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用來刻畫細節的尖頭鉛筆毫不意外地被摔斷了。陳念低頭研究斷掉的筆尖,等到耳膜中咚咚的跳動聲稍微消退,才終於裝模作樣地站起身來。“不謝謝我嗎?”沙弗萊道。陳念:“謝你什麽?”“謝我救了你一命。”“好吧。”陳念打開夾子,取下那張畫,把它拍在沙弗萊的胸口上,“謝謝你啊,這是謝禮。”沙弗萊:“你不是還沒畫完嗎?”陳念:“但我鉛筆斷了,其他筆尖都沒削得這麽細。”“那就迴去削好鉛筆再繼續畫吧。”沙弗萊把畫紙還給陳念,他翻看陳念的提包,從裏麵拿出另一根鉛筆,“能把這根消細嗎?”陳念:“可以,但我沒帶美工刀。”“用不著。”沙弗萊蹲下身,把鉛筆傾斜著在水泥地麵上摩擦,筆芯被轉著圈地磨成尖銳形狀。其實陳念也知道這樣能把鉛筆磨尖,他隻是想找個借口溜走。可惜,沙弗萊不給他這個機會。他隻能默默地接過被處理好的鉛筆,繼續完成手中的作品。幸好之後沒再出什麽意外,陳念注意到傅天河應該是被體育老師叫走做室內訓練了,不由得鬆了口氣。沙弗萊假裝注意到陳念的目光:“你認識那個體育生嗎?”陳念:“不認識,當然不認識了!我怎麽可能會有機會認識體育生呢?”沙弗萊:“但我怎麽覺得你一直在看他,是不是覺得他比我更適合當模特?”陳念:“沒有的事!體育生學校裏多的是,但活體石膏雕塑就隻有你一個。”沙弗萊莞爾:“我姑且把這當成是好話吧。”陳念小聲嘟囔:“本來就是嘛。”與此同時,陳詞正在畫室裏使用著陳念的畫具。陳詞並未係統地學過繪畫,但常年陪在弟弟身邊看著,多少也掌握了一些相關技巧。不用畫老師規定的內容,陳詞決定自由發揮。油畫顏料暈開在畫布上,化學實驗般的精準手法讓桂芷琪側目。“這是……大海嗎?”“嗯。”“好絢麗的顏色,感覺和你之前的風格都不太一樣呢。”桂芷琪對著畫麵研究,雖然整體效果挺漂亮,但無論筆觸還是技法,都顯得格外生疏。如果不是有意而為之,一個人的畫風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產生如此大的變化。桂芷棋觀察著,總覺得自己同桌好像突然變得有點悶。她之前一直沒放在心上,因為陳念偶爾會格外冷靜沉默,桂芷棋都默認是他心情不好。“你畫得怎麽樣了?”注意到桂芷棋一直在盯著自己,陳詞主動問道。必要的時候,他會盡量模仿弟弟的性格。“這不是在畫了嗎?”桂芷棋吐吐舌頭,重新看向畫板。仍舊是雷打不動的靜物練習,瓜果蔬菜瓶瓶罐罐,學生們努力培養著自己的藝術細胞,盡可能做到熟能生巧。陳詞對著畫麵研究片刻,在其中添加了些新東西。由機械零件組合而成的巨大鯨魚背朝下地躍出水麵,它白色的腹部處吸附著無數造型統一的圓盤型機器,藤壺般緊緊咬住這隻龐然大物。陳詞隻能畫出個大概輪廓,至於光影這些東西,他完全不懂。好在很快下課鈴就打響了,陳詞站起身,準備和弟弟換過來。等陳念迴到畫室,自然會幫他把這幅作品完善。然而非常不幸,陳念被困住了。下課鈴打響,陳念終於停筆。雖然作畫的時間有限,但他對這張速寫相當滿意,果然用帥哥當模特畫起來就是會心情舒暢啊。“這樣就差不多了。”陳念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對沙弗萊道,“我去上趟廁所。”“我也去。”沙弗萊道。陳念:“……”他停住腳步:“算了,我還是先去食堂買點東西吃吧。”沙弗萊:“正好咱們一起,我也去食堂。”陳念:“你不是要去上廁所嗎?”沙弗萊:“剛才被你這麽一說,突然又不想去了。”什麽情況?沙弗萊為什麽要偏偏和他一起行動?陳念大腦飛速運轉。不行啊,他必須得把沙弗萊支開,才能和哥哥換過來。除了上廁所和去食堂,他還有什麽其他能用的理由嗎?陳念:“對了!我突然想起來物理老師好像叫我有空去一趟他辦公室。”沙弗萊:“是物理學競賽報名吧,正好我也要報名,咱倆一塊兒去就是了。”陳念:“…………”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沙弗萊,對方紫羅蘭色的眼中滿是純良和坦蕩。大哥你這是幹嘛啊?如果要做什麽事的話不能獨立行走嗎!陳念隻在小學和初中女同學那裏見過這種凡事都要同行的情況。但你可是個妥妥的男高中生啊!能不能獨立一點!陳念腦袋瓜子轉得都要冒煙了,他視線慌張地朝著別處亂瞟,突然間猛一定格。“嘿李哥!我在這兒呢!”陳念抱著包,朝著某個方向瘋狂跑去。沙弗萊並未跟上,他站在原地,望著少年的身影逐漸遠去,終於再也控製不住上揚的唇角。假裝遇見熟人了是吧?行,那這次就姑且放過你好了。畢竟這麽有意思的事,怎麽能太快結局呢?陳念一口氣跑到操場外麵,才逐漸放慢了腳步,他鬼鬼祟祟地迴頭去看,確定沙弗萊並未跟上,才終於鬆了口氣。真是好險好險。不過倒是畫到了想畫的內容,也算是如願以償吧。陳念重新挺直腰板,快速朝藝術樓的畫室走去。沙弗萊在上課鈴打響的前一分鍾迴到教室,看到同桌的位置上已經有人坐著了。他來到陳詞身邊,故作驚訝地道:“咱不是說好要一起去物理老師辦公室報名物理學競賽的嗎?你怎麽突然一轉眼人就不見了?”陳詞:“?”他也不知道陳念當時具體是個什麽情況,隨便找了個理由解釋道:“我臨時去衛生間了。”沙弗萊故作驚訝:“啊?咱不是一塊去過一趟了嗎?你身體不舒服嗎?”陳詞:“……”陳詞隻能點頭。“那還是少喝點涼的吧,以後體育課上不要再買飲料了。”沙弗萊說著,從陳詞身後側身過去,迴到自己的位置上。無論他說什麽,陳詞都隻能答應。而另一邊,陳念終於在上課鈴打響的幾秒前迴到畫室,看到畫布中哥哥留下的作品,不由得會心一笑。看起來哥哥的這個扮演,還挺盡職盡責嘛。接下來的第四節課,陳念一直在進行修改和細節的刻畫補充,讓它成為一副充滿著科幻色彩的風景作品。第四節課之後,學校留出來四十分鍾的時間供學生們吃晚飯,六點四十分大家需要迴到教室英語聽力的練習,再上晚自習。沙弗萊趁著陳詞去食堂吃飯,從包裏掏出手機,飛快地給傅天河發送消息。兩人隻用了三分鍾,就商量好了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把手機收起,沙弗萊心滿意足地站起身,前去食堂。七點三十分,第一節晚自習結束。以沙弗萊對陳詞的了解,除非接水或者上廁所,否則他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位置。但他需要把陳詞引出去。沙弗萊給自己找了相當正當的理由:“體育課之後你跑了,沒報上物理競賽,現在去一趟吧,別錯過報名時間,物理老師明天好像要請假迴老家。”陳詞應了聲好,他做完手中的這道題,放下碳素筆,前去物理老師辦公室。物理老師正在批改作業,陳詞順利地填寫報名表,菁英班的大部分同學都會去參加,萬一真能拿到好的名次,方便去上更好的學校。@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確定沒問題了,陳詞走出辦公室,卻突然撞上了一具火熱身體。“不好意思啊,你沒事吧?”對方道著歉後退兩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過分熟悉的聲音讓陳詞猛然抬頭。傅天河正滿臉抱歉地站在他麵前,體育生還穿著訓練服,身上的汗跡未消,頭發也濕漉漉的。沒等陳詞說話,傅天河就訝然地率先開口:“陳念,你怎麽會在這裏?”陳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