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看你態度一直這麽和藹,並不計較我的偷看和議論,不由得也就更加放鬆了一點。


    我說:“不止汪指導這樣崇拜您呢,全隊的男生們,他們也都對您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一邊收拾槍械,一邊說:“是嗎?他們佩服我什麽?”


    我說:“有次,我們去看一個西部電影,裏麵放到牛仔拔槍的鏡頭時,男生們紛紛說,切!這種拔槍算什麽啊,我們指導拔槍的速度那才真是沒得說!如果指導肯拔槍,西部片上所有的牛仔老早都死光了!他們現在都拿您當偶像崇拜呢。休息的時候,沒事就拿著直尺或者筆什麽的,在那裏練習拔槍,互相比賽。”


    你說:“所求不當,不務正業。看來我不該和他們玩這個的。”


    你說:“他們那天太不專心了,也太吵了。這隻是一個吸引他們注意力的權宜之計。”


    我說:“指導,您這樣是不公平的!為什麽多教他們男生,少教我們女生呢?”


    你說:“我沒有那麽不公平吧?牛仔拔槍不是規定動作,也不是比賽項目吧。”


    我滿懷期待地說:“指導,您就再隨和一下,做一次讓我也看看吧?”


    你說:“很晚了,你迴家沒時間寫作業了,現在不是娛樂時間。”


    我央求道:“指導!指導!”


    你搖頭表示不同意。


    我說:“您說讓我不要告訴別人剛才看到的事情的。”


    你轉過身,看著我。


    你說:“這算是一個要挾嗎?”


    我搖頭。我說:“不不。隻是一個請求。一個發自內心的、十分真誠的、充滿期待的請求。”


    我忽閃著眼睛看著你,我說:“您不會拒絕讓我更了解您的,是吧?”


    我說:“您不會拒絕我的。是吧?”


    我的這句話裏麵,有什麽東西深深地觸動了你。我明顯地感覺到你心底的地殼震動了一下,在大洋中脊的地方裂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我感覺到你內心的開裂。我突然也覺得非常難過,可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就突然會覺得這麽難過。


    你看著我,你又看了看地麵。我看到你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你抬起頭來,說:“是的。我不會拒絕。”


    你補充說:“一般來說,我都不太拒絕未成年人。”


    你把望遠鏡的撐腳卸了下來,把它裝進長條形的帆布袋。你把袋口紮緊。


    你把這一大捆東西遞給我,你說:“幫幫忙,抱著這些,一起送到槍械庫去吧。”


    (二


    槍械庫裏。


    你說:“準確地說,上次和他們沒有玩拔槍,就是簡單地從桌上拿槍而已。”


    你把槍和望遠鏡等逐一放迴槍櫃的架子上。你從櫃子裏拿了兩把最小號的無撞針的舊槍出來,放在桌上。


    你說:“其實很簡單的。你站在桌子的那一頭,說一二三,我們一起動手拿麵前的舊槍,拿到就舉起來指向對方。”


    “好啊好啊!”我很踴躍地說,我隻在電影裏看到過這樣的場景,還真的從來沒有玩過這種男人的遊戲呢。


    我們分別站在桌子兩頭,兩把槍分別放在我們麵前的桌麵上。


    “你來喊一二三吧。”你說。


    “那我喊了?”我感到又興奮又緊張,喊道:“一、二、三!”然後盡我最快的速度伸手去拿槍柄。我的手指剛碰到槍柄,就覺得眼前一花,然後發現,你的槍口已經指向我的眉尖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脫口而出說:“不可能!”


    你放下槍說:“好了,你已經看過了。現在,迴家吧。”


    “不行!我不相信可以差到這麽多!一定是我沒準備好。再來一次?”我不服氣地說。


    你看著我,說:“這不是女孩子應該喜歡的遊戲。”


    我說:“您說過不會拒絕我的。”


    你低下頭。你說:“是的。我說過。好吧。”


    於是,我們又玩了一次,這次,我的手還沒有碰到槍柄就已經失敗了。


    我說:“我都沒看清您是怎麽做的!您再做一次吧?”


    既然已經遷就了第一次,就難免遷就第二次。遷就了第二次,就更難以拒絕第三次。


    你說:“最後一次了?”


    我點頭說:“最後一次,我保證。”


    這一次,我輸得更慘!


    我心裏還隻過了一個飛快的念頭,手都還沒有抬起來,你的槍口就觸了我的手背上。


    我當真是輸得心服口服,對你也同樣佩服到五體投地!


    我怔怔地看著你,喃喃地說了一句:“指導,我現在知道一件事啦!”


    你把舊槍收起來,放迴櫃子裏。你掛上鎖扣,開始擰動,把櫃門鎖上。


    你說:“知道什麽了?”


    我說:“汪指導說的,全部都是真的。您不僅可以拿到所有的世界冠軍,而且還能把所有的世界冠軍全都打死!”


    你的動作一下子停頓了下來。


    你迴身看著我。你圓睜著眼睛看了看我。你又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你忍耐了一下已經在嘴角蕩漾開來的笑意,你努力把湧上來的忍俊不禁撫平展直。


    你說:“平時,你都是這樣生猛地表揚別人的嗎?”


    我說:“是啊。”


    你朝我伸出一個大拇指,你由衷地讚歎道:“太勁爆了。”


    (五


    我的臉紅了。


    我說:“指導,可以告訴我,這樣神乎其技的訣竅是什麽嗎?”


    你看著我,你說:“你相信我嗎?”


    我點頭。


    你說:“琴兒,我告訴你,訣竅就是,不要去看準星和靶心,要向內,看自己的心。瞄準,永遠是向內的,不是向外。”


    “向內,觀看自己的心?”你的話,就像雨水滲透進幹涸的大地那樣,深深地浸潤了我的心。


    你說:“是的。向內看。”


    “指導,我叫唯心。”我說。


    “我知道你叫唯心。”


    “可是您剛才叫錯名字了。”


    “我叫你什麽?”


    “您叫我琴兒。”


    你露出迷惑的神情。你說:“我有嗎?”


    我說:“我聽得清楚。您剛才說,琴兒,我告訴你,訣竅就是”


    你說:“也許是說溜了口誤吧。”


    我看著你,唿吸著。


    你說:“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我說:“是的。指導。我覺得以前看到過您打槍。就在您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有強烈的感覺,我一定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看到過您打槍,或者,是做類似的事情。”


    我說:“當我看到您的靶紙時,這感覺再次洶湧起來。我看到過您多次擊發,命中同一個地方。我一定看到過。隻是,我想不起來是在哪兒了。”


    你停頓了一會兒。你說:“是嗎?”


    你說:“有時候,我們會有這樣的感覺的。似曾相識。恍如重曆。”(未完待續。)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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