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看似準備充分的攻城行動最終卻一敗塗地,甚至“眾叛親離”看似偶然,實則必然,如要細究起來,那隻能歸罪於此前他們的行動實在太順利了。


    襲擊那些幾百人或者幾千人的庇護所根本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手下的一二級喪屍和留級生就搞定了。他們就算上場也跟在玩打仗遊戲一樣,談笑間就把手持衝鋒槍的敵人消滅趕緊,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戰爭這種你死我活的流血衝突,所以才會出現把好不容易繳獲來的武器彈藥跟放煙花似的扔出去,還在打仗期間討論起內褲破洞這樣無厘頭的事情……


    也是因為之前太順利的關係,所以當他們遭受挫折的時候,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撤。在他們的意識當中打仗就跟打牌差不多,這一把打不贏就算了,等湊夠了本錢再來也不遲。試問如果這是一場生死攸關的戰鬥,戰敗就是死亡,他們還能這麽隨意嗎?


    還是因為之前太順利了,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突發情況,更不需要想方設法解決。


    老話說失敗是成功他媽,反過來說成功是失敗他爹也是可以的。(這他娘的什麽輩分關係)太過輕易獲得的小成功往往會導致一次重大的失敗,而這次失敗很可能將以往的成功全部抹殺。


    眼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實際上不隻是他們幾個,其他人在這場戰鬥中也都犯下了非常嚴重的失誤,共同導致了這場看似必勝的戰鬥最終一敗塗地。


    ghost作為留級生部隊的頭領,在手下部隊進入城內之後,他自己居然可以若無其事的在城外等待,就好像部隊一進城這座城市就已經攻陷了一般。如果他能早一些發現城內的異常情況,防止自己的手下被對方誘入陷阱,就不會出現所有精銳部隊被困“牢籠”的情況發生。


    隊長自己也有問題,他作為這場戰鬥的直接領導者,在傾盡全部己方兵力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應急方案,也就是通常所說的b計劃,完全沒有做戰事不順時的準備工作。當留級生進城失聯之後,他還大發雷霆,把唯一的通訊工具毀壞了,這根本不是一支軍隊的領導者應該做的事情。盡管此後他以急智炸塌的城牆,進入了城中,可那也純屬僥幸。萬一那顆c4炸彈沒爆炸呢,萬一爆炸力不足以炸塌城牆呢?此後他該怎麽辦?隊長完全都沒有想過。


    等他進城之後滿以為讓喪屍和難民混在一起對方就不會開槍了,誰想到對方突然冒出來個鐵血女軍師,就是敢朝老百姓開槍,結果他帶進城內的喪屍部隊全軍覆沒。這就是經驗主義在作怪——之前我這麽幹就沒事,對方不會開槍的,他們不敢的。


    把寶壓在了敵人的手裏,這是一個軍事家最愚蠢的行為。


    戰爭這種世間最極端的人類行為本身就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群體行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沒有第三種結果。這個時候要是有一方的的指揮官出現“對方絕對不會這麽做”的想法,那麽這一方基本上就輸了。為了戰爭的勝利,有的國家不惜讓全國化作焦土,戰士不惜與敵人同歸於盡,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還有什麽是人做不出來的?


    進城之後隊長雖然偶有妙筆感染了大量的百姓,還利用對方的無線電通訊裝置成功的調虎離山,達到了直搗黃龍的目的。可之後他又犯下了一個致命性的錯誤,也是這個錯誤最終導致他輸掉了整場城市爭奪戰。


    他作為一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居然隻為了爭口氣就親自出馬跑去追捕另一方的指揮官,到後後來甚至擺脫大部隊孤身前往,這個行為實在蠢得可以。


    無論是現代戰爭還是古代戰爭,一支部隊的指揮官就如同部隊的大腦,指揮著部隊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古代所謂的陣前單挑(史實有沒有這迴事尚待考證)那也都是武將前去參加的非友好競技類活動,從來沒有那支部隊的主帥甚至主公閑得蛋疼跑到陣前去吼一嗓子“燕人張翼德在此,誰來與俺大戰三百迴合。”


    這一次的戰鬥當中,隊長作為喪屍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居然就敢獨自駕車追在人家姑娘屁股後麵不放,要是真能追到也就算了,可問題就是他追不到啊,人家姑娘根本不喜歡他這樣的莽漢。這個時候他要是能利用城內混亂的檔口約束喪屍,連續襲擊多個避難所不停增加兵源,等整個城市裏大部分人都被感染的時候,這場攻城戰他就自然而然勝利了,頂多跑掉幾個地方高層而已。結果他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勝利的機會從自己麵前溜走了,還把自己整得半身不遂,確實也如他自己所說這完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一場戰爭的勝利與失敗永遠不會是單一元素決定的,敵我雙方大大小小方方麵麵的因素結合起來,相互融合又相互排斥,最終才導向了一個不可逆轉的結果。


    戰勝不是必然,戰敗也絕非偶然,這就是戰爭最根本的法則。


    身處末世就是要這樣,文韜武略你必須無所不通。別人懂而你不懂,哪怕你懂得比別人少一分,那麽下一刻被毀滅的就必將是你。


    隊長當然不會承認這是他的策略失誤,此前他的策略已經成功了無數次,這一次當然不是他的問題。既然不是他的問題,那麽這場戰役失敗就要有人來負責,而背黑鍋的,就是眼前這幾個“什麽都沒做”的人。


    這也是指揮官包括很多上位者都會犯下的通病:錯的絕對不是我,我的決策永遠是正確的,如果我的決策有問題,那一定是手下的人執行不力。


    試問用人難道不是決策的一部分嗎?當你決定用這個人去執行你的決策時,難道沒有考慮過這個人的能力嗎?誠然人非聖賢,總有些人會幹出些別人沒有預料到的事情來,總有人是虛有其表,外強中幹。那麽首先識人不明就是領導的問題,其次補救的方案何在?隊長就完全沒有料到城南的部隊會進不了城,所以也完全沒有所謂的b計劃。


    最後,也就是決策者最重要的一條,無論你要做的事情是什麽,都要留有後路,行有餘地。所謂的孤注一擲破釜沉舟多半都是騙小孩的,要不是被逼得沒辦法不得不玩命了,就是已經有了完全的準備和計劃已經勝券在握。若非如此一個決策者無論要做什麽事情,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如果事情搞砸了,我們該怎麽辦?如果戰鬥失敗了,我們該怎麽辦?


    畢全功於一役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失全局於一役,全得和全失往往隻在一線之間。那些百戰百勝的將軍們從來不會將全部的軍隊壓在一場戰役上,那些商海浮沉數十年甚至數代人的商家也絕不會把全部的錢都投到一宗買賣上。這一次他賺得沒你多,那隻不過是因為一旦發生金融危機,他虧得也絕對沒有你狠。成功的商人可以在一次次的得與失之中穩步壯大,最終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而投機者有可能一夜暴富,更有可能一夜之間輸得傾家蕩產跳樓自殺,這就是得與失的智慧。


    此時隊長已經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唯一擁有的身體。他感覺自己連當娃娃兵的時候還不如,簡直已經成了一個廢人,這種曾經幾乎擁有一切卻在瞬息間一無所有的感覺怎不讓他抓狂。此時他的腦海裏已經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冷靜和理智都已經距離他遙不可及。此時的他隻想要報複,隻想要宣泄,而眼前這幾個人就是他最好的發泄目標。他甚至已經認定自己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拜這幾個人所賜!


    “隊長,我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要是早知道事情是這樣當時我們拚死也會進城去營救你的。”老酒鼓起勇氣說道。


    “早知道?”隊長怒目圓睜“你們巴不得我趕緊死吧?你巴不得當這個團的隊長把?你巴不得跟那小子一起稱王稱霸吧?”隊長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此時的他根本不像他,連說出來的話都叫人莫名其妙。


    “天地良心,我們怎麽會希望你死呢?”老酒感到背後冷汗直冒,他這輩子經曆過無數驚險的時刻,卻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緊張,或者說心情沉重過。


    “如果不是希望隊長已經死了,出城之後你們為什麽沒有來找我們?不會說是找不到路吧?你們可都是雇傭兵,還有人是特種兵呢,連個人都找不到,那真是有趣了。”老胖陰陽怪氣。


    “這……”幾個人頓時語塞,他們離開那座城市之後連續幾天被頭頂上的飛機不間斷的狂轟濫炸,連一個安穩覺都沒有睡過。此後倒是擺脫了飛機的追擊,可那時候他們根本無法離開臨江市啊,頭頂上隨時都有找尋他們蹤跡的飛機飛過,這怎麽走?


    “我猜他們一定會說一直被人追殺,完全抽不開身。”ghost冷聲道“看看他們那身行頭,別提有多‘狼狽’了,這可不正是被人追殺的裝束麽?”


    幾個人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除了腳上的鞋子略有沙塵之外,渾身上下可以說一塵不染,和隊長他們幾個那一身泥汙可謂是天壤之別了。可這並不是他們有意為之啊,被飛機追著屁股炸了幾天之後,他們可以說已經衣不掩體了,以至於落水之後靈貓一直不願意上岸來,非要君霆若給她找一套衣服來才行。臨江市這種大城市淪陷後,逃出城外的難民少說也有幾十萬,一路上受到喪屍的追趕,各種行李落滿一地,要找幾件衣服還不容易。他們身上這套行頭就是準備出發前剛換上的,因為知道要離開臨江了,害怕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新的衣物替換,所以他們已經在別人落下的行李堆中翻找好幾天了,適合自己身材的衣物都戴上了,甚至還在那條不時有屍體飄過的江裏洗了個澡,此時可謂是煥然一新,不曾想這也成了自己叛變的證據。


    “你們不但吃得好睡得好,看來也沒少獲得進化吧。”ghost看著和尚更顯健碩的塊頭和老酒粗硬如倒刺的手毛說“我們在死亡邊緣掙紮,而你們在不停的進化,這次找來不會是想吞食我們的腦垂體吧?”


    “ghost!你責怪我們攻城不利我沒什麽好說的,但是你要是汙蔑我們居心叵測,那我就不能接受了。”靈貓沉聲道。


    “不接受然後怎樣,是不是要殺了我們?”ghost寒聲道。


    “你……”靈貓一跺腳,拉起君霆若就往外走“我們走!再也不要見到他們。”


    “來了又何必走呢?”ghost把槍架了起來,瞄準了君霆若的後腦勺,無論對方進化得再怎麽厲害,後腦勺上挨上一槍也是必死無疑的。


    和尚再次將身軀擋在了槍口上“要射就射我吧。”他的話總是很少,卻一向堅定不移。


    “你以為我的子彈打不穿你!”ghost麵露猙獰。


    “讓他們走吧,反正他們還會迴來的。”隊長陰森森的目光投向眾人,就連轉過身去的君霆若和靈貓都能感到背後投來的銳利目光“等我們攻進城中之後,他們一定會迴來接手勝利果實的。既然我們的藏身之處已經暴露了,你以為我們還逃得掉嗎?”


    “隊長你!”靈貓猛的轉過身來,又急又氣。


    “隊長?我還是你的隊長?自從認識那個小子之後,我就是個多餘的人了吧?”這話說得有些曖昧了,所以隊長趕緊接下來說“我把你當妹妹,我對你怎樣你應該心裏清楚,就是你的前任阿浩也是我給你們撮合的吧?結果你卻把我當累贅,看到我不行了就一腳踢開。真是不枉我照顧你多年啊,這就是你的報答嗎?”


    “你……我……”靈貓這個一向伶牙俐齒的女人此時終於也說不出話來,她從來沒有想過曾經如兄長一般的隊長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究竟要我怎麽辦?難道要我們以死謝罪不成?”靈貓也豁出去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愛咋地咋地吧。


    “要你們的命?那我可不敢,我現在連動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哪裏是你們的對手。”隊長陰測測的說道,突然抬起形如枯槁的手往洞外一指“你們不是一直堅持說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嗎?那麽好,如果我要完成一件事情,你們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協助我對吧?”


    “是的,隻要你有什麽安排,我都會盡力完成,哪怕你讓我們去死我也會做的。”老酒沉聲說道。


    隊長一雙渾濁的眼中厲色一閃,有那麽一瞬間,老酒幾乎以為他就要說出讓自己去死的話來,好在隊長最終並沒有這樣做。


    “在那城裏的時候,我為了消滅防守市政大樓的守軍,使用過一次他們的無線電通話裝置。無意間讓我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聲音甚至是意圖竟然可以通過無線電波發散出去,控製電波傳遞範圍內的喪屍,就算它們距離我再遠也沒有問題。這種控製當然不如它們近在身邊那樣靈便,我所能向它們傳達的命令也非常簡單,差不多隻有引到它們向什麽方向移動而已,再複雜的命令它們就無法完成了。”


    眾人雖然不知道隊長為什麽會突然說起這個,但也知道這話和之後隊長要他們做的事情有關,所以都凝神靜聽起來。


    “此時我頭上連著的這些線路就接著一個放置在地上信號發射器裏,也就是你們在上麵看到的那個土包,那是我讓他們倆用我們所有擊落的飛機上的無線電裝置組裝成的。因為沒有能源的關係,隻能使用飛機上的電池,所以電波隻能傳播到附近到方圓一千公裏外的地方。上麵那些喪屍就是我通過這個裝置吸引來了,這幾天他們兩多次出去查探,據說附近的喪屍至少有十萬之多,要是能獲得充沛的能源或者改進這台發射裝置,或許還能召喚到更多喪屍。”


    話說到這裏終於說到重點了。


    “現在,我們在攻擊前方幾公裏外的一座有數百萬人口的城市,我的喪屍部隊已經足足攻城三天了,根據ghost的觀察,城裏的彈藥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每天從其他地方空運來的武器彈藥根本入不敷出,基本處於彈藥隨到隨用光的地步。現在他們隻能依靠每天大量的空軍支援來消滅聚攏過來的喪屍,而空軍彈藥和油料又都是需要從後方運來的,他們追著我們打了這麽久,我發現每隔幾天就有一段時間空中力量接應不上出現無法增援的情況,那當然不是他們消息收到慢了,而應該是因為後方的支援沒有及時跟上。轟炸了整整三天,我敢說他們的增援又該斷檔了,而我們的喪屍還在源源不斷的湧過來,我已經有意的留了相當一部分二年級的先不要出現在城市附近,等到撐破的時候進行快速攻城。”


    “你的意思是?”老酒問道。


    “如果你們真的沒有變心,那麽現在就是你們證明自己的時候。我們三個都有傷,能做的實在有限,而你們都是健康且再次經過進化的,如果你們真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麽就幫助我們設法攻陷那座城市。你們不用做的太多,隻要將那座城市的防屍堤炸出一個缺口,就如同臨江那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隊長渾濁卻如鷹隼般的目光掃過麵前的四個人“我隻有這一個請求,你們答不答應?”


    “答應。”出人意料,第一個迴答的既不是靈貓,也不是老酒,而是君霆若。


    他向前一步來到隊長麵前,ghost和老胖馬上擋住了他,隊長卻示意另外兩個人放他過來。


    君霆若看著隊長的眼睛,四隻眼睛久久的凝視著對方,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開口說道“既然你已經不信任我了,那麽我呆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思,既然如此不如好聚好散。”


    “你的意思是?”


    “我們幫你打開進城的缺口,你放我們走,從此以後各走各路互不相欠。”君霆若頓了頓又說“‘我們’的意思是我和靈貓兩個人。”


    “好!”沒想到隊長爽快的答應下來“不隻是你們兩個,如果那叛徒願意跟著你們走,我也一樣不留!”說著目光看向老酒和尚。


    此時此刻,老酒和尚兩人的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隻是短短的數日不見,那個他們曾經尊敬愛戴甚至不惜為其去死的隊長就變了,變成了一個他們不認識的人。


    這個人此時此刻竟然口口聲聲的叫他們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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