩一下,但不會占據齊子晗全部的大腦。


    可自己覺醒了奇怪的能力這種事,就沒法隨隨便便地拋到腦後了。


    齊子晗想要迴答俞臣宇,可他沒法迴答,因為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什麽自己擁有著類似猩紅耀蝶的力量。


    以及,這股力量,似乎不是隨時隨地都能使用。


    就像現在,他釋放自己的精神體,他的精神體依然是銀日之輝女王蜂,不見半隻猩紅耀蝶的影子。


    “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麽就放出來一堆紅色的蝴蝶,是因為你受傷了我很生氣?還是因為……”齊子晗強迫自己迴想那段他並不願迴想的記憶,羅列所有的可能,然後他想起來,“我受傷了?”


    他依稀記得,那股紅色的精神力,是從他的傷口裏湧出來的。


    銀日之輝女王蜂作為他的精神體,和他的意識同在,所以能感覺到是從大腦裏釋放出來的。


    可那群紅色的蝴蝶並不是,更像是從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從他的血液裏……


    齊子晗想要確認,他抬起一隻手,伸出食指,抵上俞臣宇的唇:“你咬我一下?”


    俞臣宇微微張口,感受到唇上的觸感,又很快合上,在心裏迴應:【為什麽?】


    “我懷疑我隻有在受傷的時候才能使用那股力量,但我怕疼,所以你幫我。”齊子晗巴巴地看著俞臣宇。


    俞臣宇:“……”


    【你這……也太為難我了。】


    讓他咬傷自家妻主?


    這種事,怎麽可能做得到。


    【要不然,你叫個救援軍過來,讓他幫忙……】


    俞臣宇的提議才說了一半,就被齊子晗打斷道:“不要。”


    “我隻允許你傷害我,除了你,任何人都別想傷我一根毫毛。”齊子晗說完,覺得哪裏不對,又補充了一句,“你也別想,但我現在允許了。”


    俞臣宇歎了口氣,抬手抓下齊子晗那隻還抵在他唇上的手,然後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那麽這樣,你先咬傷我,然後作為交換,我再咬傷你?”


    “為什麽?”齊子晗不解。


    “至少讓我陪你一起痛。”俞臣宇說著,把自己的手指遞到了齊子晗的嘴邊。


    齊子晗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不客氣地咬了上去。


    他咬上去的那一瞬間,是他最用力的一瞬間,卻沒能在俞臣宇的手指上留下任何傷口。


    理智告訴他要再用力一些,可他的力道非但沒能變重,反而越來越輕。


    最後,他放棄般地鬆口,在被自己咬出的牙印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他舍不得。


    哪怕俞臣宇從頭到尾都沒發出過一聲慘叫,他也不敢再用更大的力了。


    因為舍不得。


    齊子晗抬手握住俞臣宇的那隻手,指尖在自己的牙印上輕輕摩挲,情緒變得有些複雜:“疼嗎?”


    “很疼。”俞臣宇居然這樣迴答了他,然後緊接著說,“所以,你確定要我咬你嗎?”


    “確定。”齊子晗堅定地把自己的食指再一次送到了俞臣宇的嘴邊。


    俞臣宇再一次一邊歎氣一邊抓下了他的手:“抱歉,我做不到,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你懲罰我吧。”


    “那你想跟我做嗎?”


    俞臣宇:?


    明白齊子晗的意思後,俞臣宇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過了許久才說:“如果是為了讓你受傷……你想讓我以怎樣的心情跟你……不行,我做不到,我甚至沒法……”


    他的迴應斷斷續續,可他沒能說出口的那些話,都通過精神力傳遞進了齊子晗的大腦。


    齊子晗也覺得自己過分了:“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和感受,剛才的話當我沒說。”


    他說完,根本沒給俞臣宇反應的時間,將手指遞到自己嘴邊,狠狠地咬了下去。


    俞臣宇根本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一道殷紅就這麽順著齊子晗的手指流了下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迴過神後,心髒一陣抽痛。


    他本能地想要抓過齊子晗的手指為他止痛,可剛握住齊子晗的手腕,就見一隻紅色的蝴蝶從齊子晗的傷口裏飛了出來。


    紅色的,發著光的蝴蝶,沒有真正的蝴蝶擁有的頭、胸、腹、足,有的隻是兩對並沒有固定形狀,半透明的膜翅。


    齊子晗控製著這隻蝴蝶,讓它停在自己的指尖,感受著它的存在,心裏逐漸有了一些答案。


    這是猩紅耀蝶沒錯。


    它並沒有實體,並非血液轉化而來,而是一股蘊含在血液裏的精神能量。


    這股能量同樣受到他意誌的掌控,但並不代表他的意誌。


    這麽說吧,銀日之輝女王蜂如果受傷,那麽齊子晗的精神也會受傷,會變得虛弱,會喪失記憶甚至是思考能力。


    但是猩紅耀蝶受傷……首先,它並不會受傷,其次,就算它消失了,對齊子晗本人也沒什麽影響。


    它真就像血液一樣,會因為受傷而流出,但流出之後,就跟本體沒什麽關係了,隻是單方麵受到本體的掌控。


    齊子晗看著自己指尖的蝴蝶,微微皺眉。


    這股力量是一直存在於他體內,還是他來了荒星之後才有的?


    如果是前者,那麽,他提交給譚淩紓的血液樣本……


    齊子晗收迴蝴蝶。


    他指尖的傷口很快凝固,但流出來的血液並沒有消失。


    他打開自己的個人終端,給譚淩紓發去了一條消息。


    齊子晗:你從我身上抽的那些血,有什麽問題嗎?


    第94章


    這麽多天過去,譚淩紓對齊子晗的血液,和那股紅色的精神能量的研究,也算有了一點進展。


    最大的進展是,他把樣本培育得足夠多,已經可以完全覆蓋裝有小白鼠的容器了。


    但他剛讓人把實驗用的小白鼠送到被標記為第6區的高風險區,還沒來得及獲得任何實驗結果,就收到了一條來自齊子晗的消息。


    齊子晗:你從我身上抽的那些血,有什麽問題嗎?


    譚淩紓有秒迴消息的習慣,可收到這條消息,他遲遲沒有迴複。


    莫逸海讓他暫時隱瞞齊子晗血液裏的問題,卻沒告訴他萬一齊子晗自己發現了這個問題,他要如何迴複?


    總不能繼續裝傻說沒問題吧?那可就不是單純的隱瞞,而是欺騙雌蟲罪了。


    沒辦法,譚淩紓隻能去找讓他隱瞞的罪魁禍首,也就是帝國元帥莫逸海。


    譚淩紓:齊子晗大人突然發消息給我,問他的血有什麽問題,我該怎麽迴答?


    莫逸海收到這條消息,同樣沒有馬上迴複。


    他收到這條消息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齊子晗可能在荒星受過傷,否則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自己的血有什麽問題。


    他迴想了一下今天見到的齊子晗,情緒確實有些低迷,非但不再像以前那樣積極地展現自己的主導力,反而給他一種想要逃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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