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飄憶在喝著養身的湯藥,屋裏華櫻和春琳在怯怯私語。


    聲音不大,可柳飄憶聽清楚了,兩人在說著兵部尚書張希昂的府邸一夜讓人刺殺遇襲的事。


    聽到這話,柳飄憶拿湯勺的手僵了僵,眼神呆滯。


    那夜劫她去屋頂的女人是兇手,而她自己也是……


    她並不想的,可是……事已經發生了。


    想到春琳對她說,是馮思瑩送自己迴來的,儼然馮思瑩在替她隱瞞。


    她放下手中的湯勺,臉色不好,語氣淡冷的道了一句,“春琳,去請馮思瑩小姐來一趟府裏,就說我想感謝她那日辛苦送我迴府。”


    春琳忙應道,“是。”


    柳飄憶催促她,“現在就去。”


    清暉園,馮思瑩走了進來,隨手解開身上的素色披風,由丫環將其接過。


    馮思瑩來時,看著柳飄憶,笑得意味深長。


    柳飄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順勢倚在後麵滕椅的靠背上。


    丫鬟們都在簷下恭候,柳飄憶沒讓進去。馮思瑩也沒讓她隨來的丫鬟跟進,看來兩人心知肚明有話不能讓他人聽。


    馮思瑩坐下後,柳飄憶凝目看著她,那晚的那個紅衣女子,應該就是她。不然,她又怎會送自己迴府?


    請她來,柳飄憶就想聽聽,她是怎麽個說法。


    “思瑩小姐應該有話要和我解釋下吧。”柳飄憶沉聲道。


    馮思瑩凝視著她,嘴角勾笑,“看來,柳小姐是已經猜出什麽來了吧?”


    馮思瑩儼然不想隱瞞。


    柳飄憶無驚無懼,淡然道,“你就是那夜的那個女人?”


    馮思瑩清雅一笑,“你已經猜出來了,還何必多問。”


    馮思瑩的話讓柳飄憶臉上訕訕。


    “你是廠督的女兒,為何是白蓮教的人?”柳飄憶不解,也將此話壓得很低,怕讓門口的丫鬟聽到。


    馮思瑩默然,淡笑說道,“為何不能是?”


    柳飄憶怔了色。


    馮思瑩繼續道,“怎麽說,柳小姐你也與白蓮教有瓜葛不是嗎?”


    是,柳飄憶想起那夜,她問自己可禮得羅宴,定然是知道些什麽。可這個女人她到底知道自己以柳飄憶的身份認識的羅宴還是祝憐霜的身份認識羅宴,她此刻真想弄明白。


    “你是怎麽知道我認識羅宴的?”柳飄憶坐直了身體盯著她。


    馮思瑩深深看了眼她,一笑,“在羅定州,柳小姐可是去拜祭了羅宴的墳。”


    這話的意思那麽是那日才知,這馮思瑩還是不知自己是重生的身份。


    柳飄憶的臉色凝了下,“是蘇青山告訴你的?”


    那日隻有蘇青山知道。


    馮思瑩恍似猶豫了下,迴她,“是。所以柳小姐可是認識白蓮教的不少人,和他們的關係都好,也就有牽連了不是。”


    屋裏藍色的帷幔隨一絲微風飄散,柳飄憶將目光落在了那帷幔上,呆愣片刻才收迴目光看向馮思瑩。


    她不辯解自己與白蓮教無關。


    “你可真的是馮思瑩?以前的馮思瑩?”她很疑惑,從這幾次看到她,覺得與那日去荷苑遊船時的馮思瑩有很大的區別,性格之上顯然不同。雖然她和馮思瑩沒見過幾次,可那日遊船的馮思瑩,眼裏沒太多深沉,一眼可以看透那個人,可眼前的這個女人顯然不一樣。在陪侍太後去慈壽寺時,她就隱約的感覺到,此時更加疑惑。


    “你覺得呢?”馮思瑩微微一笑,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明豔的臉上明明綻放著嬌媚的笑容,可看在柳飄憶眼裏卻冷颼颼的。


    她的這般氣勢顯然是當時那個馮思瑩沒有的。


    柳飄憶訝然,“你真的是另外一個人?”


    馮思瑩深吸一口氣,淡漠一笑,“你這麽認為也可以。”


    這麽說她是承認了。


    柳飄憶蹙眉疑惑,“你到底是誰,為何和馮思瑩有一模一樣的臉?”


    馮思瑩嘴角勾笑,“臉嘛……”她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想怎樣都行。”


    柳飄憶驚恐地看著她,“你會易容術?”


    馮思瑩神色漫懶,輕笑不語。


    片刻的沉默,兩人對視著。


    迴過神來,柳飄憶這才迴歸自己這次請她來的原因,正了容色問道,“那夜,你劫我去張希昂的屋頂就是為了讓我看你殺人?”


    馮思瑩眼神閃爍,朝她望去,一笑,“怎麽,你不想為你羅宴報仇嗎?柳小姐其實和羅宴應該是很好的關係吧,不然,也不會趕在羅宴祭日那天去羅定州拜祭。”


    這話讓柳飄憶不自然的沉默,無法言說,也表明不了心意,她的心亂得很。


    看著她的神色,馮思瑩邪魅的笑著,“張希昂還不過是個小角色,他的主家可是兵部尚書淩雲翼,柳小姐希望淩雲翼安好麽?”


    柳飄憶眸子一冷,再次凝視她,沉言,“那你為何不殺淩雲翼而去殺張希昂呢?”


    在她的心裏可是希望淩雲翼死在她的麵前,那樣才解了心頭的仇恨。


    馮思瑩眯眼,皮笑肉不笑,“遲早的事,不過眼下得先處置張希昂,因為他可是一步好棋。”


    好棋?!


    柳飄憶蹙眉,沉思,張希昂近日牽連了雲南黔國公府,難不成?


    “你在幫黔國公府?”柳飄憶詫異問道。


    馮思瑩默然不語,依舊那般笑。


    不對,白蓮教怎可幫黔國公府,這些人那般仇視朝廷。


    “你在陷害黔國公府,你讓張希昂死了,讓朝廷的人以為張希昂告發黔國公府私通外邦,惹起黔國公憤怒,派人刺殺,可是這樣?!”柳飄憶眼睛深邃凝視她。


    馮思瑩摸了摸自己的指甲,低眉冷然一笑,“柳小姐聰明得很。”


    柳飄憶猛地起身,湊近馮思瑩,眼神憤怒,“你這樣會害死黔國公府的。”


    馮思瑩昂起頭來盯著她,“怎麽,你有意見,你會告發我?”


    柳飄憶一愣,嘴角抽搐。


    馮思瑩站起,湊到她耳邊,嘴角依舊邪魅的笑起,語氣冷然,“柳小姐應該不會,你是什麽人,我清楚得很,也清楚柳小姐藏在心底深處的怒。我殺張希昂可是為了當年被朝廷下旨殘死的那些村民,一個張希昂不過隻是個卒而已。柳小姐,你別忘了,那夜你也殺了不少人……”


    你也殺了不少人……


    是,她蝶變了。她殺了。


    柳飄憶心顫顫。半響她都沒迴過神來。


    馮思瑩瞅著她,最後清雅的笑了起來,可那笑裏讓人心驚。


    “思瑩告辭了。”


    她優雅的離開,恍惚剛才的談話一點未改變什麽心態。


    春琳進來的時候,柳飄憶還在恍惚中,揪著自己的心。


    聽到宛修醒了還找他,允修不敢怠慢般來到宛修的清雅閣。


    走進清雅閣見宛修已經可以坐在椅上喝著湯藥,精神也好了很多,不再那般蒼白。


    宛修用手裏的手帕擦拭了下唇,看向允修。


    “五哥,我知道刺傷我的是個女人,你著重從府裏將一幹女人都查起,那個女人差點害死了我,五哥您可一定得幫我查出來兇手。”


    宛修委屈的樣子讓允修心疼,見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忙道,“你放心,父親交代了,哥一定會查出那個人來。”


    “你看清了那個女人是誰了嗎?”允修正色問道。


    “沒有。”宛修搖頭,隻好把和何保林說過當日情形的那些話又說一遍給允修聽。


    允修沉思著,確定了是女人,就少去了一半事。可府上的女人就已經眾多了,還加之那天來了眾多賓客,難度還是大。


    他還是向宛修保證,一定會查出來。不光是因為受傷的是她,還是這相府裏的安保。一個女人可以行兇殺人,可見那人有其目的。


    這幾日府上的丫鬟仆婦都小心翼翼,不敢出何差錯,更是怕和西院這位宛修有過多瓜葛,怕惹禍上身。


    允修忙著在府裏查探和宛修有過節的一些眾奴婢,想把兇手揪出來。


    允修從宛修的院裏離開後,小銀見小姐沉著眸在沉思,便上前問了句,“小姐想什麽呢?”


    宛修瞥了小銀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異笑,“本小姐在想,怎麽把這個罪名給扣在清暉園。”


    小銀一愣,“小姐是說四少奶奶?”


    “她的丫鬟也行,隻要是她的人,本小姐心裏就痛快。”宛修扯嘴笑著。


    宛修醒了,四少奶奶也沒事了,管家遊七奉相爺的命令請行如塵離開相府。一個外人不可能留在相府了。


    聽到遊七前來恭請,行如塵毫不猶豫的答應,他隻能答應。


    他想再去看一眼柳飄憶,當然也說不出口,免得引起相府裏人的注意,就這般出了相府。


    遊七倒是說,四少爺簡修曾讓他住在青鸞別院研究可以治愈四少奶奶病情的藥,就算四少爺不在,他也可以繼續去實行。


    行如塵再次迴到青鸞別院,別院裏沒有相府的家人住,他一個外人住那也就無所謂了。相府不會管太多。


    是夜,青鸞別院不遠的湖邊,一身白衣裹著裘服的行如塵站在湖邊,凝望著湖麵。


    不多時,一襲紅衣女子來到他身後朝他鞠躬。


    女子容貌恢複自己本來的樣貌,未帶麵紗,露著容顏。


    “主上,錦衣衛這兩日一直在張希昂府邸探查,未查出什麽來。東廠也派遣了人一同,馮保是這次皇帝任命的頭。”


    紅衣女子恭謹的稟報著。


    行如塵未迴頭,神色也未變,凝著湖麵,清冷的道,“張希昂突然被殺,皇帝一定會聯想到這次黔國公府事件,沫昌黎怕是已經在皇宮讓皇帝審問了吧。”


    “周安還未聯係屬下,容屬下去找他出來問個情況。”紅衣女子低眉輕聲道。


    行如塵迴過身瞅著女子,看著她眉眼精致,英氣絲毫不輸給男人的女人,他深邃的眸子沉冷,緩緩吐出一句,“你去找憶兒了?”


    女子抬手恭禮,垂目迴答,“是柳小姐將屬下請去相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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