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二十七歲,應該正是俏麗風華的年紀,卻連睡著了都還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彷佛連夢中都在到處奔波,滿腦子都在思考該怎麽賺錢還錢——


    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他不禁伸手抹去她眉間的皺折,原本垂斂的濃睫卻顫了顫,接著竟無預警的掀了開來。


    “你……”她有些困惑也有些錯愕的瞪著他。“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想幹嘛?”


    “當然是幫你蓋被子。”他從容撒謊,對於自己的動作也錯愕莫名。


    桌上還有一大堆病曆資料等著他,他卻不知不覺走到她身邊,傻傻盯著她的睡容,甚至出手觸碰了她。


    “蓋被子?”韋招男狐疑挑眉,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麽一睜開眼就看到這家夥,直到她發現自己躺在診療台上,才猛然想起受傷的事。


    “我睡了多久?”她緊張兮兮的坐起來。


    他看了眼手表。“兩小時又三分鍾。”


    “兩小時又三分鍾?!”她忍不住大叫。“老天!我竟然睡了這麽久,你怎麽不叫醒我?”她從診療台上跳下來,把腳鑽進鞋裏就往外跑,誰知卻被他一手捉住。


    “你下床太快了,小心頭暈。”他不讚同的皺起眉頭。


    “拜托,我都遲到了,哪管得了那麽多!”她急得想抽手,他卻不肯放。


    “如果你擔心的是那些工作,我已經一一幫你迴複延後了。”


    “什麽?”韋招男轉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受傷了,需要多休息,所以我請張媽媽轉告你母親,我請你留在衛生所裏幫忙整理病曆資料,也用相同的理由迴複那些委托。”


    她眼睛瞪得更大。“你怎麽可以擅作主張?!”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理由?”他淡定挑眉。“例如穿著血跡斑斑的牛仔褲去采收水果,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受傷了,還是忍痛逞強,讓傷口惡化,再來衛生所報到,讓你母親更擔心?”


    “你!”她當場氣結,卻也啞口無言。


    雖然他話裏充滿諷刺,卻都是事實,她這副模樣別說是去工作了,恐怕隻要走出衛生所,就會引來鄉民們的關心,而她受傷的事也會傳到母親的耳裏。


    她確實太過衝動,也太過思慮不周,可就算這樣,他也不可以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插手她的工作啊。


    一時之間她實在不知道該感謝他的思慮周全,還是該氣憤他的自作主張。


    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她答應那些客戶在先,卻因為他變成了不守信用,這要她怎麽跟穀伯他們解釋——


    “放心,為了讓衛生所能順利運作,我跟你的那些顧客解釋,是我勉強你留下來幫忙的,他們都能體諒。”彷佛看穿她的想法,他淡淡補充,接著把一個袋子交給她。


    她狐疑的把東西接過。“這是什麽?”


    “牛仔褲、藥和你的手機。”


    “牛仔褲?”她一時摸不著頭緒,隻能將塑料袋打開,發現裏頭還真是一條嶄新的牛仔褲、一包藥袋和她的手機。


    她拿出牛仔褲,發現褲子的款式顏色和她身上這條很像,就連尺寸也是她能穿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她抬頭正想發問,卻見到他轉身離開診療室,甚至順手將門關上。


    當下她終於領悟這條牛仔褲是怎麽迴事了,原來是給她替換的褲子,但問題是這條牛仔褲是怎麽來的,難道是張媽媽替她帶來的?


    不,不可能,張媽媽沒有這麽細心,難道……是他請張媽媽幫的忙?


    她再次一愣,忍不住瞪著眼前的門板發呆。


    明明就是人前人後兩個樣的家夥,說起話來老是一針見血惹人生氣,偏偏做事卻是體貼入微,充滿溫柔,害她無法對他發怒,真是……真是……


    握緊手中的牛仔褲,她又氣又惱,偏偏一顆心卻無法遏止感動和騷動,隻好輕咬著下唇把診療台邊的遮簾拉上,然後將牛仔褲換上。


    也許是張媽媽選購得太倉促,布料不是那麽柔軟細致,但是穿在身上還是讓她覺得舒服,至少她打從心底就是覺得這條牛仔褲很好——


    非常的好。


    撫著繡著花邊的口袋,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欠他一句謝謝,因此她立刻把手機和掏出的零錢鈔票塞入口袋,再把髒汙破損的牛仔褲放入塑料袋裏,接著拉開布簾往外走去。


    麻醉退了,她的傷口開始疼痛,但她還是筆直走出診療室。


    “……藥劑師和護士兩天後報到,我知道了,謝謝您的幫忙。”行大運正站在衛生所外講電話,看到她來,立刻比了個請她稍等的手勢。


    她意會點頭,無聲停下腳步。


    “我在這邊一切安好,請您不用掛心,至於之後的事,就照您說的去安排吧,我沒意見,還有病患等著我,我先掛了。”語畢,立刻掛上電話。


    “頭會暈嗎?”他轉身,看著門邊的女人。


    她搖頭,開門見山的問:“這條褲子多少錢?”


    “褲子是張媽媽買來的,我不清楚。”他四兩撥千斤。


    “騙人。”


    “既然頭不暈,那你可以迴家了,記得按時吃藥。”他也不辯駁,隻是若無其事的走進衛生所,重新迴到診療室裏研讀鄉民們的病曆資料。


    她卻跟著走進來,不大高興的把雙手撐在他的桌沿。“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很討厭耶,我不想欠你人情。”


    “我沒說你欠我人情。”他頭也不抬。


    “但我覺得有啊,施比受有福,你卻老是霸占施的位置,顯得我好像是知恩不圖報的人,我討厭這樣。”


    “那你想怎樣?”他勾唇,終於把頭抬起來。“不喜歡吃虧,現在撿到便宜你又不高興,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難搞?”


    “沒有,他們都說我很好相處。”她迴以假笑。


    “是嗎?這裏的人果然都很善良。”他忍不住加深笑意。


    這家夥又在弦外之音了!


    韋招男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再跟他計較這種小事,否則按照他的個性,她鐵定有氣不完的事。“我是不喜歡吃虧,但也不喜歡占人便宜,既然你都說了我是留下來幫忙整理病曆資料,那就教我怎麽做吧,就當作我謝謝你。”


    “我說了,那條牛仔褲是張媽媽買的。”他還是不肯居功。


    “對啦、對啦,反正牛仔褲絕對不是你請張媽媽買的,所以這些病曆資料到底該怎麽整理,你早點告訴我,我早點幫你把事情做完,這不是很好嗎?”她也懶得跟他囉嗦,直接切入主題,一把抱起辦公桌的一迭病曆表。


    見她說到做到,他才明白她是說真的。


    她明明連一百五十元都要計較,卻又不喜歡占人便宜,總是直來直往、黑白分明,和他所認識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不過話說迴來,其實他也從來沒懂過那些曾經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在那充滿野心和鬥爭的白色世界裏,他身邊每個人說話總是委婉再委婉,永遠拐彎抹角讓人摸不透他們真正的意思,護士們是這樣,他的未婚妻安妮也是。


    她卻不同。


    她總是有話直說,和她說話不必勞心費神,讓人打從心底覺得舒服。


    “我沒打算外包工作。”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再次開心的笑了。


    “我有說要跟你收錢嗎?”她轉身瞪他。


    他挑眉,卻見她固執地雙手環胸,一副和他對抗到底的模樣,這才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打算按照性別、出生月別分類。”


    “了解。”她點頭,把病曆資料抱到診療台上,決定幫他把病曆資料整理好,誰知她才剛放下資料,他也跟著起身從抽屜裏拿出一瓶未開封過的礦泉水,走到她身邊。


    “先把藥吃了。”他從她放下的塑料袋裏拿出藥袋。“裏頭有胃藥,就算空腹也沒關係,你的傷口應該開始痛了。”


    看著他遞來的藥和水,韋招男實在很難形容內心那複雜的悸動,隻能再次確定他真的很會照顧人,不隻懂得照顧人,而且細心溫柔、體貼入微。


    他未婚妻竟然劈腿背叛他,真是瘋了!


    接過東西,她立刻乖乖把藥吞下,他才轉身迴到座位上。


    “喂。”她忍不住出聲叫住他。


    他停步轉身。


    她有些別扭的盯著他看。“謝謝你幫我治療,也謝謝你願意來我們這裏當衛生所醫生,很多方麵都謝謝你,還有……”她輕咬下唇,最後還是羞赧而坦率的露出笑容。“很抱歉我的脾氣不太好。”


    他一愣,一顆心不禁為了她含羞帶怯的笑顏而悸動,足足好幾秒後,才想起自己應該開口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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