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整整一天之後,夏雪琪才從一片混沌之中睜開眼睛,從眼睛縫裏溢進來的光亮很是刺眼,她努力了好幾次,才勉強能夠看清楚這個世界。


    全身酸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難以動彈。


    夜以琛端著熱水進來,扶著她靠好,喝了水暖胃之後,才慢慢地解釋:“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叫了醫生過來看,說你體內的病毒已經蔓延,得及時治療了。”


    夏雪琪垂了垂眼眸。


    所謂治療,第一步就是要把孩子流掉吧……


    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催促,隻是把她喝熱水的水杯放到一旁,起身:“睡了那麽久,肯定餓壞了,我去熬點粥給你吃。”


    夏雪琪沒有迴答,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怔怔地坐著。


    直到廚房裏飄出來的香味隱隱約約傳到房間來,聽進炒鍋發出劈裏啪啦的輕微響聲,她才從床上下來,慢慢走到廚房邊上。


    那個高大的身影,正穿著一套特別定製的西裝,在廚房裏忙活著。


    油煙味不停地冒出來,粘在他昂貴的西裝上,但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一心一意地顧著鍋裏的東西。忽然間,像是察覺到什麽一般,轉過頭,就看見了夏雪琪。


    他朝她柔柔一笑:“很快就好了,先坐一下。”


    夏雪琪呆呆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到餐桌邊上坐下,趴在桌麵上,百無聊賴。


    看著桌麵展現出來的木質紋理,看著看著,陡然覺得一片昏昏沉沉,好像身體裏的血液都要被抽走了一般,難受得緊。


    夜以琛端著做好的飯菜出來,看見夏雪琪趴在桌上,臉色蒼白,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抱起:“怎麽了?你沒事吧?”


    夏雪琪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困了。”


    其實她心裏知道,不僅是困,還感覺到疲憊,這是病毒在身體裏肆虐的結果,很快,就要威脅到自己的孩子了。


    捧著夜以琛做的飯,若無其事地大口吃著飯菜,麵無表情。


    見她心情好了一些,夜以琛才湊過來,小心翼翼地試探:“雪琪,這個病毒不簡單,會要了你們母子的命。我不想失去你們倆。”


    “不會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夏雪琪隨口敷衍了一句,顯然,並不想和他搭話,真的連眼皮也不肯多抬一下。


    夜以琛知道她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看向她麵前的碗,轉移了話題:“多吃點蔬菜,這個對你身體有益的。”


    “嗯。”夏雪琪隻是應了一聲。


    接下來兩天,夜以琛都會以不同的方式勸說夏雪琪,可夏雪琪無動於衷。


    第三天早上醒來,夏雪琪上完廁所之後,總覺得肚子裏空空的,迴頭去看了一眼便盆,生怕孩子從肚子裏掉出來了。


    不過,看到了一絲血絲。


    她突然感覺,肚子裏的孩子似乎在用一種不一樣的方法逃離她的肚子裏。


    有些怪異地摸著自己的肚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陡然覺得這幾天蒼老了不少,一張原本應該精致白皙的臉變得暗黃,憔悴得不成樣子。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發愣,直到聽到敲門聲響起,以及夜以琛那擔心的語氣:“雪琪?雪琪?你在裏麵怎麽了?”


    就在夜以琛準備撞門而入的時候,夏雪琪終於開了門,抬起一張疲憊而又憔悴的臉:“以琛,我想好了,我想把孩子流掉。”


    夜以琛頓了頓,隨即,揚起一抹微笑:“好。”


    帶著夏雪琪去了一趟醫院,先做了幾項常規檢查之後,很快就要進行手術。


    在進入手術間之前,夏雪琪突然轉身,握緊了他的手,他能感覺到她的手心一直冒汗:“以琛,我不想流了,我想生下這個孩子——”


    夜以琛搖了搖頭,撫上她憔悴消瘦的臉頰:“我在這裏等你。”


    意思很明顯,她還是得去流掉。


    一股恐懼感從心底油然而生,可一想到之前夜以琛說的,“孩子隻是被上帝搶走了”,無數遍在腦海裏對自己灌輸這個思想,可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一管麻醉劑打入,她合上了雙眼的同時,晶瑩的淚水滑落。


    手術室外,一向堅定的夜以琛突然有一種想衝進去把夏雪琪拉出來的衝動。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若是把她拉出來了,病毒會害死他們母子,他已經失去一個了,不想再失去夏雪琪。


    想到這裏,他就感覺煩躁,一腳踢向邊上的塑料座椅,咬牙切齒:“那個孩子的蹤跡和資料,還沒拿到嗎?”


    助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生怕夜以琛發怒會殃及自己,小心翼翼地說:“還沒……已經在努力了,相信很快就能拿到。”


    “很快?!”夜以琛冷哼,“我給你幾天時間?都過去三天了你還沒給我找到!像你這樣的辦事效率,呆在我身邊,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要是換做平時,換作別人身上,被自家老板這樣辱罵,肯定要受不了。可那助理知道,眼下夜以琛正滿肚子怨氣沒地發泄,於是乖乖垂頭,沒有說話。


    夜以琛大罵了一陣,覺得無趣,也就停下了。


    很快,手術做完,昏迷的夏雪琪被轉入病房,因為身體虛弱,暫時還沒清醒,他坐在邊上,握著她的手,有些冰涼。


    夏雪琪醒來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坐著,紅著眼眶,不難發現,他是剛哭過一場的。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到自己的肚子,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叫人難受,眼淚也跟著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她哽咽著,輕喚了一聲:“以琛。”


    “嗯,在。”夜以琛還是如之前那般,衝她笑笑。


    她突然感覺更加難過了:“孩子沒了,我們的孩子……”


    “嗯……”夜以琛拉著臉,輕輕摩挲著她的手,感覺她的手纖細、冰涼,“可是,你還在呢,我也還在。以後,我們還會有的。”


    夏雪琪連連點頭,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掉。


    “哇”的一聲,她一下子鑽入了他的懷裏,放肆大哭。


    所有期待、所有喜悅,都在這一刻隨著淚水一同流出,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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