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之主身為萬墓之地的首領,極少會出現在世人的眼前。


    但今天他必須來,而且說實話,對於他的出現,無論是林動還是秦天等人都不會覺得意外。


    曾坐鎮於北荒之丘的他,在鎮守天邪神封印之地時,便可以做到永生不離一步,可見此人對於域外邪魔的憎恨有多麽濃烈!


    當不死之主的橫渡而來時,不論對方是誰,什麽身份,沾染了邪魔二字,他依舊會果斷出手!


    衛道者,往往不會過問任何緣由。


    這種人是很可敬,但同樣的也是很可恨。


    雷光耀出神華時,來得太快,但能反應過來的人並不少,在場還留下的,無不是世界巔峰的存在,可青衫劍聖抑或是秦天在一刻必然不會去出手阻止,而林動同樣也有著自己考量。


    因為魔性古薰兒所散發的氣息已是域外邪魔同宗同源無疑了。


    即便他不願意承認,林動也無任何出手相救的理由,哪怕他與龍帝頗有交情。


    陳七夜雖有滅去這一切的能耐,但最終沒有選擇出手,一來是因為他在思索蕭炎為何退去大部分祖龍精血的緣由,是巧合、還是有意?其中很值得思索。


    二來也是因為古薰兒的身份,對於陳七夜而言其實真的很為難。


    先撇開古元的死不說,單單在蕭炎這層關係下,就讓他無法真正狠下心來,否則即便古薰兒是分身在此,以陳七夜的昊天劍意,斬出往生之力,同樣有機會透過輪迴將古薰兒徹底抹殺。


    但,陳七夜自問做不到。


    這並不是因為他善良,正如陳七夜當日在老曲墓碑前所言的:他行事,全憑了喜怒。


    可人性尚在,不可能真正做到太上忘情。


    若真一劍斬盡了古薰兒,他日麵對蕭炎時,又該如何?


    是真正的師徒反目成仇?


    陳七夜不想自己去做出選擇,至少古薰兒對他而言,算不上威脅。


    然而不死之主到來了,雷光耀動下要滅去這具魔性分身,在一定意義上,或許對於小醫仙、對於大千世界的安危而言都能算得上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所以,莫名的所有人都沒有真正出手去阻止。


    可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誰也無法想象,出手阻止不死之主的竟然會最不可能的小醫仙!


    這一幕綻放出來了碧綠雷光交錯,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愣,沒有一點點防備,甚至於有些呆滯!


    即便是陳七夜也是三分怔然!


    他同樣沒有想到小醫仙竟然會如此果決的出手了!


    一擊劇烈碰撞後,在虛空上產生如浪湧般的罡風散去黑風,隻見得一位黑袍白發的老人於黑風之中顯現出了身影,周身散發著一種遲暮之氣,仿佛隨時都將會熄滅生活之火那般。


    而就在古薰兒漠然的質問落下後,不死之主同樣的抬起了冰冷目光凝向那抹絕世風姿的青紗素衣身影,冷冷的聲音質問道:“仙主,你這是要阻止我誅魔嗎?”說話時,一股威嚴的劇烈壓力瞬時蕩漾而開,林動、秦天等人心頭猛然一凜!


    這是聖品極致的天至尊,年歲擺在那裏,加持在不死法身下,在不死之主看來足以威懾新晉的強者小醫仙了!


    可是,他想錯了!


    在威壓鋪展開來時,迎接他的卻是白衣身影的緩緩抬手!


    “老師,不要殺他……”輕靈的聲音與此同時響了起來!


    然而陳七夜甩動的袖袍沒有絲毫緩衝,順著不死之主威壓而來的方向,輕輕一揮,揮出的卻是如翻江倒海、天崩地裂般的駭力!


    瞬時的變化讓不死之主瞳孔驟然一縮。


    就見陳七夜揮手時,竟然渲出了如似白煉的寒芒席卷而上,將他爆發的威壓硬生生崩裂在虛空之上,緊接著是將虛空震動起來,肉眼能見的碎裂如同玻璃被昊天錘搏擊一般,粉碎長空!


    而後是在長天上拉出了一道長達萬米的虛空碎裂通道,通道寬足有近千米,從陳七夜這邊,一直掃到不死之主身前!


    瞬時而來席卷讓不死之主如見鬼魅般,駭然失色!


    “若有下次,死。”


    陳七夜淡漠的聲音響徹起來,他能放過古薰兒,但不代表誰都能來欺負一下小醫仙,若非考慮了小醫仙的感受,這一擊就不是警告那麽簡單了。


    哪怕他說話的聲音很平淡,此刻落到別人耳間也是如春雷般轟隆炸響!


    他說話,如同整個世界都必須仔細認真地聽著!


    因為!


    他是陳七夜!


    是真正的無上存在,沒有人能夠褻瀆!


    話音之後!


    整片海域陷入了霎時的寂靜,沒有任何人敢開口說話。


    陳七夜也沒有說話,因為他覺得不需要說話,有些事情,即便是他無法去解決。


    比如小醫仙為何強勢要出手相救,以及古薰兒自始自終的漠然凝視。


    白衣長袍原本是立在兩人對視的中間,而此時他選擇緩緩退開。


    就在這一刻!


    砰然的聲音才真正響徹起來,赫然是那不死之主的法身寸寸碎裂在虛空之上,輕輕一揮之下,竟然將大千世界排名第十二的至尊法身湮碎當場!


    旋即是一口夾雜了內髒碎末的鮮血噴灑出來,不死之主頓時老眼赤紅了一片,血絲滿布!


    無法理解的同時!


    也無法接受!


    對於他而言,降妖伏魔是大義,是本份,哪怕是死,也要誅邪!


    憤怒,殺意,還有種種情緒,不斷在心間騰升!


    他正欲再爆發時,秦天與林動幾乎同時閃了過去。


    “別去送死……你沒有見識過他的強大……”秦天心有餘悸的勸說道,話鋒裏充滿了懼意!


    “你們,難道就這樣坐視不理嗎?”


    不死之主臉色慘白,目光鷙狠掃過林動、秦天與青衫劍聖,作為曾經一同抵禦域外邪魔、不懼生死血戰的戰友,不死之主很難相信這幾位至強者竟然會在此時貪生怕死了!


    林動望了一眼虛空踱步的陳七夜,露出苦澀的笑容自嘲道:“即便我們四人加在一起也接不下他一劍,能好好活著,為什麽非得去送死?我又不像你孤家寡人一個,我還有如花似玉的妻子……”


    這番言談聽上去就像是笑話,事實上本來就是笑話,隻是剩餘的三人根本笑不出來。


    他們並不是真正畏懼了死亡,而是這般送死,沒有任何意義。


    所謂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不死之主聽來後,又是一陣氣血翻騰,鮮血再度溢出唇角。


    可也明白,眼下正如林動所言,那橫亙在海天之上的白衣身影超越了他們理解,他雖然沒有見過陳七夜的劍,但從輕輕一揮之下就讓自己法身瞬時崩潰,五髒俱傷,甚至於氣血衰退!


    足以證明此人的深不可測!


    寰宇之中,無人能敵。


    何況,林動並不是一個喜歡自嘲的人。


    盡管林動等人並不了解陳七夜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但足足五條聖品天至尊的生命無疑告訴了他們一個很強硬的道理:龍有逆鱗,觸之必亡。


    而眼下,小醫仙便是陳七夜的逆鱗。


    他就是這般一個人,若是在意的,那便與天下為敵又何妨?!


    不在意的,便生靈塗炭又與他何幹?!


    可這天下,又有誰真正敢直麵陳七夜的威嚴?!


    秦天不敢、青衫劍聖不敢,林動同樣不敢!


    陳七夜默然退開的身影,在虛空上讓出了一條直接對視的通道。


    這是兩個絕世女子有了又一次的遙遙相視!


    紫衣依舊繚繞著黑霧,盡管森然邪魅,但依舊掩蓋不住她的冷豔與驕傲,相比與小醫仙而言,古薰兒更像是一頭高高在上的冰鳳凰。


    這倒不是說小醫仙就不如古薰兒,而是最初的成長經曆塑造了本性。


    一個是古族的天之驕女,生來高貴。


    而另一個卻是承載著‘厄難毒體’與多舛命運而小心翼翼活著的悲滄孤獨者,若非是遇到了陳七夜,小醫仙興許還滯留在青山鎮惶惶而生。


    聽得古薰兒質問的話音,與那漠然而瞰的目光,青紗身影終究還是抬起了明亮的眼眸。


    古薰兒這般注視著小醫仙。


    小醫仙這般注視著古薰兒。


    而後。


    陰雲來了!


    雨幕又一次降臨,彌漫在天地間開始了淅淅瀝瀝!


    陳七夜像是什麽都不知道,神情平靜專注的望去天穹,就這般立在風雨之中,卻沒有一滴雨點能夠趨近於他。


    在場的,都是巔峰強者,自然也是這般境況。


    唯有天地間的兩名絕世風姿,竟任由雨幕襲下,順著青絲,沾染了眼眸、臉頰、輪廓……仿佛這一刻,她們陷入了某種失神的狀態。


    最後,那道輕靈的聲音終究還是響了起來:“因為他的……”


    “摯愛是你……”


    “也隻是你……”


    “也隻有你……”


    伴隨著話音,是天地間莫名的沉寂,那紫衣身影也是默然不答,就這般看著小醫仙,雨幕濕潤了一切,也許有淚,隻是糅合在驟雨之中,分不清罷了。


    愛情到底是什麽?


    陳七夜也迴答不了這個問題。


    就好像當初在化龍潭,那湛藍長劍的主人一般……


    興許是因為空靈的容顏,也可能是那癡執的性子,也許就隻是一種感覺,或許還是其他……


    他也無法真正道出一個緣由來。


    在場的人,聽來話語,皆是明白其中的他到底是誰。


    有人默然抿了抿嘴,緩緩閉合了眼眸,內心可能翻滾著酸楚……比如雷辰。


    也有人搖頭輕歎,不知該如何闡述這些……比如林動、青衫劍聖。


    還有……


    天空的陰雲更低了,驟來的雨變得滂沱起來,便是漸趨暴烈的雨聲將小醫仙的話音掩蓋了,洋散於這海天之間。


    “可惜了……”秦天看著轉身的古薰兒,莫名的道了一聲。


    不死之主的眼眸之中熾耀著濃濃的烈光,內心的掙紮不斷在撕裂著他的信念,唿吸越來越急促,最終將冰冷的目光凝向了陳七夜:“陳七夜,你可知道她已徹底入魔?一旦離開後果不堪設想……而且她要殺你!”


    有簡單的相告,不死之主已清楚白衣身影的身份。


    聲音在空蕩蕩的天際傳蕩,但不死之主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因為那抹白衣身影就負手立在那裏,他身上沒有淩人的氣勢,目光卻是送著那抹紫衣身影離開。


    完完全全的無視了不死之主的存在。


    原因很簡單:小醫仙不想她死在這裏,或許是因為不想讓今日的事被蕭炎知道;因為不想他們夫妻之間有間隙;因為……


    可能有很多很多原因,但陳七夜沒有去斟酌。


    “仙主!”不死之主的詢問沒有得到迴答,轉而又在道了一聲。


    隻是,那抹青紗素衣的主人,同樣的沒有迴應。


    她收迴了目光,因為古薰兒已經離開了,而後的,定了定眼眸,一抹稚嬌攀爬上了她神色裏,目光帶著歉意投向了陳七夜,像做錯事的孩子般低聲道:“老師,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話音道出來後,就見陳七夜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溫和,亦如當年在鬥氣大陸的沙漠城市裏,隨後響起了平靜的敘述聲音:“仙兒,你認為對了就對了,哪怕整個世界都覺得你錯了……”


    “你也對了!”


    “因為!”


    “為師會將整個世界糾正過來!”


    ……


    當龍帝血脈分身崩離時,在無盡時空的一處。


    黑雲蘊育著無數雷電,雷電在虛空綻放出恐怖的白熾,映照出下方一座斑駁古老的傷城,那鑄造的城牆已是漆黑如墨,一具具模樣各異的屍體堆積成山,橫壓在城牆之下,諸如人形,但卻沒有一具是真正的人類。


    而就在這座充滿死亡氣息的斑駁古城上,一道道陣紋環繞在血牆四角,璀璨出滔天氣血,數百名人類黑鎧甲士分別立於高聳的牆體之上,他們有著統一的兵刃長戟,一個個麵容肅穆凝向大城門上空的黑衣青年。


    哪怕在至高法則下,他依舊無所壓力般立於虛空。


    麵對如黑雲壓境的十萬浩蕩神明,他緩緩閉上雙眼,神色裏有了幾分不自然,而後的,如似乎在心間呢喃:“血脈分身終究還是消逝了……老師,是你嗎?”


    隻是,那十萬神族的大軍沒有給他思索時間。


    就聽來橫檔於百萬神明前一具如太古神人般巨大身影咆哮而來:“龍帝蕭炎!可敢一戰!”


    沒有任何話音迴饋,迎接十萬神族的隻有一聲龍吟長嘯,就見龍帝翻掌之下,如倒轉天地,鎮壓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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