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星也無月。


    悲風淒涼無月夜,愁雲慘淡萬裏凝。


    君霆若抱著小草縮在一處廢墟的角落裏,如同受傷的野獸獨自舔著血淋淋的傷口。


    他渾身上下都是傷口,背上的槍傷鑽心的疼。


    可他的心更痛。


    那一道道冷漠的目光如刀鋒般劃過他的身體,刺痛他的神經,讓他有種寒徹心扉的感覺。


    這座他從小生長的城市,以前無論離開多久他總是迫不及待想要迴到這裏,迴到這個帶給他無數美好迴憶的地方。而此時當他抬起頭看向那夜幕下黑色的建築棱角,看那蕭索的街道上寂靜的人行橫道,他突然感覺這座城市是如此的陌生。


    “千萬別迴去。”那個叫李路平的核電站工作人員對他說,他不明所以因此他迴來了,離開那片荒漠迴到了文明世界當中,但是一切都變了,他恨不得自己根本沒有迴來,哪怕死在那片沙漠中都要好得多。


    這裏不過是一座水泥森林,一片人性的荒漠,他又何必迴來,何必麵對這殘酷的現實?


    哀大莫過心死,此刻君霆若已經有些自暴自棄了。


    不如死了算了。君霆若暗暗想到,就在此時他懷裏的小草夢囈了一聲,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看著小草蒼白的麵容,看著她甜甜的睡相,君霆若猛然間反應過來,他還不能死!他還要照顧小草,還要尋找他和她的母親,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倒下。


    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君霆若猛地迴過神來。這一整天他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他的精神一直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當中,行屍走肉般的四處遊蕩。小草一整天也都沒有醒來過,昨夜的大出血讓她處於深度昏迷狀態,好在沒有發燒,隻是非常虛弱而已。君霆若自己無所謂,他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三四天不吃東西都能保持清醒冷靜的狀態,但小草就不同了,這樣下去非垮掉不可。


    君霆若在身上胡亂的摸索著,想要找出點能讓小草果腹的東西,還真被他找到了。在上衣口袋裏,他發現了那半瓶子葡萄糖。


    不管怎麽說這都要讓小草喝了再說,一個大量失血的人如果得不到營養的補充,骨髓幹細胞無法充分的製造血紅蛋白,病人最終隻有休克。君霆若這一天居然完全沒有注意到,要是小草有個好歹他怎樣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君霆若試著輕輕搖了搖次小草想叫醒她,可惜小姑娘睡得死沉死沉的,怎麽也叫不醒,看來自己隻有喂她了。君霆若看了看半瓶子葡萄糖,又看了看小草,想學著那個漢子的樣子嘴對嘴的喂小草,可他剛張開嘴,就聞到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這時候他迴想起來,早上被那個軍官一槍射到臉頰上,也不知道現在傷得怎麽樣了。這一天他都在混混沌沌中度過,倒是沒感到疼,此刻當他張開嘴的時候才發現,嘴裏的血早已凝固了,濃濃的血腥味實在讓人有些受不了。


    小草可不能喝混著血沫子的糖水。君霆若趕緊又相似處尋找,可惜四周圍完全是一副大戰過後的廢墟模樣,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想來是昨夜的戰鬥波及到了這裏,這種地方哪裏有什麽可以喂食的東西。


    無奈之下君霆若隻好在小草身上連衣裙上撕下一小塊布料,這是他們兩人此刻身上最幹淨的地方了。用葡萄糖將布弄濕,然後放到小草嘴邊,讓小草吮吸。


    看來小草是真的渴了,感受到嘴邊的濕潤之後萎靡的精神終於恢複了一些,開始一點點吃力的吸入水分。小草實在是太虛弱了,就連吸水這麽個簡單的動作都顯得非常的艱難,君霆若不得不使勁的擠壓著小小的絨布,將水分擠出來。他喂的很仔細,很小心,生怕少得可憐的葡萄糖漏出來,更怕弄疼小草。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竟讓君霆若累得汗流浹背,此時他有種初為人父的感覺,滿心疼愛的照顧著懷裏脆弱的小生命,當真是抱在懷裏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小草臉上任何微小的表情變化都讓他的心尖微微顫動。


    不知不覺間,一種血濃於水的感覺洋溢在他的心中。


    “媽媽……是你迴來了嗎……”昏昏沉沉的小草呢喃了一聲。


    君霆若沒有說話,他隻是輕輕的將嘴唇吻到小草的額頭上,這是一個疼愛的舉動,更是一句承諾的誓言。


    小草,無論你的媽媽在哪裏,小哥哥都會幫你找到她,一定會!


    如果,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話,那小哥哥就是你的媽媽,你的爸爸,從今往後都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啪嗒”一聲輕響傳來,讓沉浸在“天倫之樂”中的君霆若警覺起來,他猛的抬起頭看向聲響傳來的地方。


    廢墟外的街道一片狼藉,夜幕下模模糊糊的讓人看不真切。君霆若的目光在黑暗中搜尋了好一陣,才在一個翻倒的垃圾桶上停了下來。一個黑影就隱藏在那垃圾桶後,不知道那東西在幹什麽,隻能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


    君霆若目不斜視,一隻手將懷裏的小草緊了緊,另一隻手在地上一陣摸索,終於摸到一塊板磚。不管那東西是喪屍還是人,隻要它威脅到自己,那麽下一刻它的血就會沾滿這塊板磚。此時的君霆若對於任何人都沒有了所謂的同情心,他甚至覺得人比喪屍更可怕!喪屍吃肉,人類誅心,他寧願和一群喪屍呆在一起也不願意再見到那些冷漠的人們。


    垃圾桶後的黑影摩挲了一陣,突然抬起頭向這邊看過來。君霆若看到那東西的雙眼發出碧幽幽的光,好像夜裏貓的眼睛。那東西就這麽和君霆若對視著,彼此對對方都充滿了警覺,過了好一陣它終於再次低下頭去,從垃圾桶中巴拉出一塊血淋淋的東西,一張臉壓在那東西上麵撕咬起來。


    君霆若終於看清了,那是一頭喪屍,和他在二戰遺址上見到的那些喪屍一樣,那頭喪屍如同野狗一般四肢著地,瘦骨嶙峋。它們對自己沒有威脅,隻知道吃一些腐敗的屍體。


    唿,是那種東西就放心了。君霆若輕輕地出了口氣剛要坐迴原位,突然感到寒毛直立,以為就在此時他明顯的感覺到在他的身後,就在這座坍塌的廢墟當中,有一個人就站在他的背後!


    這種感覺非常真切,就好像你對著鏡子看到身後站著一個人那樣真實。不僅如此,君霆若甚至能嗅到危險的氣息,他在軍中培養出來的那種野獸的直覺再次發生了作用,這感覺明確的告訴他,自己有危險,那個人很有可能要對自己不利,也許對方的槍口已經直勾勾的對準了他的後腦勺。


    沒有絲毫的猶豫,君霆若閃身向一旁撲倒過去,同時雙手死死的護住懷裏的小草,不讓她因為自己的這個動作遭受任何的損傷。


    沒有人。


    當君霆若臥倒在地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小草迴過頭來看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看到,廢墟還是那座廢墟。坍塌的屋子裏滿目蒼夷,所有的東西都以破壞性的方式散落在地,唯獨沒有看到人影。


    這怎麽可能?


    君霆若剛剛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切,在他的感覺中甚至能聽到那人細微的唿吸聲。但是事實就是什麽都沒有,整個屋子裏空蕩蕩的。


    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君霆若的心頭,這種感覺非常的強烈,他知道這裏不能再呆了。君霆若最後掃視了一遍四周,確認沒有危險之後彎著腰從那屋子的缺口處鑽了出來。他弓著背將小草整個身體都保護在自己的身下,雙腳飛奔急速的穿過夜幕下街邊的陰影。


    君霆若的動作很敏捷,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就連那頭不遠處的喪屍都沒有抬起頭來看上一眼。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監視他的話,那麽他一定要設法擺脫那個人。


    君霆若在建築下的陰影中穿行,不時的鑽入路邊的窄巷當中,還會穿過殘破的屋子來到另一條街道上,還有一次他甚至竄上一幢獨立建築的樓頂,借著四周圍空曠的視野觀察任何可疑的蹤影。


    沒有威脅,君霆若根本沒有看到任何人影,就連喪屍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


    是自己多疑了嗎?君霆若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他已經一整天水米未進了,再這麽一折騰實在有些受不了,要是真的沒有人跟蹤自己那真是糗大了。


    就在君霆若為自己感到無奈,思考著接下來該到哪過夜的時候,突然,也許隻有千分一秒的時間,他條件反射似的將腦袋猛的向旁邊歪倒過去。幾乎就在同時他腦袋後的牆麵上炸裂開一片石頭碎屑,打在君霆若的臉上一陣生疼。


    那是狙擊槍的子彈,有人在狙擊自己!


    君霆若抱著小草在地上一陣翻滾,身後的地麵上炸裂開一團團塵土。對方用的是g3sg1一類的可連發狙擊步槍,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擊發。這他喵的是招誰惹誰了!君霆若暗罵一聲,滾進了一輛suv的車底。狙擊槍不斷射擊,打的suv的車身砰砰作響,轉瞬之間整輛車就被打成了馬蜂窩。


    還好這是一輛英國車,要是一輛日本車,他早成串串香了。君霆若忍耐著,仔細的聆聽著槍聲,如果他判斷的不錯,那麽對方使用的一定是g3sg1。這種槍的最大容彈量是20發,當第20槍響起的時候,就是他離開這輛suv逃入相對堅固的建築掩體時。


    槍聲響了十九下就停住了,四下裏一片死寂。君霆若凝神靜聽,感到有些疑惑,難道那支狙擊槍並沒有裝滿子彈?還是說對方故意留一發等著自己露頭?


    小心駛得萬年船,君霆若決定再等下去,反正一時半會這輛車也不會被打爛,再擋他20發應該沒問題的。君霆若咬著牙趴在車下,腦子裏急速的盤算著,可怎麽想也想不通是誰要置自己於死地。是那些說自己父親犯有叛國罪的軍方高層嗎?他們在沙漠中的時候不是要逮捕自己的嗎,就算在研究所的時候也隻是要把自己關進監獄,沒有必要這個時候派人來暗殺自己啊;又或者是今早那些軍人,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些人是執行守衛任務的,絕沒有可能派個狙擊手進市內來找他玩守望城。


    除此之外君霆若實在想不出自己和什麽人起過衝突。


    就在君霆若百撕不得騎姐……呃,應該是這麽說吧?作者文化水平不高。總之就是困惑不已的時候,他聽到了耳邊傳來類似水滴的聲音。這什麽情況,誰尿褲子了,絕對不是自己啊。君霆若扭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油箱在漏油,剛才的一陣亂槍已經把油箱打穿了,此時汽油正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麵上,向自己這邊流淌過來。


    臥槽不會這麽背吧,君霆若正要咒罵一聲,就聽到一聲槍響,隨即地上的汽油就燃了起來。火勢隨著汽油的流淌蔓延開來,眼看君霆若就沒有容身之處了。


    第20槍!君霆若翻身準備從車底下衝出去,就在他即將離開車底的刹那,鬼使神差的君霆若停住了,他脫下自己那件染滿鮮血的外套掃向著火的汽油,轉瞬之間外套已經被點燃。隨即君霆若一甩手,將燃燒的外套扔了出去,同時他自己向另一個方向滾出車底。


    “呯!”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重重的打在著火的外套上,將那團火釘在了地麵上。


    好險!


    君霆若也來不及慶幸了,四肢一發力整個人竄進了車旁的巷道內。跟在他身後是一片子彈揚起的塵土。


    為了加300那家夥還真是處心積慮,居然趁著剛才自己遲疑不定的時候把彈匣換了,還將汽油點燃逼自己現身,這是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啊?


    君霆若也來不及詛咒對方了,因為他已經聽到巷口外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這是在追殺自己啊!君霆若一手抱著小草,另一手做手刀狀上下翻飛,腳下仿佛踏著無敵風火輪向巷子那頭狂奔而去。


    巷子不長,頃刻間便來到了巷口,君霆若剛要向左拐,一顆子彈幾乎是貼著他左側射了過來,打在左邊的牆麵上。君霆若一咬牙隻能向右邊拐,繼續沒命的飛奔。


    就這樣君霆若和那名狙擊手玩起了城市追逐戰,一前一後的追逐起來。不時有淒厲的槍聲響起,逼得君霆若不得不改變原來的方向拐進其他岔路。


    好一通狂奔,君霆若實在想不出有誰非得置自己於死地,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盡管他已是氣喘籲籲汗流滿麵,可還是不得不逼著自己竭盡全力的狂奔。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君霆若聞到了一股奇怪的氣息,一開始處於亡命狂奔中的君霆若並沒有注意到那氣味,但隨著那氣味越來越濃,他想不注意都不行了。那氣息說不上香還是臭,總之讓人聞起來腦子裏昏昏沉沉的。


    那是什麽味道?君霆若問自己,他很確定在自己的一生中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不管這是什麽味道他都讓君霆若感到昏昏欲睡。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君霆若的腦海中。這氣息會不會正是為自己準備的?那個狙擊手一次次的向自己射擊也許並不是要殺掉自己,而是要把自己逼到這裏來。


    難道他們是要活捉自己?


    一想到這一點君霆若猛的停下腳步迴身望向那個緊追自己不放的黑影,無論如何他都不打算再逃了,與其沒有終點的逃命,不如結結實實的和對方來硬的,狙擊槍怎麽了,要是能近身自己一樣能幹掉對方。


    可惜他沒有機會了,就在君霆若轉身的同時,上方一個巨大的黑影猛的向他撲過來,君霆若隻感到眼前一黑,什麽巨大的東西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身上將他壓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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