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住了,原來肉身鬼自古就有了,隻不過是不同曆史時期的稱唿不同罷了。


    “道長,照你這麽說,那鬼脹的數量應該極其稀少啊,為什麽他們會這麽多?”我繼續追問。


    袁天罡咳嗽道:“貧道也百思不得其解,鬼脹和鬼仙本來在世上就難得一見,它們的數量不可能有這麽多!這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們死後全部埋在了同一個墓穴,他們中的幾個恰巧又懂得修煉野狐邪術,其他的跟著一起修煉。但即使這樣,世上也不可能有這樣數量眾多的墓葬啊,難道是傳說中的萬人坑?可萬人坑一般埋的都是戰俘和平民,他們也不可能修什麽野狐邪術啊?難道是……”說著說著,袁天罡似乎陷入了自問自答的迷思。


    他的話,卻引起了我心中隱約的不安,我很直接的就想到了前天晚上洛陽地下的那座墓群相連的帝王陵墓,還有那些被我無意間釋放的刑徒們的鬼魂……,難道會是它們?


    想到這裏,我連忙叉開話題:“道長,管它們來自哪裏?你身上有傷,我們進去休息一會兒再說吧!”


    我扶著袁天罡進了山門,迎麵便是一般寺廟常有的大雄寶殿,借著淡淡的天光仔細看,雖然正殿外麵看上去已經有點崩塌,但黛瓦粉牆,雕梁畫棟,紅柱金磚的景象還依稀殘存,足見當初鼎盛時的氣派和講究。


    我扶著袁天罡走進正殿,袁天罡從懷裏拿出火折子,點亮一根自備的蠟燭,殿內的情況基本一目了然。


    整個大殿內已經破敗不堪,地麵碎石瓦礫垃圾滿地都是,佛龕上供奉的七八個泥菩薩像不是卻缺頭斷臂就是腰斷身碎,散落的泥石將佛龕和祭拜桌案砸得不成樣子。


    隻有正中央的釋迦牟尼佛像還基本保存完好,佛身雙肩以下雖然斑駁脫落,但金身紅唇還能看得見,隻是被厚厚塵泥和蛛網覆蓋著,就像被蓋上了一張灰色的莎簾。


    佛龕下麵的底座還清晰可見刻著的一行殘缺的字:大魏xx將軍普六茹世隆供奉。


    普六茹是北魏鮮卑貴族的姓氏,隋朝的開國皇帝楊堅年少時就叫普六茹堅。毫無疑問,眼前這座寺廟,肯定就是這個北魏將軍普六茹世隆生前修建的。


    我的腦海飛轉,想起了從前上文學史課時介紹過的一本北魏時期的書——《洛陽伽藍記》。根據書中的記載,洛陽的寺廟修建至北魏時進入全盛時期,為了逢迎北魏皇族的信佛嗜好,王公大臣們大肆修建佛寺,競相攀比,寺廟多得簡直喪心病狂,城內城外共營建了一千餘座,金塔銀殿,粉牆黛瓦,耗費巨萬,極盡奢華。後來北魏分裂成東西兩魏,洛陽又飽經戰亂,終於導致一座座寺塔廢棄,廟宇焚毀。但即使到了東魏楊衒之過洛陽寫作《洛陽伽藍記》時,洛陽城內尚餘寺廟七十餘座,雖已大多破落,卻基本還保存完好。現在是唐武德四年,距離楊衒之在世時隻過了五六十年,這時候還能看到這些北魏的曆史遺跡,一點也不奇怪。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其實何止武德四年,即使倒了晚唐,南北朝時期營建的分布在大江南北的寺廟佛塔的保有量還非常大,要不,杜牧也不可能用“四百八十寺”來形容啊!


    那真是一個當和尚的好時代啊!我站在大殿門口浮想聯翩,有那麽一瞬間,我仿佛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無所不知的智者站在了曆史的長河中,能縱觀古今,通曉未來,這種感覺還真他ma的奇妙!


    “小五兄弟,上去打掃打掃,記得擦亮佛祖的眼睛。”袁天罡指著佛龕中央的釋迦牟尼佛像咳嗽道。


    我知道這樣做肯定有他的深意,於是從地上找來一根散落的木棒,挑落佛像身上蒙著的蛛網灰塵,再隨便從祭佛的木案上撕下一塊殘缺的幕布,躍上佛龕,從頭到腳將諾大的佛像檫拭一番。


    灰塵蛛網掃落,佛像的金身馬上煥然一新,神態衣褶,栩栩如生。漆金的佛身雖然有不少金彩斑駁脫落,顯得有點陳舊殘缺,但依然無法掩蓋佛像完好時的光彩燦爛、尊貴氣派。


    “小五兄弟,擦擦佛祖的眼睛。”袁天罡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隻瓦罐,上馬盛著半罐清水,顫巍巍地向我遞來。


    我隻好鄭重地將幕布沾濕,將佛像的雙目仔細地再拭擦一遍,躍下佛龕抬頭一看,隻見佛眼深邃,仿佛畫龍點睛,炯炯有神地盯著殿外。


    “道長,這樣做有什麽說道嗎?”我好奇地問袁天罡。


    袁天罡咳嗽了一下,指著釋迦牟尼像道:“小五兄弟,你知道剛才那些鬼兵為什麽不敢追上來嗎?”


    我搖搖頭:“難道是因為這座菩薩?”


    袁天罡點頭道:“不錯,這座佛像開過光,以前肯定香火鼎盛,非常靈驗,雖然現在已經破落,但金身尚在,那些鬼兵就是懾於佛威,不敢追進山門,現在擦亮佛目,山下的魑魅鬼怪就更不敢亂闖進來了。”


    “真的?”我望了望外麵昏暗的山門,苦笑道,“那道長你的意思是我們今晚就隻能守在這裏不出去了?”


    袁天罡點點頭歎氣道:“這已經是最不壞的結果了,但願到天亮,它們就能散去。”


    “你剛才不是說它們都是修道的厲鬼,白天黑夜都不怕嗎?”


    袁天罡咳嗽道:“那要野狐道行非常深才能做到,它們畢竟是亡魂所聚,白天的陽氣太盛,即使能抗住白天的盛陽,道行也會大打折扣,能力可能還不如一個病夫,它們應該不會這麽冒險。”


    我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看來我們隻能在這破廟呆一晚了。”


    我從偏殿找來了兩張木製條櫈,掃幹淨灰塵扶袁天罡坐下,再從從身上拿出隨身帶著的金瘡藥,幫他簡單敷在受傷的背上。他被流星錘擊中的部位淤黑紅腫,普通的金瘡藥用處不大,基本隻能起點安慰作用。


    忙完後,我和袁天罡就著條櫈躺下休息,因為連夜的奔波逃亡,身心早就累成狗,一合眼就唿唿大睡,根本就顧不得寺廟外麵還有惡鬼環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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