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城並沒有手藝精良的瓷器手藝人,裘穀波詢問父親裘移山意見之後,決定親自前往江西一趟,帶著重新繪製的圖紙前往南昌。


    單從甬城坐火車前往南昌,就得花費好幾日的時間,算上定製瓷器、製作瓷器和運迴的時間,至少要花費一個月。


    那麽這一個月的時間,是應該讓甬城風平浪靜呢?還是讓甬城繼續掀起波浪?


    張府別院之中,胡深正仔細看著那副甬城的老地圖,而張定鋒則站在一側侯著,不遠處的榮平野冷冷注視著胡深。


    榮平野不知胡深又在計劃什麽,但他心裏卻很清楚,胡深排斥他,看不上他,認為他徒有虛名,所以,如何扭轉對自己不利的局麵是榮平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隻要自己掌握了主動權,接下來就是應該對唐安蜀、裘穀波等人的複仇。


    剛想到這裏的時候,榮平野脖子上卻多了一柄匕首,他渾身一震,以求救的眼神看向張定鋒的時候,發現張定鋒已經持槍對準了身後持刀製住自己的那人。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奉夜梟小隊隊長烏頭前來麵見胡深的蒼耳。


    張定鋒看著麵無表情的蒼耳道:“蒼耳先生,久違了。”


    蒼耳卻是目光投向背對自己的胡深,這種情況下胡深依然全神貫注看著地圖,鎮定得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胡深慢慢轉身:“你是來找我的吧?”


    蒼耳默默點頭,而張定鋒和榮平野都很吃驚,不知為什麽蒼耳會此時來找胡深。


    與此同時,一名保鏢衝了進來:“先生,我們的幾個兄弟被人打倒了。”


    剛說完,保鏢就看到了蒼耳,立即拔槍而對。


    張定鋒微微歎了一口氣:“廢話!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雖然嘴上在責罵,但張定鋒心裏也很清楚,他手下的這群所謂的保鏢,根本無法對付塹壕小隊的人。


    胡深冷冷道:“你們都下去吧。”


    張定鋒一愣:“師叔……”


    胡深:“下去。”


    張定鋒隻得放下槍,蒼耳也收起匕首鬆開榮平野。


    待眾人離開房間之後,胡深落座道:“請坐。”


    蒼耳也不坐,隻是上前將那串佛珠放在胡深跟前的桌上。


    胡深看著那串佛珠,竟說道:“該還的遲早要還,麻煩蒼耳先生帶句話給海月,就說我隨時恭候,一定履行當年的承諾。”


    聽到胡深說出“海月”二字的時候,蒼耳為之一驚。


    胡深怎麽知道烏頭老大過去的名字?塹壕村被屠之前,烏頭的名字就叫海月,也是中藥名,是海中一種貝類的稱唿,在塹壕村事件後,她才更名為“烏頭”,從此極少露麵,就連麾下夜梟小隊的人也很難見到她,而且見過她真麵目的人隻有蒼耳一人。


    看樣子,胡深不僅在很久之前就認識烏頭老大,而且與她交情不淺。且胡深還欠了烏頭老大一份人情,否則也不會說出承諾二字來。


    蒼耳無法細問,隻得默默點頭,轉身離開。


    待蒼耳離開之後,張定鋒趕緊走進,詢問道:“師叔,沒事吧?”


    胡深搖頭:“沒事。”


    張定鋒目光落在桌上的佛珠之上:“這是?”


    胡深道:“這是當年我欠下的一份人情,到了該還的時候了,不過,我們也有了幫手。”


    張定鋒問:“師叔的意思是?”


    胡深道:“你也知道,塹壕原本是個村落,村落中男女老少全是募兵,但在多年前這個村落被屠,唯一幸免於難的就是塹壕夜叉和夜梟兩個小隊。”


    張定鋒道:“這件事我知道,不過這也是江湖上的一個謎,至今為止都沒人知道,塹壕村為何會被屠?”


    胡深起身道:“因為一份孽緣。”


    “孽緣?”張定鋒很是疑惑,“什麽意思?”


    胡深遲疑了許久,竟說道:“當年策劃塹壕村被屠事件的主謀,正是我。”


    張定鋒大驚,正在門外偷聽的榮平野也是麵露驚恐之色。


    塹壕村被屠的主謀竟然是胡深?他為什麽要那麽做?理由是什麽?


    張定鋒忍不住問:“師叔,這是為何?你難道與塹壕募兵有什麽恩怨?”


    胡深搖頭:“無冤無仇,我當年之所以要設計屠盡塹壕村,原因在於,我與某個女人之間有個協定,這個女人就是如今的夜梟小隊的隊長烏頭,過去她的名字叫海月。”


    海月?張定鋒默默聽著。


    胡深苦笑道:“海月,多美的名字呀……”


    張定鋒試探性地問:“師叔,我聽江湖傳言說,烏頭是個樣貌醜陋的老太太呀?”


    胡深道:“那都是易容導致的結果,她之所以要維持那副醜陋的模樣,完全是因為紅顏禍水這四個字。”


    極少人知道,在塹壕村建立之前,那片土地上原本就生活了一批從風滿樓中逃出的殺手,這群殺手隱姓埋名建立了那個依山傍海的村落,取名為“雲上”。


    “雲上?”張定鋒思索片刻,“我沒記錯的話,雲上是過去風滿樓一個頂尖殺手的名字呀?”


    胡深解釋道:“沒錯,的確是他,他也是第一個風滿樓的叛逃殺手,風滿樓派人追殺了他十年,十年之中,去追殺雲上的人,不是被殺,就是被雲上說服加入了叛逃的行列,最終在海邊建立了雲上村……”


    為了自保,雲上村也開始訓練自己的殺手對付,但他們訓練殺手僅僅隻是出於自保,而海月就是雲上村收養的遺棄孤兒之一。


    十歲那年,海運被雲上親自帶迴了村中,從那一刻開始,因為她的美貌,海月就成為了村中的焦點。


    張定鋒插嘴問道:“師叔,您的意思是,塹壕的前身就是風滿樓的分支?”


    胡深卻不直接迴答,隻是接著往下說:“海月很小就就展露了過人的天賦,武藝上一點就通,而且很懂得與人如何交際,她甚至記得村中每個人的生日,沒當他人過生日的時候,她都會送上一份自己親手做的禮物。”


    這些所作所為不僅是海月天生就會的,也是因為她心底的那份善良,也是海月師父雲上所教她的生存之道。


    雲上告知海月,漂亮的女人雖然看似比其他人要容易生存,但依然敵不過歲月,所以,樣貌帶給你虛榮的同時,也會帶給你毀滅。


    所以,海月比其他雲上村的殺手還要努力,18歲那年,海月就被雲上村長老定為了甲級殺手的備選,而其他的備選,年齡基本上都在25歲左右,換言之,海月的優秀至少遠超他人七八年。


    雖然如此,但海月卻沒有任何實戰經驗,要知道經驗對士兵來說,尤其重要。


    因為她的優秀和容貌,得罪了其他甲級備選,所有人都開始遠離她,曾經與她看似親密無間的女孩兒也開始在背地裏說起不堪入耳的壞話。


    就在海月陷入迷茫、不解和慌亂之中的時候,一個男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這個男人叫半夏,也是當時的甲級備選之一。


    ●


    蒼耳將佛珠交與胡深之後,按照約定來到了海邊的礁石群,與烏頭老大相見。


    烏頭已經卸下了易容偽裝,披散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站在礁石之上,眺望著眼前的無盡的大海。


    雖說烏頭已經不再年輕,但美貌依然不減當年,甚至不輸給那些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們。


    蒼耳跳上礁石,輕聲道:“老大,事情辦妥了。”


    烏頭微微側頭:“胡深說什麽了?”


    蒼耳遲疑了下道:“他說了您以前的名字。”


    烏頭臉上露出些許笑容:“海月?”


    蒼耳點頭:“對。”


    烏頭收起笑容:“多美的名字,可惜,不適合我,給我帶來的也隻是噩運。”


    蒼耳沉默,不發一語。


    烏頭問:“你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蒼耳依然沉默著,隻是看著眼前的烏頭,看著這個融合了美貌與毒辣的女人,他對當年發生的塹壕村事件似乎有了一個答案,但還需要烏頭親口說明。


    烏頭道:“塹壕村以前叫雲上村,這件事,想必你還記得,畢竟那時候你已經到村子了。”


    蒼耳道:“記得,改名那年,我十七。”


    烏頭道:“是呀,村子突然更名,就是因為那些從歐洲迴來的勞工,他們在村子裏落腳生根,我師父也因此順水推舟,將村子改了名字,塹壕村因此誕生,宣告從此與風滿樓再無半點瓜葛,不過我的噩夢卻沒有結束。”


    蒼耳皺眉:“因為半夏?”


    烏頭道:“我和半夏的事情,看樣子村中人盡皆知。”


    蒼耳道:“我被村子收養的那年,就知道了此事。”


    烏頭道:“我成為甲級備選的那年,也成為了半夏的女人,那一年改變了我這一生,如果沒有他,我不知道如何度過那段艱難的日子,如果沒有他,我也許還是海月,而不是烏頭。”


    半夏的出現,如同給半死狀態的海月注入了新的生命,因為在當時,整個雲上村之中,隻有海月師父雲上一人不會排斥她,其餘人見她都是繞道而行。


    所以,在距離最終定名還有三個月的時候,麵對半夏的溫柔,海運終於徹底淪陷,愛上了半夏,也在某個夜晚成為了半夏的女人。


    海月認為自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是否成為雲上村的甲級殺手對她來說完全不重要,她開始對刺繡和廚藝產生興趣,甚至打算著要為半夏生幾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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