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耆那教、印度教入門,我又涉獵了南亞地區盛行的另一種主要宗教:錫克教。


    我之前把錫克教歸結為旁支宗教,但這其實有點委屈了它。


    它雖然對於世界而言非常神秘,但卻是這個星球上的第五大宗教。


    它是在公元15世紀的時候,在印度北部誕生的。一般認為,它是在伊斯蘭教和印度教的日漸融合過程當中誕生出來的。


    但它並不是兩者中和的混合物,它有自己獨立的特質、教義和完整的曆史。


    盡管它有兩種宗教的一些痕跡,例如,它也像伊斯蘭教那樣寫讚美詩,同時也像印度教那樣修煉冥想。


    它也是一種世界性的宗教。


    錫克教徒們並不認為自己的宗教是一種區域性的宗教,也不認為它是宗派性的宗教,他們認為錫克教是一切宗教的總領和集大成者。


    錫克教的教義包含了一切宗教的內容,所以它具有某種寬容性。


    錫克教的廟宇因此對任何信仰的人士都是開放的,錫克教也從不主張說服其他的宗教信徒改信錫克教。


    錫克教的經文裏麵有一句很有代表性的話:“真理隻有一個,但它有無數的名字。”


    錫克教認為,上天堂的路絕對不止一條。無論信仰什麽,都是通向最終和唯一的真理的那條道路。關鍵是,你要有信仰。


    你們知道錫克教的“錫克”是什麽意思嗎?翻譯成漢語,就是:“學生”、“弟子”或者“尋求真理的人”。


    這和佛教把釋迦牟尼尊稱為“本師”有點相像。


    (二)


    錫克教的領袖叫“古魯”。“古魯”的意思,大概就是“完全覺悟者”,還含有“精神導師”、“啟發者”等意思。這個稱唿其實來自印度教。


    它的第一位古魯,名字叫那納克。他出生在旁遮普省,當時,那裏是阿富汗人、蒙古人、印度人交戰的重要戰場。


    那納克從小就喜歡冥想,對現實生活缺乏興趣,他總是逃避參加印度教的禮拜活動。結婚之後,他也仍然雲遊四方,並且把錢送給窮人。


    30歲的時候,有一天他走入河水,然後身體消失了。4天後他再次在鎮上出現,全身放射光芒。


    傳說他見到了“真名”,喝下“真名”賜予的甘露,從此他創立了錫克教。


    此後,那納克去過很多地方傳教,比如喜馬拉雅地區、比如阿拉伯的一些國家、比如斯裏蘭卡。


    當別人問他到底是信仰伊斯蘭教還是印度教時,他迴答說:“沒有伊斯蘭教,也沒有印度教,我如何去信仰呢?”


    他說:“我信仰真名。真名遠遠高於這一切,他不是屬於哪一個宗教派別的。”


    他就這樣表明了他的主張。


    他主張忠實於“對真理有信仰”本身,而並不注重宗教的外在形式。他的思想逐漸傳播開來,很多伊斯蘭教徒和印度教徒逐漸成為他的追隨者。


    後來,當他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弟子們爭論不休,到底該用伊斯蘭教的儀式來安葬他呢,還是按印度教的,他是這樣來解決的。


    他說:“伊斯蘭教的弟子可以把鮮花放在我屍體的一側,而印度教弟子的花放另一側。第二天,哪邊的鮮花仍然新鮮,就用哪邊的儀式來安葬我吧。”


    結果,第二天弟子們揭開覆蓋他遺體的布單,發現兩邊的花都還很新鮮,隻是中間那個身體消失不見了,隻留下一片淡淡的清香。


    (三)


    錫克教對宗教首領的選擇很類似藏傳佛教。它在這方麵是注重靈性,不要求資格的。


    錫克教的第8位古魯是一個隻有5歲的孩子,而他還在8歲的時候就死掉了。


    奉一個小娃娃為首領這件事情,讓印度教的一些信徒嘲笑不已。


    有一次,他們當著小古魯嘲笑的時候,小古魯用手指碰了一下一個聾啞的錫克教徒,這個聾啞多年的運水工立刻就能用清晰的語言和印度教學者討論深奧的經典裏麵最晦澀的篇章,令印度教徒們詫異不已。


    錫克教的第6位古魯,死亡的情況很壯烈。


    當時這個宗教在印度區域的影響力日漸上升,讓當時莫臥兒王朝的皇帝深感威脅。於是皇帝指責這位古魯否認伊斯蘭教和印度教,擾亂人民思想,對他罰款20萬盧比。


    當時很多追隨他的人聞訊後爭相要為他捐款。但這位名叫阿爾加的古魯阻止了。


    他說:“我沒做錯什麽,所以不會接受這個懲罰。”他拒絕繳納罰金。


    於是,他觸怒了皇帝。


    皇帝把他抓去酷刑折磨。在炎熱的夏天裏,打手們強迫他坐在燒紅的鐵板上,把滾燙的沙子倒在他身上,還把他推進的開水中。這種折磨持續了整整5天。


    當時有位好心的貴族婦女給他送來果子露,希望能夠多少減輕一點他的劇痛。但他拒絕了。


    他雖然痛苦難當,但表現非常平靜,信仰也沒有絲毫動搖。


    最後,打手們強迫他走到王宮旁邊的河水裏自沉。


    當他出現在許多的追隨者麵前的時候,人們看到他全身可怕的水泡,無不失聲痛哭。他用已經不成形狀的雙腳一步一步地向著河水走去。


    他一路歌唱著真名旨意的甜蜜,他就這樣走進了河水,並且消失在河流的裏麵。


    從此以後,錫克教的洗禮裏麵就出現了兩麵開刃的劍。錫克教也終於創立了自己的軍隊,和莫臥兒王朝開始血戰。錫克教徒的英勇頑強從此被世界所知道。


    後來錫克教的一個古魯,英武善戰,經常身佩雙劍。


    而最後一位古魯的幾個兒子也都英勇地戰死疆場。


    莫臥兒王朝分裂之後,錫克教徒曾經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但在1849年,英國殖民者的到來結束了這個王國的存在。


    (四)


    在英國殖民者占領印度期間,錫克教人也進行了一些抵抗。其非暴力的方式給後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有個叫巴格的錫克教徒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那時候有一座公園,公園裏有座錫克教神廟,很多錫克教人常常按照傳統去神廟附近拾柴,準備做飯施舍給窮苦的人。英國統治者覺得這一點妨礙了他們享受公園,所以禁止錫克教徒進入。


    錫克教徒堅持他們的傳統習慣,英國人就動用了警察。


    警察每天毆打、逮捕甚至開槍殺害前往公園的錫克教徒,但每天都一直有將近100名錫克教徒會默默地走向那種殘暴的毆打和被擊斃的死亡。


    最終,英國人在良心的壓力和全社會的憤怒譴責下,被迫放棄這個禁令了。


    巴格講的另一個故事更為悲壯。


    那也是在英國人占領期間,英國人禁止錫克教人的大規模聚會活動。


    有一次,一些錫克教徒在古魯的住處聚會時,被英國人逮捕。英國人指責他們是圖謀顛覆的政治犯,把他們運上火車押送到別處關押。一路上,他們受到虐待,連吃的東西也不能得到。


    火車路過一個叫做哈薩納達的地點時,當地的一個錫克教社團前去請求火車站站長,希望能給車上的人送點食物,不然他們將會在到達的時候餓死大半了。但這個要求遭到了拒絕。


    英國人的站長迴答說,這是一趟特別列車,它將不會在此停站。


    於是,社團的三個領導人對追隨者說:“我們將會躺在鐵軌上,阻止火車的前進。”


    他們說:“為兄弟赴死,這是我們社團領袖的責任所在。而你們的任務就是,當火車停下來的時候,把食物送到火車上。”


    於是,他們就這樣做了。


    火車風馳電掣而來,從這三個臥軌者的身上碾壓過去,然後緊急停車。


    人們蜂擁而上,前來救助他們的領導人時,發現這三個人都已經奄奄一息了。其中還有一個人能夠說話。他就說:“不必管我們了,去送食物。”


    食物終於就這樣被送到了火車上。


    (五)


    錫克教從來不命令和強迫其他宗教的信徒改信本教,但它還是有類似僧侶的傳教士的。這些傳教士被稱為“阿達斯”。他們會像僧侶或者修士那樣放棄世俗生活,但他們並不隱居苦修,他們在堅持麵向真名深入冥想的同時,一直積極服務他人。


    第一位阿達斯叫巴巴.禪德。他是古魯那納克的大兒子。他受到印度各種姓人民的普遍愛戴。


    在莫臥兒王朝的一次人口普查中,統治者驚訝地發現,這位巴巴.禪德擁有的信眾人數十分驚人,統計結果表明,已經超過了印度曆史上的任何一位聖賢。他的影響力一直延續到今天的阿塞拜疆。在今天的阿塞拜疆的一個博物館裏,還能看到他當年的手稿。他的壁畫至今也廣泛分布在從南亞到中亞的各族聚居區域。


    (六)


    錫克教曆史上一共有過10位古魯。


    第10位古魯叫做古賓信.辛格。他感覺到古魯製度的存在形成了某種個人權威,他認為這會妨礙人們對終極真理的專注追求。因此,他死後沒有指定繼承人,從而廢止了古魯製度。他把古魯的權威歸還給了《格蘭特經》。


    《格蘭特經》是錫克教的主要經典,相當於基督教裏《聖經》、印度教中《吠陀經》的地位。


    在錫克教的《格蘭特經》經文裏麵,有很多東西吸引我。


    其中,我最喜歡的是這樣一段:“碧藍的天空愈加深遠,日常的失敗感也都消失,我對自己的傷害不再,當我堅定地置身於那個世界,一百萬個太陽與光明同時到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感覺到,他們真實的自我被表麵的自我所遮蓋,他們真實的自我是某個有極其強烈的光線的世界的一部分。他們模糊地記得這一點,並真誠地渴望著迴到那個光明的世界裏去。


    就像william-wordsworth(華茲華斯)所書寫的詩歌中表達的那樣:“我們的出生不過是遠離家園的一次沉睡和遺忘。”


    在世界各地的語言當中,在各民族的語言當中,所有的人類都曾經把死亡描繪為“迴家”。


    我不相信這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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