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她自己吃飯,是四菜一湯,兩樣葷菜,兩樣素菜,湯則隨意。最初她覺得費功夫,雖然嬤嬤告訴她,終歸她吃不完,也是下人們吃,不會浪費,這倒讓她不好說要改少了。


    但這當中不少菜色,沒有事前準備是做不出來的。如果不是陽事先就知會了嬤嬤他要來,怎做得出這一桌子菜?每一道菜都是剛下鍋便上了桌,總不會是上酒樓買的吧?


    飯後,陽難得興致大好,聽說這鵲城的夜生活豐富絢爛不比帝都遜色,便帶著她出門逛夜市。雖然跟他在一起的這一年裏,他偶爾也會帶她出門,但都是遊山玩水,逛夜市還是頭一迴。迴府時都夜深了,又被他壞心眼地折騰到大半夜,終於累得沉沉睡去。


    陽在天沒亮就醒了,為了哄她,昨晚他沒離開。幸好醒得早,他苦笑著,小心翼翼地不吵醒她,隨意披了件長袍就迴到自己房內,換件衣裳,雲嬤嬤已經候在那兒。本來昨晚便打算做個了斷,因為想到老人家睡得早也起得早,便等到早上,讓西河給他留口信。


    致上就是聽嬤嬤的迴報,是例行公事。但今日除此之外還有別的。


    「那個紫蘿,是什麽來曆?」雲嬤嬤看著陽半晌,似乎在心裏斟酌著什麽,才小心地道「是帝都人士,家境清白,三代都是良民,算是讀過一點書。」


    「不管是不是良民,不安分的就盡早拔了吧。我身在帝都,難道還得時時提防一個丫鬟給我找麻煩?」不能專心伺候他的人,背地裏搞那些不聰明的小動作——啊,他或許得感謝她的不聰明,要是聰明的,他可得頭疼了,防不勝防。他用盡心思,煞費苦心地養著明珠這朵絕代嬌花,隻想一世獨占,偏偏有這樣的人,哪天給他捅了樓子都有可能,絕不能留。


    雲嬤嬤似乎不覺得意外,心裏反而還鬆了口氣,她雖然是陽的奶娘,但陽的心思終究有些難捉摸,幸好他某些偏執的脾氣她還算了解一二。


    本來輪不到她開口,可是見陽對明珠這樣的執著,她忍不住道「主人何不考慮讓夫人懷上孩子?一來她有個寄托,二來女人有了孩子,怎麽樣也不可能輕易地跑了。」


    陽神情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想到昨天明珠徑挑石榴和葡萄的圖案……


    也許她心裏真有那樣的渴望吧?「她還太年輕了,女子二十三,肌膚豐盈,任為人母。到時的時機也應該合適了。」每次他到來,明珠的飲食就會加一帖獨特的藥,坊間有的避孕藥帖傷身,他特別翻找出他養父過去調出來的方子,這帖藥必須是男女配合服用,方能生奇效,又不傷身。


    陽心裏既然已有主張,嬤嬤也不再多語,最後陽隻再吩咐她,辭退紫蘿一事務必做得幹淨俐落,連禍根都不能留下。嬤嬤的手段向來老練,陽也不必多說,便讓她退下了。


    那天明珠沒再見到紫蘿,隔天她身邊就多了另一個丫鬟,喚作翠萍。


    紫蘿去了哪裏呢?明珠心裏竟是惴惴不安地胡思亂想,她縱然不願成為多疑善妒的女人,可歎的是情感偏偏控管不住。


    「在想什麽?」好像抓不住對方思緒,害怕被排擠在心房外,於是問了又問,究竟他們倆,誰才是惴惴不安的那一個?


    明珠迴過神來,看著陽,竟然對自己的猜想有些心虛,「沒什麽。」


    她若迴避,他也莫可奈何。但陽比起明珠,終究多了一分唯我獨尊的霸道「隨和」——你就算不說,總之我也不讓你走,終有一天你還是要說!小地方鬧鬧別扭無所謂,是為隨和;大方向他要絕對握在手心裏,是為霸道。


    暑才剛過,白日裏炎光逼人,金風園裏有兩座人工湖,一座是西南院畫樓的荷花池,另一座就是北院後院的大湖,水是引山泉,在園裏辟兩條水道,一條大雨時疏通用,另一條由後院大湖引水至南院荷花池,再流向梨江。


    鵲城本是水鄉,南岸城內亦是大大小小的水路,有些民房後院出了門就是水道,北岸的大戶人家家裏,辟個一兩座人工池也是平常。


    陽用來安置她的這座金屋,很明顯可以看出主人一向就拿它來享樂——單單是養護這座大宅,就需要十二名奴仆。在明珠搬進來後,宅內的安置人事都做了改變——西南麵的畫樓,因明珠自愧畫作皆是閑來信筆之作,不敢妄稱丹青,且她雖然日日閑作畫,大作沒有一張,倒是魚兒似乎被她的墨給喂肥了不少,故名浣墨軒。軒外小小的荷花池,假山假水,集當代園林規畫之大成,也可登高遠眺,景致最奇,四時倶美。


    東院的書齋,除了書房外,還有左右藏書閣兩座,曬書的大石板院子一處,清幽樸素,竹林環繞,景致最雅,夏日尤為讓人留連忘返。偏偏明氏一族被判刑後,明珠對於聖賢書隻有深惡痛絕,陽卻笑道,他的書齋裏藏書萬卷,獨獨沒有所謂聖賢書,倒是那些綠窗風月,繡閣煙霞,乃至朝雲暮雨的閑書和淫書多著,至於鄉野異譚,怪力亂神,民間百家雜談,也不少。故煙雨齋之名未改,至於明珠曾不曾翻看那些所謂淫書,不管有無她是不會承認的。


    但,這男人的淫書收藏之豐富,態度之坦然大方,倒是挺教她讚歎的——她真的沒看過其中任何一本。


    西院的繡閣,偏植百花遮蔭月季花棚,尤以蔓生的月季、梅樹、瓊花、千葉蓮為主,景致最俏,春暖花開時簡直目不暇給,明珠戲作醉花香榭,因為她女紅是不差,但待在繡樓裏的時光,倒是常會周公。


    最後就是北院琴樓,取作行雲舫,因琴樓蓋在湖心,天晴時,穹光雲影盡映碧水間,畫舫宛如行在藍天,在其中撫琴吹簫,自然是天籟了。關於音律,明珠還是自豪的,這名字取得其實自戀得隱晦哩。


    玉露閣北向就傍著大湖,卷起竹簾來,湖光山色琴樓皆成了妝點玉露閣的一幅畫,湖心的行雲舫有拱橋相連至湖的東西向,可由煙雨齋所在的東院醉花香榭所在的西院穿過海棠門來到這座後院,整座後院遍植銀杏,再北向的牆外則是綿延至山巒處的山楓,景色最絕,秋冬之際宛如仙境。


    而玉露閣之所以傍著湖,自是夏日方便泅水了。這是明珠住到金風園後的第一個夏日,明珠出生羌城,並不臨海,自小也沒什麽機會學習泅水,陽早就想教她體會炎夏泅水之樂。


    「下來。」陽一馬當先光裸地跳進湖裏。


    明珠身子裹著長棉巾,緊張地並攏腿坐在臨水的台階上,「不……我坐這兒就行。」雖然明知舉目所及都不會有外人,但她可無法像他那樣,大剌剌地在日頭下光著屁股!更何況,她這輩子唯一泡過的最大的水池,隻有玉露閣裏的浴池,她根本不敢探頭試試這裏能否看得到湖底。


    陽卻遊了過來。明珠看著他在水中宛若蛟龍的模樣,又是羨慕,又是臉紅心悸。這也許是她第一次在這麽明亮處看著他的裸身,雖然早就清楚他的精壯軒偉,在朗朗晴光下,隨著他每一個靈敏矯捷的動作而起伏的陽剛線條,都仿佛是一種原始的、雄性對雌性的炫耀引誘……


    她看得失神,沒提防陽已遊到她身前,爬上石階,雙手擒抱住她。在她意會到他想做什麽時,長巾已掉落水中,而他像個強盜似地硬把她抱到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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