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破舊的小巷。傍晚時分。


    這一帶是舊城區,房屋還保留了百年前的建築風格,是低矮的瓦頂屋,帶一個小小的“天井(廣東j市人對院子的稱唿)”。可惜,它們沒有被當作珍貴文物而得到好好的維護,日久失修,而且據說不久就要被拆遷了。


    他跟媽媽相依為命的小窩就在其中一間破舊的搖搖欲墜的小屋。


    幾個穿著校服、初中生模樣的少年圍住了藍天。他們嘲笑他是私生子,說他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有娘生,無爺教”,還動手動腳欺負他…..藍天不堪受辱,奮起反抗,但是畢竟年齡比對方小很多,而且雙拳難敵四手,被對方幾個人按在地上。一個猥瑣男生還解下褲頭,要把一泡尿澆到藍天那高貴的頭顱上。


    幸而曼晴早已看不過眼,搬來了救兵——她老爸。許爸爸大聲嗬斥,把那幾個男生趕跑了。


    曼晴跑過去,扶起藍天,幫他拍掉身上的塵土,看到他並沒有受傷,才放了心。


    藍天笑著對他們說:“謝謝你們。你們是新搬來的鄰居麽?”


    曼晴笑著說:“是。我們昨天剛搬來的,就住在你們家隔壁。”


    藍天跟曼晴的友誼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藍天說:“你們到我家玩吧。”


    許爸爸說:“我們馬上就吃晚飯了,改天吧。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你媽媽不在家嗎?今天是星期六啊,她還要上班?”


    “叔叔,我叫藍天,藍色的藍,天空的天。我媽媽去擺攤了,不在家。”藍天很有禮貌並且很有條理地說。


    許爸爸熱情地說:“要不你過來跟我們一起吃吧。我的廚藝還是可以的。”


    藍天笑著搖頭,說:“我已經吃過米粉了。我明天再來找你玩。”後邊那句話是對曼晴說的。


    曼晴笑著點點頭,跟他說再見。


    第二天一早,藍天果然來找曼晴,說要請她吃米粉來做早餐。


    曼晴的爸爸很喜歡藍天,給了他和曼晴一人一把花生米。


    曼晴的媽媽很漂亮,但是不怎麽愛說話,獨自坐在院落一角的矮凳上,一邊繡花,一邊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憂傷的歌:“東海何其深兮困蛟龍,天女彈瑤琴兮為誰歌……”她的歌聲非常動聽,稱得上是天籟之音。


    曼晴一蹦一跳地跟著藍天進了他家院門,看到院子的一角有個大石磨。有幾個大袋子放在一個大鐵架子上,有水從袋子中滴到鐵架下的地麵上。那邊的地麵是傾斜的,最後的水都匯聚在一條通向外邊的水溝裏。還有一台小型的機器,說這是壓榨機。


    藍天笑著給曼晴介紹,如數家珍:“我媽是賣桂林米粉的。我們就是用這個石磨磨米漿的,這幾袋是正在濾幹的米漿,等幹了之後,我們要把它們揣成粉團,再壓榨成粉條。我們有昨晚上做好了的幹粉,用熱水泡軟了就能煮來吃了。”


    屋子裏頭的陳設很簡陋,連電燈都沒有裝,用的是節能能。沒有電視機,有錄音機和冰箱。一張小木幾和三把木椅子,看上去用幾種不同顏色、不同質地的木料拚接起來的。


    藍天笑說:“冰箱主要是用來儲存做桂林米粉的秘製鹵水的。天氣熱,不放冰箱的話,鹵水很容易變質。”


    他頓了頓,突然神神秘秘地低聲說:“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租住在這裏?我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這裏。一是交通方便,我上學、哥媽去常安大街擺攤,都近。二是這間屋子的價格便宜到你不信,簡直跟白送差不多。為什麽這麽便宜你知道嗎?你看到挨我們屋左邊那個廢屋了嗎?據說,那是一間鬼屋,所以啊旁邊的屋子都沒人敢住,也賣不出去,也租不出好價錢。聽說啊,五十年前,曾經有個女人,穿著鮮紅的衣服,半夜在那間房裏上吊——”


    他的媽媽藍菲一邊在廚房裏泡粉,一邊大聲說:“說這個幹嘛?俺們住了幾年啦,不也是好好的。人家女孩子,你真是!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曼晴笑說:“阿姨,我叫許曼晴。沒事,我不怕鬼。信則有,不信則無。”


    藍天笑說:“看來你還真是個無神論者,看來你膽子也不小。要不,咱們看哪天一起去探探險。”


    曼晴高興地說:“好呀。”


    藍菲把頭探出廚房,說:“你別聽他忽悠。其實是他自己想去看看,又害怕,就想多拉些人壯膽。”


    藍天嚷:“誰害怕啦?”


    藍菲笑說:“那天夜裏是誰說聽到女人的哭聲,嚇得麵小臉都白了,從茅房,啊不,從衛生間跑迴來,非要跟俺睡一鋪的呀?是不是你?不敢承認的是小狗。”藍菲的媽媽是廣西農村過來的,說話還是帶著土腔,後來才慢慢改掉的。


    藍天笑著說:“這麽巧,我就是屬狗的,汪汪,汪汪。”


    曼晴忍不住哈哈大笑。


    藍菲問:“曼晴,你喜歡吃湯的還是幹撈的?能吃辣麽?”


    曼晴想了想,說:“湯的吧。微辣啦,太辣我受不了的。”


    藍菲答應一聲,把已經泡軟的粉煮熟,同時把秘製鹵湯燒滾,下,把鹵湯和已經準備好的牛肉、炒花生、酸豆角等配料拌進去,三碗色香味俱全的鹵肉桂林米粉就大功告成了。


    藍天幫忙端出來,大家一起圍著那張小木桌子吃了起來。


    曼晴說:“很好吃,香!”


    藍天說:“當然了。我媽的手藝。以前她可是在一家正宗的桂林米粉店當了兩年學徒,那個老師傅可是正宗的桂林師傅。我媽手可巧得很?曼晴,你有看這桌子,是不是很特別?這是我媽用撿來的廢木料做的,沒有用一根釘子。厲害吧?醜是醜了點,可是經濟實惠又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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