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情產生更多變數之前,他必須搶得先機,如此才能教她避開所有危險。


    臨行之前,魏召熒特地叮囑八賢盯住楚行和其他官員,並告知極可能發生的狀況。


    馬車是耿府的,但隨侍在側的全是尋陽屯兵,領兵人名為林寬,他目光炯亮有神,高大身形給人極大的壓迫感,就算褪去軍服,換上一襲布衣,也教人難以忽視他的存在。


    “大人,非得今天去嗎?”艾然坐在馬車上,掀開車簾望去,外頭雨勢滂沱。


    “怎麽了?”坐在對麵的魏召熒目光落在帳冊上。


    “他們都在淋雨耶。”前後左右皆有士兵扮成的隨從,雖說身穿短蓑,但雨勢這麽大,有穿跟沒穿實在沒什麽差別。


    “他們是訓練有素的屯兵,一點雨不算什麽。”他眼也不抬地道。


    艾然微噘著嘴。話是這麽說沒錯,但這裏離晉平也有一段路,要他們一路淋雨淋到晉平,實在是教人於心不忍。


    “把車簾放下吧,雨打進來了。”橫過的手臂隨著語音將車簾扯下,阻絕了她的視線。


    “抱歉。”她呐呐道。


    “雨是打濕了你身子。”


    “喔。”她撫著袍上的水漬。


    “發生什麽事了,為何你今日如此無精打采?”


    “沒啊。”她還是不看他。


    他闔上帳冊,幹脆坐到她身旁。“是於懷那席話讓你覺得心裏不舒服?”


    “沒。”她搖著頭。


    “於懷沒有惡意,他是我在吞雲城的內應,知道我想做什麽,隻是心急想幫我而已。”


    “我知道。”她咬咬唇。


    事實上,耿於懷是在嫉妒她吧!要是她沒出現,他們的感情便是從這裏開始滋長的,偏偏她這程咬金破壞了一切,甚至連故事都改變了……


    而她也怕,西媞害大夥淋雨去到晉平,結果還是一無所獲,該怎麽辦?


    “那麽,你是惱我昨晚吻你?”


    她驀地瞪大眼。他沒說,她都忘了這迴事了。誰要她一醒來就聽到壞消息,壓根忘了他昨晚強勢的告白。


    “尚未過門,這麽做確實是逾矩了,是我情難自禁,我向你道歉。”


    她皺著眉,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好像哪裏怪怪的。偷覷著他,卻見昏暗的馬車內,他的雙耳紅得嚇人,臉上倒是沒太多表情。


    這人就是這點可愛。“大人,尚未過門親吻算是逾矩,那你毀我清白就不算逾矩嗎?”


    “……那是權宜之計。”


    “所以不用道歉?”馬車晃得她頭暈,她幹脆把頭枕在他肩上,感覺他的身體震了下,又動了動,調整了個讓她更舒服的姿勢。


    嗯,她喜歡這種感覺,好像在她很累的時候,有個人可以讓她暫時依靠,好像在她一籌莫展時,有個人可以陪她共思對策,讓她感到安心,不再彷徨。


    “你想要我道歉嗎?”


    “嗯,不用。”聽著他溫柔的嗓音,她微微笑著。


    “你近來坐馬車,似乎都不再難受了。”


    “大概是一直和大人說話吧!”這也算是一種轉移注意力的方法。


    “這樣聽來倒是不錯。”他笑著,輕撫她的發絲。


    她像隻貓,喜歡他溫柔的撫觸。“之前會吐得那麽嚴重,都怪大人不跟我說話。”


    “那時光是與你同車便已極失禮,更遑論與你對談。”


    “那你昨晚踏進清華池偷窺我,就不算失禮?”她抬眼,笑得狡黠。


    魏召熒赧顏輕咳著,“不過是讓你兌現當初的承諾罷了。”


    “啥?”她何時答應讓他免費偷窺自己的?想和他理論,卻突然想起在她偷窺他時,她似乎這麽說過。“你當時不是不屑得很嗎?”


    “不是不屑,隻是覺得你一個姑娘家不該如此放浪形骸。”


    放浪形骸?拿這字眼來形容她,真是太過分了。“我隻是講究公平,看了人家的,沒辦法還,那就隻好……”說著,不禁想起他的體魄。


    那刀鑿的胸膛,精實的腰和人魚線,完美得無一絲贅肉的身材,再加上她雙手印證過的翹臀……


    “你在想什麽?”發現她俏顏泛起可疑的紅暈,他關心地問。


    “沒什麽。”她趕忙坐朝身,突覺和他貼得這麽近很害羞。


    “是發燒了?”大掌覆上她的額。


    她睇著他,盡管在昏暗之中,他的眼眸依舊燦亮,深邃中噙著魔性,幾乎攝去她的魂魄。


    還有他的唇,比她想像中還要柔軟,看似內斂沉穩的人,霸道起來變得侵略性十足,她心跳加速,有股衝動想要吻他……


    很好,她真的變成八賢說的好色之徒了……


    自嘲間,唇突然貼覆,她瞠圓了眼。


    難道說,她將妄想化成現實了嗎?


    但見他的眸色沒有半點詫異,而是燃著氤氳時,她才發現,原來他也和她一樣。


    輕吮淺嚐,吻如雨絲般綿柔降落,萬般珍惜地膜拜過唇的每個角落,舔吮著她的唇角,輕齧著她,試探性地鑽入她唇腔之中,有意無意地撩撥著她,她的心幾乎要暴動,渾身發燙著。


    這人是在撩撥她嗎?


    她要反擊嗎?


    正忖著,馬車晃了下,仿佛目的地已到,果然,下一刻,外頭傳來林寬低沉的嗓音,“大人,已經到了。”


    “知道了。”魏召熒吸了口氣,牽起她的手。“走吧。”


    “喔……”


    下了馬車,隨即有人打傘走近,魏召熒接過傘,帶著她往前走。她始終垂著臉,有種作賊心虛的羞窘惑,懷疑在場的幾雙眼都在盯著她,懷疑他們可能都練就一雙透視眼,看得見他們在馬車上做什麽。


    她滿腦袋胡思亂想,卻突然聽到流水衝刷聲,不禁疑惑地抬眼望去,隻見不遠處有條河,河麵極寬,河水因雨水湍急衝刷出陣陣驚心動魄的聲響。


    “這裏是……”


    “晉平縣內的沇水渡口,南來北往的貨船都會在這裏匯集。”


    她驚詫地看向他。“大人是來查渡口的倉庫?”她根本沒說,他怎會知道?


    “瞧瞧吧。”他淡噙笑意。


    渡口邊上搭建了不少倉庫,有兩座公倉,其餘皆是私倉,是一些商賈放置原料或是頓貨之處。


    拿出令牌,要倉役放行。倉役不敢阻止,隻得趕緊開了倉門。


    “可是你怎會來這查?先前大夫引發沇水泛濫,第一個波及之處便是這裏呀!”這種情況,不管是公倉還是私倉,照理都不會放上任何物品。


    “難道你不覺得最危險之處便是最安全之處?”魏召熒提著油燈,照亮公倉內部,四周確實堆了一箱一箱的東西。


    艾然小嘴微張,隨即又自嘲地笑著。瞧她像的,她設定的男主角本就足智多謀,不然要如何查辦這些大小事?


    跟在身後的屯兵奉他命令開木匣,卻見隻是一些布匹,取出倉役交給他的帳冊核對,確定這些布匹是吞雲城內的布莊每年預定上繳大內的布匹,八成是先送到此處,待他日上船進京。


    忖了下,魏召熒走向外頭。“把那些私倉都打開。”


    倉役聞言急道:“魏大人,那些私倉是私人財產,要開啟的話,必須通報私倉的主人前來才成。”


    在王朝個人財產是受到保障的。


    “那就通報吧!”


    “遵命。”倉役立刻派人通報。


    魏召熒站在公倉外打量,河水有幾分暴漲,而造成水流更加湍急,目光一轉,瞧見岸邊的土堆。


    “為何岸邊堆著那些土未清?”他問著倉役。


    “那些土堆是……”倉役麵有難色。


    “說。”


    “日前洪災淹死不少人,有的被衝進河裏,一直漂流在河麵,有幾口弟兄看不過去,便跳下河將其撈起,就墥在岸邊。”


    魏召熒濃眉瓚起。“晉平縣令沒處理此事?”


    “……沒有。”


    “除此之外,你可還有聽見什麽?”難抑心中憤怒,魏召熒大手緊握成拳。


    三月洪災,眼見都要到六月了,竟然毫無作為!反倒是聽說暗察史到來,配合知府擺宴飲酒作樂,還意圖對他利誘威逼,完全不顧百姓生死……一群混蛋!


    “聽說在廣源那兒也有同樣的事……而且廣源和晉平之間有一個村落,所有的村民都不見了,也不見縣令派人尋找,就算有人僥幸逃過洪災大概也活不了了。”


    聽到這裏,魏召熒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最後,朝河岸的方向雙手合十。


    “大人?”艾然走出公倉外時就看見這一幕,不解地看著他。


    魏召熒深吸口氣,再問倉役。“此去通報可會費上許多時間?”


    “這就難說了,有的私倉主人是廣源縣人,這一來一去,恐怕是要費上不少時間。”


    “本官現在就要全數開啟。”他等不了那麽久了。


    “大人……”倉役幾乎求饒了。


    “此事本官全權負責,你不必擔心,而且隻要你放行,日後本官必會拔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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