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賈詡跨聖門入英雄之時,同樣是在商水之上,有一艘看似普通的船隻正向長安城駛來。


    船隻平靜地航行,和遠處火柱衝天的長安城形成了兩個極端。


    而在船艙內的唯一一處房間內,站在窗邊遙望長安城的英武男子發出了這樣一聲感慨。


    “賈詡不負我也!”


    這男子,竟有幾分神似太宗皇帝。


    想來,這也是當年武則天對他另眼相待的一個原因。


    但無論情感上有幾分複雜,在涉及到皇權帝位之事的時候,武則天還是毫不猶豫地將他的王號削去一等,再將他丟到滄城去,想用一座臨淄王府限製住這位年輕王爺的一生。


    但今天,他還是來了。


    承載了李氏皇族和舊朝豪族的全部期待,他要為這場持續了十四年的棋局收官,他要踏進大明宮內,和那位至高無上的女子帝王相視而望。


    這就是他這一方人所期待的劇本。


    而此刻,聽到臨淄王這樣感慨,房間內的另外一人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開口道:“王爺您可拉倒吧,這賈詡若是真有心,也就不會提早兩天就跑掉了。”


    “竟然還在信上說‘此間事了,今與王爺徹斷絲連’這樣的話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裏有鬼,怕秋後算賬?”


    能和臨淄王這樣說話的,隻有一人,也隻有陪伴了臨淄王二十年之久的宋姓管家。


    當年的楚王要在雲中漠地搏出個赫赫聲名,這位臉圓得甚是喜慶的宋管家就跟隨在他的身候,寸步不離。


    今夕的臨淄王要重返長安一問天下,這看上去不曾經過歲月洗禮的宋管家依舊是站在臨淄王的身旁。


    寸步不離。


    聽到宋管家這麽抱怨,臨淄王不由得轉過頭來,笑罵道:“你個宋肥,這心裏怎地就這麽個陰暗。”


    “賈詡提前離開,一方麵是與本王的約定已經達成,另一方麵自然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這是人之常情嘛!”


    “還秋後算賬?這次要是失敗了,咱倆連根骨頭渣子都剩不下,算什麽賬呀!”


    宋管家聽到臨淄王這麽說,連忙呸了幾聲,幽怨道:“王爺你可別這麽咒自己啊...咒自己也就算了,別把我也搭進去呀!”


    “滾!”


    臨淄王抬腳要踹,結果宋管家一個扭腰要躲,模樣滑稽無比。


    看到這一幕,臨淄王這一腳也就踹不下去了,他轉過頭去,繼續了望長安城。


    宋管家走到側邊看著臨淄王的神態,嘲笑道:“王爺,別看了,您這再看也看不到人家呀。嘖嘖嘖,你這模樣,真是像極了當年暗戀我的小翠,每次我練武的時候,她就是這幅眼神...”


    “你不說話會死啊!”


    臨淄王沒好氣地罵了一句,他收迴目光走到茶桌旁坐下,而宋管家則是不依不饒,接著把臉湊過來,嬉皮笑臉地問道:“王爺,您就真確定那美人是當年您在雲中漠地救下的那個小姑娘?要是到時候相見發現沒對上人,那糗可是出大發咯!”


    “閉嘴吧,我可還沒到老顏昏花的地步,怎麽可能認錯。”


    臨淄王端著茶杯,嘴裏喃喃:“怎麽可能認錯啊...”


    看到臨淄王這幅失神模樣,宋管家倒是沒有接著調笑,隻是站直了身體,看著房間的玉佛像,自言自語地感歎道:“想不到王爺還是個癡情種啊...這怎麽行?你可是要當皇帝的,到時候滿後宮都是大美人,你還能守得住心?女帝在位三十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從風華正茂到人老珠黃都沒能走進大明宮內,又有多少姑娘此刻待嫁閨中?


    “王爺你到時候一即位,不就賺大發了!”


    宋管家在那自顧自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臨淄王則是兩眼無神,似迴望當年。


    那時候,那個小女孩懷抱等人高的琵琶,為他演奏了一曲將軍行。


    他向她承諾會帶她離開,但誰能想到,他這一走,便是十五年的時間。


    他無數次夢到那個小女孩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心灰意冷,最終嫁為人婦,與他徹底永別。


    但今天,從他通過光屏晶幕看到了日月廣場上的那位琵琶天女開始,他就知道。


    她就是那個女孩,那個女孩...就是她!


    她竟然來到了長安城,她竟然要入大明宮中此生再不出世...


    一想到這,臨淄王就猛然握緊了腰間的穗草平安符!


    而宋管家一直用餘光掃著臨淄王,當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嘴裏喋喋不休的話開始減少,最後化作了一聲長歎。


    就在兩人各有心思時,船隻猛地一震,臨淄王和宋管家猛然抬起頭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微不可覺地點了點頭。


    “來了啊...”


    臨淄王收迴了情緒坐直了身體,他在這一刻板緊麵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可稱王道的氣勢。


    他不再是片刻前那位為情字傷感的年輕男人,而是大唐的臨淄王!


    是李氏皇族最正統的血脈!


    宋管家衝臨淄王微微一笑,打開房門自己走了出去,去迎接降臨到船上的那些人。


    過了片刻,有五人跟在宋管家後走進了房門,他們一看到坐在位置上的臨淄王後,竟是麵露激動,更有甚者甚至眼眶發紅,眼角有淚滴浮現。


    他們紛紛拜倒在地,行臣子大禮,高唿。


    “淩家家主淩致行!”


    “黃家家主黃祖!”


    “王家家主王煥!”


    “錢家家主錢公孫!”


    “昭葵軍團軍團長,淩家長子淩封!”


    “恭迎王爺,重返長安!”


    臨淄王李隆基麵露淡笑地看著五人一個個跪倒在地自報家門後,便是哈哈大笑,起身上前親自將五人一一扶起。


    “諸位皆是我李氏之忠臣,何須多禮!要拜,也應該是由我向各位一拜!”


    臨淄王正色表情,說著就要行禮彎腰,嚇得淩家家主等五人趕忙上前扶住,不讓臨淄王拜下。


    “王爺,萬萬使不得啊!”


    白發蒼蒼的王家家主連忙開口,本來以他這副垂老身體不必親自來到船上和臨淄王密會,但他卻說無論如何都要來拜見這位李氏血脈中最正統也是最出色的王爺。


    若說淩家家主等人的激動之情還有幾分惺惺作態,這位王家家主的眼淚可盡是真心實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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