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霆若恢複意識的時候,感覺自己躺在一塊發燙的鐵板上,身下顛簸不已,耳邊是機械的轟鳴聲。他沒有再使用那套醒了還裝睡的本事,因為靈貓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


    “就你最懶,大家都醒了你還賴著不起來。”君霆若睜開眼來,接過靈貓遞過來的水壺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這才抬起頭來四下觀察。此時他正躺在一輛九九式坦克上麵,坦克旁是一群裝備到了牙齒的士兵,粗略估計有上百人之多。他們的身上都帶著硝煙和血汙,看來都經曆過殘酷的戰鬥,此時雖然強力支撐,可淩亂的腳步和佝僂的身軀還是讓這支隊伍疲態盡顯。


    登山隊眾人都披上了士兵們的軍服,此時正零零星星的走在隊伍裏。靈貓身邊自然圍了一群小夥子,她生性豪爽又葷腥不忌,不時引得一群大頭兵哈哈大笑。阿兵們什麽時候見過如此令人如沐春風的女孩子,一個兩個臉上笑得如同盛放的菊花,恨不得給人家舔腳丫子。


    在隊伍前麵領路的是一輛滿身泥汙的勇士敞篷吉普車,此時隊長和一名軍官正坐在那上麵交流著什麽。君霆若看看其他登山隊員,又摸了摸身上,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別找了,咱們的裝備讓人繳了。”靈貓把水壺拿迴去,遞給身邊一個阿兵哥。那士兵接水壺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摸了一下靈貓的手。靈貓也不客氣,迴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士兵齜牙咧嘴。那士兵也不惱,嘻嘻笑道“你們還要那些裝備幹什麽,有我們保護比什麽武器裝備都安全。”旁邊馬上有其他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營那在全軍區都是出了名的,別說幾頭喪屍了,來幾頭屍化的怪物都能打趴下。待會兒要是遇上了喪屍,姑娘你就躲到兵哥哥後麵來,哥哥保證你不傷一根毫毛。”其他的大頭兵也跟著起哄,說躲到他後麵毫毛是沒傷著,別的毛就沒剩多少了。一群散兵遊勇亂哄哄的鬧作一團,直到前麵吉普車上那名軍官站起身向這邊看過來才同時噤聲。


    靈貓倒不在意他們拿自己開黃腔,她也知道這群雄性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大頭兵平時在軍營裏都憋壞了,看到頭母豬都感覺賽貂蟬,就別提看到她這名符其實的孫尚香了。他們在自己昏迷的時候都沒有幹什麽出格的事情,醒來的時候頭上還敷著濕毛巾,一睜開眼七八個水壺就遞到了嘴邊,說明這些阿兵哥確實不是什麽壞人,就是難得和這麽漂亮又開朗的女孩子近距離接觸,又是在迴師的過程中,軍紀難免有些散漫,拿她開開心倒也沒什麽。


    隻是那士兵的話讓她聽出了些端倪,見前麵的軍官又坐下和隊長交涉起來,她便壓低了聲音問剛才說話那人“你說什麽屍變的怪物,難道除了喪屍還有別的什麽東西?”


    那大頭兵就是之前說靈貓像他媳婦那個,這幾天敷毛巾他最積極,遞水壺他第一個,不用問就知道是對人家靈貓有意思了。這時候見女神單獨和自己說話,趕緊迴應道“可不是嘛,我們部隊駐防的臨江市已經被喪屍包圍了,好在病毒剛爆發周圍的軍民就已經轉移到了市內。市裏防禦得那叫一個固若金湯,一頭喪屍都別想溜進來……”他頓了頓,發現自己一興奮好像跑題了,又趕緊把話題扯迴來“但是最近我們發現有些喪屍怪裏怪氣的,不像是人變的,倒好像是某種動物受到了感染,那樣子要多怪有多怪了。那東西不僅長相醜陋,而且很是兇殘,速度快不說力量還大,坦克的裝甲都能讓它們劃道口子。因為那東西的攻擊臨江市好幾次差點就失守了,不過你放心,有我們鐵錘營在,沒有一頭喪屍能夠通過由人民軍人組成的銅牆鐵壁……”


    靈貓見他又要跑題了,趕緊打斷他問道“那些怪物都長什麽樣?是不是特別惡心。”


    大頭兵見女神有興趣更來勁兒了“那怎麽叫特別惡心,那是相當惡心!每一頭怪物那都涎水橫流利爪直樹皮開肉綻是醜陋不堪……”


    “打住,那是人家宋丹丹的台詞,麻煩你說的仔細點。”


    “那些怪物嘛……怎麽說呢?長相確實挺惡心的,而且長得都不一樣,有的好像腐爛的大蜥蜴,有一條長長的舌頭;有的好像渾身塗黑的豹子,那跑起來能趕上小車的速度;還有的一張嘴特別大,滿口的獠牙都漏在外麵了……”


    阿兵哥還在極力渲染那些怪物的體貌特征,靈貓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知道那些東西的出現意味著什麽,一個進化的新階級已經產生,很快就會出現越來越多的……


    這邊正絮絮叨叨的說著怪物呢,突然聽到不遠處的老酒一聲哀嚎“給俺留點,別都喝了。”君霆若抬眼望去,發現那邊一群阿兵哥正在往嘴裏灌著什麽,老酒正在一旁求爺爺告奶奶,好像要糖吃的小娃娃。


    “大兄弟你真不厚道啊,這麽多好東西都不和大夥兒分享,吃獨食屁股會生瘡的。”一個小班長哈哈笑道,一仰脖把手中鋁製酒壺灌了個底朝天。


    “哎喲我的伏特加。”老酒趕緊把酒壺搶過來,反倒一看,隻能見到幾滴晶亮的酒水從壺口滴出來,趕緊用嘴去接。還沒把殘酒舔幹淨呢,又看到旁邊的一個兵在擰一個鐵壺的蓋子“我的二鍋頭誒!”


    吉普車上的軍官朝這邊看了一眼,示意警衛班的人過去說一聲,叫他們消停點。按理說行軍當中是不許喝酒的,別說喝酒了,喧嘩都是違反軍紀的。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們麵臨的是一場特殊的戰爭,沒有固定的敵人,也沒有統一的調度安排,今天還並肩作戰的戰友明天就有可能變成不死不休的敵人。很多時候該怎麽做都是有帶兵的軍官自己決定的。營長深知在戰場上戰鬥力最強的往往不是軍紀最嚴明的,除了服從命令聽指揮之外,這些人還要敢拚不怕死,命令下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要命的往前衝,這樣的兵才是最厲害的兵。有這樣性格的人平時都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放在和平年代三天一思想政治教育,五天一軍紀軍容整頓大家還能本分點兒。如今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活的時候,喪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從身邊冒出來,那個時候隻要一聲令下這幫“兵痞”就得敢往上頂,就得敢玩命,他們要是稍有遲疑,他們身後的老百姓就全都得葬身屍口。因此營長在帶兵方麵有一套自己的哲學,戰時命令下來那就是要你死你也要咬著牙硬上,平時就沒這麽多規矩了,隻要不鬧出什麽亂子他通常不太管這幫野小子。所謂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那指的是身體素質的鍛煉上,不是整出來一堆條條框框憋得人喘不過氣來直流汗。


    營長的用兵之道是否科學不好下定論,總之他們鐵錘營的兵拉出來那個頂個都是嗷嗷叫的,部隊裏甭管是大拉練還是大比武,他們營從沒跑過前三名。城市防守戰當中別的部隊都是奉命死守陣地,他發現城外還有老百姓沒有撤進來。一聲令下百十號弟兄唿啦啦的就衝出防守陣地,硬生生從屍口下把幾百條性命奪了迴來。為此沒少挨上級領導批評,可人家領導麵前點頭稱是迴到部隊裏該怎麽著還怎麽著。


    對於這種管不住的刺頭兵軍區領導已經不滿很久了,但人家是城市保衛戰的主力,好幾次危急時刻就是靠這幫二愣子頂上去把即將崩潰的防線從喪屍手中奪迴來的。關於這次駐防部隊分批次外出搜尋可用物資,鐵錘營被分派的是病毒擴散過來的方向,不用說這邊的喪屍最多,難民也是從這邊過來的,不用說物資早就被一批批的難民如蝗蟲過境般搜刮過了,他們營的任務還最重,唯一的一輛坦克還是營長再三爭取才播下來的。這都是平時“不聽話”的後果。營長也沒說什麽,帶著隊伍就從喪屍的包圍中突圍了出去,半徑十公裏找不到食物就二十公裏,二十公裏沒有就五十公裏,順著公路足足走了上百公裏才發現一個剛淪陷不久還沒有被難民們搜刮過的小鎮。


    營長坐迴車內,繼續和登山隊的負責人交涉。他之前已經詳細詢問過登山隊這些人的身份了,對方這個中年負責人堅持說他們隻是普通的登山隊,其他的一概打馬虎眼。營長讓人拿出了從登山隊的行軍包中找到的各種儀器,槍械和一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密封容器,還指著那上麵明顯的霍頓logo給負責人看,說你別哄我,我們部隊也有這些東西,這些軍方“特供”在民間可不容易搞到,你們還有這麽齊備的一整套,不會是霍頓雇用你們來登山看風景的吧。負責人解釋說他們確實受雇於霍頓,但也確實是登山隊沒錯,因為他們在登山之餘為了籌措經費還兼為霍頓尋找礦藏——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要開發礦藏雖然有點奇怪,但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畢竟人家還生產軍工產品呢,這要按理說哪是生物科技公司該幹的事兒?


    負責人進一步解釋他們所帶的那些儀器都是為了尋找礦藏準備的,他還打開了其中的一台探測器為營長演示,營長擺弄槍械挺在行,看那電一屏幕上的數字圖表就是一個頭兩個大。於是營長又問負責人槍是怎麽迴事,負責人也不避諱,說有些是從黑市上弄來的,畢竟一群常年在深山老林裏討生活的人手上沒有幾支硬家夥怎麽行,還有一些是在病毒爆發之後從經過的市鎮裏弄到的。任何市鎮裏或多或少都有些警察,武警什麽的,附近有駐軍也很正常,病毒爆發得這麽突然,很多部隊防備不及被衝垮衝散的大有人在,從部隊駐地或城市防守陣地中弄幾支槍那也不是什麽難事。


    營長明確表示,登山隊眾人的安全可以由他們負責保障直到迴市裏,但槍支等武器他們是要沒收的。負責人對此沒有反對,但堅持要迴他們的儀器設備、密封容器和其中一隻一直打不開的箱包。


    儀器設備營長表示迴到市裏請懂行的人鑒別了就可以還給登山隊,至於那些密封的容器——營長擰開一個鋁合金密封的罐頭狀容器,一股濃烈的腥味馬上撲鼻而來,連前麵開車的士兵都大聲咳嗽起來。


    營長朝那裏麵看了一眼,白花花黏糊糊的,跟豆腐腦一般“這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臭?”營長皺眉問道。


    “高科技產品,高蛋白和水溶性碳水化合物的完美搭配,為了防腐放了些添加劑,味道不是很好聞,但是在營養和熱量的補充方麵絕對靠譜,你要不要試一口?”隊長似笑非笑的說。


    營長就著陽光又看了一眼那裏麵的東西,白乎乎的似乎還帶著血絲,好像攪拌爛了的豬腦,別說吃了,再聞下去他都要吐了,趕緊把那東西蓋上還給隊長“這東西能吃?”


    “這一個多月以來我們就是靠它撐過來的,你說能不能吃。”


    營長警衛員把裝著密封容器的行軍包交給隊長“我們部隊裏的食品很匱乏,既然你們吃這個,那我們就不分攤其他的食品給你們了。”


    隊長好像很不情願,但最終還是答應下來“至少水能分我們一些,路邊的水實在不敢喝。”


    終於雙方將討論的焦點集中到了那個墨鏡男一直背著的長條狀箱包上麵,營長讓隊長他們打開看看裏麵是什麽東西,隊長表示他也無能為力。


    “這裏麵是個信息儲存器,說白了就是個大u盤,隻不過安全性比較高而已。裏麵是我們搜尋到的礦藏數據,你也知道現在礦產越來越匱乏了,雇主怕我們把這東西同時賣給幾家礦業公司,就弄了這麽個玩意兒。我們隻負責輸入數據,東西要交迴公司了才能打開,我們也沒辦法。”隊長如是解釋說。


    營長之前就叫部隊裏懂一些電腦技術的通信兵來看過了,這東西確實鎖得密不透風,除了一個電子密碼鎖什麽都看不出來。聽了聽裏麵也沒有聲音,晃動一下什麽動靜都沒有,營長想了想說這東西和你們的儀器一起,等迴城找人看過再還給你們吧。隊長爭取了一下沒效果也隻好做罷。


    “其實你大可不必懷疑我們的,你們有槍我們什麽都沒有,我們能鬧出什麽亂子來。你可以發個信息迴去問問市裏在礦業部門工作的同事,你們發現我們的地方就在一片煤礦的礦脈上,我們去那裏就是找煤礦的,沒想到遇上了瓦斯爆炸,差點沒把小命搭進去。”隊長說道,此前營長已經和他說過了發現他們時所見到的一切,因此才會對他們這群“從地裏出來”的人這麽好奇。


    營長威嚴的國字臉上露出一個苦笑“說實在的,我倒是希望你們是霍頓那邊派出來的什麽人。這段時間他們正協助上麵研究喪屍呢,要是救了他們的人我們就好交差了。出來一趟就弄了這麽點東西迴去,真不知道到時候怎麽交差。”


    隊長也跟著歉意的笑了笑,聽到“霍頓”兩個字,他的臉上有些不自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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