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拂了拂銀色的廣袖,走到往生樹下,將手裏的剪子置放到石凳之上,然後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道:“隻是值得不值得而已,後卿現在活著好好的,你若是再次靠近,也許一切都會偏離你預先計劃。”


    莫小莫愣了愣,上清是如何知曉她的目地的,複又想了想,她逆轉時空迴來,浮昰那個大嘴巴既然知道了,上清知道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一旁的昭晨神君了了的看了一眼立在婆娑花樹下的緋衣女子,然後托著腮咬著根草芽,吊兒郎當的道:“今日的執著,必會造成明日的後悔,凡事都要看開,看開,看開喲~”


    看開嗎?


    “人生有啥想不開的,該吃吃,該喝喝,遇事別往心裏擱,天塌下來不是還有個兒高的頂著嘛~是吧……”昭晨笑著去拍上清的肩膀,卻被上清一側身閃過,由於用力過猛,把自己拍地上去了。


    婆娑花樹輕輕搖曳,細細的黃蕊隨風而落,她笑著斂了斂袖子,轉身離開琉璃清華宮。


    昭晨從地上爬起,擼著袖子撲了上去:“上清!老娘今日必須要給你……”她都在這裏伺候他這麽些日子了,還不給她鍛造短劍!


    上清淡淡的掃了一眼撲上來的白衣神君,折扇‘嘩’的一聲打開,昭晨驚恐的後退一步,伸著擋在臉前:“有話好好說,能不能別打臉!我隻是……啊喂!”話都未來得及說完,便又被上清一扇子送了出去。


    浮昰自水瀑一旁顯形,他斜躺在自備的軟榻上,手拄著頭饒有興趣的看向上清:“人家整天在你跟前轉悠,又是拔草,又是煮飯,你就不能溫柔點兒嗎?”


    上清指著竹幾上的黑炭道:“你若是想,這些都是你的。”然後又掃向一片狼藉的藥草園子,淡淡的道:“我沒將他送入輪迴,是我仁慈。”


    浮昰掃了一眼那烏漆麻黑的菜肴,額際上不自覺的滴下一滴冷汗:“……人家姑娘給你煮的愛心午餐,我還是不要亂吃的好,畢竟是人家姑娘的心意啊~!”


    說到此,上清略有些詫異的道:“你說他,是個……姑娘?”


    “……!”浮昰當場石化,臉上的笑意嘩啦啦的脆裂,他這個兄長絕對沒救了,人家一個女神君,他竟然一直以為人家是個男人!


    清華宮牆外頭,昭晨扶著腰,向著裏頭的人高聲道:“上清,旁人道你不近人情,果然沒錯!老娘隻是想同你說說道理,你竟然這般對老娘!老娘發誓!我昭晨若是再來琉璃清華宮半步,我就皈依我佛!”


    上清出現在宮門口,從頭到尾的掃了她一眼,一臉嚴肅的道:“就你這悟性,佛也不會收你。”


    “……”


    見著轉身就走的白衣神君,上清又道:“你真的要去見佛?”


    “老娘不僅要見佛,還要普度眾生!”昭晨將腰間的短劍拔出‘鏘’的一聲將短劍插到地麵上:“不賭了!”她可以先迴去貓上一段時間,過上個千八百年再出來,那時候,參與這個賭局眾仙家肯定早就忘了什麽要讓上清古神鍛造仙劍之說了,那般也就沒啥輸不輸了。


    心下這麽一想,昭晨深覺此計甚妙,轉身便走,幹脆利落。


    走了沒兩步,她又覺得舍不得這把劍,這把劍怎麽也是賭贏的戰利品。


    便轉身迴去取劍,拔了半天沒拔出來,昭晨擦了擦汗,頗有些頓悟的掩去自己的無力的事實,抬頭看著上清,甚是驚詫的道:“佛這是對我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上清淡淡的看著拔了半日沒拔出來,又抱著劍柄蹲在地上大喘粗氣的白衣神君,嘴角勾勒出一絲淺淺的弧度。


    聽她這般問,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見其點頭,昭晨抹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招了朵祥雲,慢騰騰的飄走了。


    “這是在哪宮裏供職的神君?有些意思~”浮昰不知何時出現在上清身後,紫色的袍子鬆鬆垮垮的掛在一旁,風流倜儻的立在朱紅色的宮門前,頗有些深意的笑著看向麵色淡淡的上清。


    上清皺了皺眉,抿著薄唇轉身跨進琉璃清華宮,浮昰自是要跟上去,‘砰’的一聲,宮門被緊緊的合上。


    浮昰‘唉喲’一聲,趴在宮門上,捂著鼻子痛苦的道:“上清,你家門板好硬!給我開開門,喂~!”他的軟榻還在裏頭呢!


    迴應他的是冷硬的門板……


    今日的執著,會是明日的後悔。


    這句話莫小莫放在心中,反複揣摩,直到七重天的碧霄宮門口,她還是未能參透。


    她這一路走來,為的就是今日的執著。


    叩響碧霄宮的宮門,過了好一會兒,宮門才被從裏麵打開,千鶴看著一身緋衣的莫小莫,先是愣了愣,這才結結巴巴的道:“見過狐時上神。”


    莫小莫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她透過半開的宮門,往碧霄宮裏瞟了一眼,然後看著千鶴道:“我找後卿。”


    千鶴一把攔住說完便想要進碧霄宮的狐時上神,然後好似又想起了什麽,飛快的將宮門關死,隔著碧霄宮的門板,結結巴巴的道:“上,上,上,上…神!狐時上神,還是…是,是,是…迴吧!我家主神現在不方麵見,見,見,見……外客!”


    外客?!


    她是外客?


    祭出虛空祖劍,凝出的劍氣還未揮出,便聽得碧霄宮內,傳出一嬌滴滴的女聲:“千鶴,主神哥哥讓你去取茶葉,你怎麽跑到宮門去了?”


    ……果然是連傾。


    千鶴很是為難的看了一眼宮門,躊躇了半晌,這才挪著步子不情不願的去拿茶葉:“連傾殿下,千鶴這就去。”


    自家主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今日迴到碧霄宮就吩咐他不允許外人進碧霄宮,而且特別是狐時上神。


    連傾看了一眼深紅色的宮門,轉身向著前殿走去。


    她看向坐在碧霄宮殿前的後卿,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主神哥哥,要喝什麽茶?”


    連傾跪坐在男子身邊,看著男人修長瑩潤的手指,輕撫著矮幾上的七弦琴,眼神裏閃過一絲誌在必得。


    莫小莫立在宮門前,聽著自碧霄宮內飄出的琴音,攥著虛空祖劍的手緊了緊。


    千鶴從內殿端著茶水走出,剛走到前殿,便被震天的巨響,嚇得將手裏的茶盤直接扔了出去。


    劍氣帶起的旋風將碧霄宮滿殿的梅樹連根拔起,莫小莫立在半空中,持著虛空祖劍,眼神冷厲的指著安然坐在矮幾前撫琴的後卿,聲音冰冷如雪:“後卿,你覺得我很好玩是吧!”


    後卿撫在琴弦上的手,微微一頓。


    “我狐時向來不是那種可以任由旁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連傾被突然其來的劍風,嚇得尖叫一聲,慌忙躲到後卿的身後,怯生生的樣子,真是惹人憐惜的很!


    後卿抬眼看她,莫小莫冷笑著迴視道:“後卿,記住,從今日開始,你便是我狐時的旁人了!”


    “狐時,你憑什麽向著主神哥哥,大唿小叫,你是主神哥哥的什麽人嗎?”連傾拽著後卿的袖子,一臉得意的笑:“你除了與主神哥哥同出一係而已!”


    莫小莫冷冷的掃了一眼連傾,看著她麵色蒼白的瑟縮了一下,諷刺的笑了笑,瞬身離去。


    方才那一瞬間狐時眼神中散發出的殺意,將她整個人籠罩,唿吸不得,她臉色的蒼白的抓著後卿的袖口往後縮了縮,直到莫小莫離開,才有些鬆緩。


    還未喘口氣,便被男人一道仙力甩開,連傾嬌唿一聲,不可置信的看著後卿。


    “千鶴,送人!”


    男人聲音清冷如刀,嚇得還在打掃被打碎的茶杯的千鶴一個哆嗦,反應了一會兒,才慌忙的將掃帚放到一旁,走到連傾麵前,道:“連傾殿下,請吧。”


    千鶴引著連傾離開,前殿漫天的紅梅花雨,後卿捂著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壓在心口的那一口血重重的咳出,棕色的琴弦被血染成深紅色。


    他拿著玄青色的袖口輕輕的擦拭著琴弦,嘴角微微的彎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兀自輕聲念叨:“小十,你從不欠我什麽。”


    隻是,旁人嗎?這樣也好……


    莫小莫一路迴到八重天上的戰神府邸,方一進門,便遇上了正要離開的仙使,見著是莫小莫,仙使忙恭敬的行禮:“見過上神。”


    “仙使客氣,今日來此可是有事?”這是天君跟前傳信的仙使青禾,今日來難道是要帶兵出征?


    青禾將手裏的文牒遞給莫小莫,恭敬的迴道:“上神所言極是,這是遣兵文書。”


    莫小莫接過,了了的道了幾句客套話,青禾便就迴去交差了。


    打開文牒一看,果不其然是出征的文牒,而且出兵還是要去鎮壓魔界叛亂?!


    魔界叛亂?


    現在魔族的二王子與三王子均都揭竿起義,離隱不會出什麽事兒吧,後卿將他救醒,現在定是虛弱的,想到此,莫小莫已經不能在淡淡然。


    待她進入魔界的屏障之時,隔得數遠便就看見了已經開始廝殺的魔界兵士。


    雖是隔得老遠,但看著在魔宮外頭廝殺的魔兵,卻並不是很多,照理說三股魔兵交戰,場麵定會更加激烈才對,但這般彈盡糧絕的弱雞模樣是怎麽迴事?!


    不過離隱還是應付的很吃力,想來應是傷剛剛隻好的緣故。


    不做他想,莫小莫帶著天兵立刻,黑壓壓的就壓了過去。


    離隱一抬眼便看到了一聲銀甲帶兵而來的莫小莫,他皺著眉,向著女子大喊:“時光,迴去!迴天界~!”


    “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良善看著突然分身的離隱,瞅準了一個破綻,揚手便就出來手,手起刀落。


    隻聽‘铖’的一聲。


    原本應砍在離隱肩膀上的骨刀,生生的被一把長劍攔下。


    良善抬頭還未看清這個女子是如何模樣,淩冽的劍風便緊隨其後而來,他立馬躲開,可是還被銳利的劍尖劃破了黑色的戰甲。


    “時光,這裏有我,你趕快迴天界!”離隱一刀子砍翻一個魔兵,桃花眼裏一片焦灼:“我們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莫小莫登時愣住,這時才想起,今日在青丘之時,聽得的那番話,心裏有些沒底兒。


    難道魔族怎的要反天界?


    那天帝為何會下這道遣兵令,不應該是先守衛天界嗎?


    但,先撇開這些先不想。


    有句話叫做: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很適合當下,從魔界迴到天界,定是需要半天的時間,但迴天界,並不一定能夠會趕得上。


    之所以現在還是就近原理的好,軍令一下,一萬的天兵天將將幾千號的魔族部下包圍,她也拎著虛空看向了這個所謂二殿下良善。


    真是被這個良善之輩逗笑了,良善。


    不過從他狠辣的刀法上,還真沒看出良善這倆字。


    因著徹底與後卿決裂,臨走之時,還未連傾那般膈應,莫小莫現在心情很是不爽利,良善招招狠辣,那她的劍便耍的更加狠辣,幾個迴合下來,良善已被莫小莫一道劍氣從空中砸落。


    離隱立在莫小莫身後,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看著身形瞬間消失,又瞬間出現在被砸到地麵上的良善跟前。


    莫小莫笑著道:“良善之輩,還打不打?”


    良善迴一冷笑,吐出一口鮮血,登時便暈了過去。


    她持著冷劍,拍了拍男人的臉,笑道:“真是沒用~”話音方落便將手裏的虛空祖劍收進劍鞘,肅著臉轉身下命令:“來人,將他給我捆好了,帶迴去!”


    “是,將軍!”


    幾個天兵已經開始綁人,莫小莫走到離隱跟前,看著他很識蒼白的臉色,道:“師兄可是有什麽不適?”


    “時光,你……”他提著刀,頓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沒事兒,隻是剛醒有些累。”


    莫小莫點了點頭,稍微放心了些,她轉身提著劍,再次下令:“眾天兵天將聽令,迅速整理戰場,再擂戰鼓~!”


    離隱咳了一聲,上前:“時光,我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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