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街道上行人漸少,唯有酒家熱鬧了起來。


    而與這玉階白露般的月光最為匹配的,應該就是那十裏飄香的花街女兒紅了……


    “少爺,這女兒家的女兒紅明明應該是出嫁的時候才能拿出來喝的,怎的這樓裏的姑娘用來招待客人呢。”


    林小仙坐在裝飾的極為奢華的馬車裏,鼻尖是她們四個身上迥然不同的熏香。


    原本有些百無聊賴的困頓,但聽見一向喜愛玩鬧的若蘭的這句似笑非笑的話,林小仙突然就有些意味不明的迴頭看了她一眼。


    “少爺?”若蘭笑的清純可人,仿佛對林小仙那有些不讚同的眼神毫無所覺一般。


    帶著一些仿佛孩童般天真的殘忍,和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對於這些青樓女人的鄙夷。


    “……”歎了口氣。


    終究是不一樣……


    林小仙心下微涼,突然就覺得有些落寞。


    若蘭年歲也不小了,還做過羅刹教的殺手,這青樓女子為什麽不在乎女兒紅的原因她怎麽可能不清楚。


    無非是想調笑他罷了。


    這幾天趕路趕得有些疲憊,林小仙身子骨又弱,即使在那一晚上過後不知怎的比原來好了一點,但也是和其他人不能比較的。


    心情不好的時候他也不說話,就呆呆的看著車外麵。


    梅蘭竹菊四個偶爾就會想法子找點能逗樂子的東西給他。


    隻不過往常那些小玩意擺上來,林小仙還可能笑一笑。


    而現在若蘭的這一句話,倒是讓他心裏不是滋味了起來……


    林小仙知道若蘭想逗他說點話,而如果林小仙不是個穿越者,而是真正的古代人的話,這時候說不定還能意味深長且意有所指的迴一句——“若能日日做新娘,這女兒紅不就喝得了。”


    多可悲。


    到了這地方,下流都成了附庸風雅。


    仿佛要把那些女孩子們的最後一塊遮羞布扯下來取樂一般……


    甚至於同為女人的若蘭,也把那些青樓女子當做可供戲耍的玩物……


    林小仙倒不是聖母的對於這種卑賤製度有什麽不好的想法,他又不是喜歡到古代跟人家講人權平等的“瑪麗蘇”。


    他隻是想到自己上輩子,不過也是個平民百姓罷了。


    如果不是運氣好魂穿的是林家堡的大少爺的話,以他那點能耐,說不定這時候他比那陪人笑的妓子還不如呢。


    想到這裏,不禁感歎道——


    “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


    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


    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鬥畫長。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若不是家中貧賤,或者氣性頗高,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會在這青樓中尋找歸宿呢……


    林小仙聽說過,這窮人家的女兒嫁妝都出不起的話,就連媒婆都不會上門的。


    女兒家若是連胭脂水粉都買不起,渾身都是照料家中瑣事的疲憊與頹然,又怎會漂亮呢……


    寒門學子能自比修竹,清高不染世俗。


    可這背後若沒有女人家的操持資助,又有幾個有能耐讀他的聖賢書呢。


    林小仙這一首《貧女》,滿腔的用貧寒人家的女兒那些苦楚,為青樓女子打抱不平。


    那股子真情意切的憐惜和尊重,震得梅蘭竹菊四女連馬車已經停了半響都恍然未覺,直到外麵似是有一女子的啜泣聲傳來,才總算是迴了神。


    “少爺……”


    “下車吧。”林小仙宛然一笑,似是不準備再就這件事多說什麽。


    本來有些事情不過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不需要誰去點評。


    一時間百感交集,有感而發罷了。


    其實就是看著這紅燈漫天,綾羅飄香,林小仙這個文藝青年那點子情懷病犯了而已。


    他這人入戲快,出戲也快。


    這不,一被霜菊扶出了馬車,他這臉上就一點傷懷都沒有了。


    滿眼都是那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


    ——


    “又喜又羞,又喜又羞,冤家合俺睡在一頭;輕輕舒下手,解我的鴛鴦扣……”


    “實害羞,委實害羞,事到其間不自由;勉強脫衣裳,半推還半就……”


    這江南的青樓頗為雅致,他們站在“快活樓”的牌匾下。


    耳邊吳儂軟語陣陣,《閨豔琴聲》餘音嫋嫋,如登夢中仙境。


    林小仙被人攙扶著下了馬車。


    隻一個照麵,就讓周遭為之一靜。


    傳承自玉玲瓏的好相貌放在這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也顯得過於出挑。


    麵如冠玉,長身而立,烏黑的長發在頭頂冠成一束,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白絲質的冠帶,在下額係著一個流花結。


    唇角不笑也翹,眉眼狹長,劍眉入鬢,自是一番風流氣派。


    就仿佛那首《菩薩蠻·如今卻憶江南樂》中描述的一般……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


    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身後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啼,噴出一口白氣,發出老長的嘶鳴。


    四位美人環繞,公子風流倜儻。


    難的是頗有文采之餘,還有一顆願意憐香惜玉的心……


    林仙這不經意的一笑,英姿颯爽,意氣風發,不知又會誤了誰的一生……


    身後隨從十數人,更不提那快要晃花人眼的玉石金紗帷帳竟被毫不在意的嵌在馬車上!


    這林小仙一身行頭往那一站,就是再沒有眼色的家夥也要說句聲“豪”字!


    更別說這仿佛長了七竅玲瓏心的青樓老鴇了!


    這一眼望過來,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連忙小碎步上前,甩著帕子就媚笑道。


    “哎呦喂!這位爺,您能來我們‘快活樓’,可真是我們樓裏姑娘們十世修來的福分!爺您那句‘為他人作嫁衣裳’,可真是說到我們姑娘們的心坎裏了!”


    老鴇頗有幾分姿色,即使表情誇張又媚俗,但不得不說,這兩句吹捧下來,林小仙心裏倒是飄飄然了幾分。


    什麽是人才!這就是了!


    林小仙嘴角微勾,笑斥了一句,“油嘴滑舌。”眼波流轉之間,倒是風流的坦然。


    “喲!”老鴇一愣。


    原以為這俊俏的小子是個喜歡舞文弄墨憐香惜玉的正人君子,沒成想居然是個懂點情趣的!


    要知道,一般自視甚高的文人可不屑於和人老珠黃,一身“銅臭味”的老鴇調笑。


    當然了,笑也笑不得這麽好看就是了。


    心思一轉,老鴇麵上笑的就更殷勤了一點。


    這幾十年看人下菜碟的功夫可不是說笑的。


    林小仙這架勢一看就是個富人家的公子哥兒,說不得還是個皇親國戚,更別說還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


    沒看這一個照麵的功夫,這快活樓裏說得上名號的姑娘,身邊的丫鬟都跑來給她這個媽媽使眼色了!


    老鴇眼角掃到那幾個招牌身邊的丫鬟,就覺得頭疼。


    這位爺還沒進門呢,一首小詩就讓這樓裏的姑娘都紅鸞星動了!


    這要是見了麵,看到這等皮相氣度,那不是要爭得打起來?!


    然而讓在場所有人想不到的是,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完全脫離了一開始的預期!


    原本應該在脂粉堆裏打滾,然後和這樓裏麵的小姐姐私相授受,來一出才子佳人的佳話的林小仙,最後居然被一個長著四條眉毛的男人截了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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