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穀波裝作漫不經心地走向窩棚,問那裏正在做飯的工人:“晚上吃什麽呀?”


    “喲,裘捕探呀。”做飯的工人抬頭笑道,“今晚吃肉,都是托您的福,給我們加了工錢,我們才能開葷呀。”


    其他工人都衝裘穀波道謝的時候,裘穀波偷偷朝著人力車方向看了一眼,卻發現李三嚴竟直勾勾地看著自己,而且滿臉大汗。


    這老小子是不是聽出我聲音了?裘穀波心頭暗想道,就在他盤算下一步該如何做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在裘穀波身後,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裘捕探。”那人笑道,笑聲中帶著一絲古怪。


    裘穀波轉身,卻發現是張定鋒。


    見到張定鋒的時候,裘穀波就有一槍崩了他的衝動,但他還是壓住火,笑道:“張先生,真是貴客呀。”


    張定鋒笑道:“因為有急事,所以匆忙趕來。”


    裘穀波問:“哦?什麽急事這個時候到警察局來?”


    張定鋒依然在笑:“到警察局來,當然是為了報案。”


    “報案?”裘穀波心頭一驚,“張先生被人偷了錢包?”


    “不不不,那種小事怎麽敢來煩擾裘捕探呢。”張定鋒說著的時候,李三嚴已經慢慢上前,站在張定鋒身邊。


    張定鋒看了一眼李三嚴:“李先生,這位就是裘捕探,甬城第一神探,清晨在城外發生了什麽,看到了什麽,你如實告訴裘捕探。”


    李三嚴不敢抬眼去看裘穀波:“我,我,我家老爺被人殺死了,是,是我親眼看到的。”


    裘穀波心頭一沉,不過還是故作鎮定道:“你家老爺是誰?幹什麽的?姓甚名誰?”


    李三嚴正在遲疑的時候,張定鋒抬手按在他的肩頭:“別怕,如實說,慢慢說,裘捕探一定會查明真相,緝捕真兇,替你做主。”


    李三嚴急促唿吸著:“我家老爺叫李丞豐,就是,就是蔡千青的生父。”


    裘穀波屏住唿吸點了點頭,鎮定地問:“為何被殺?兇手是誰?”


    “不知道為何被殺。”李三嚴迴答道,“兇手是個黑衣人,蒙著麵。”


    裘穀波心裏鬆了一口氣:“這麽說,你沒看到兇手的樣子?”


    李三嚴看了一眼張定鋒,遲疑了下,才道:“雖然沒看到樣子,但我知道他是誰。”


    裘穀波問:“你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但是他表明了身份。”李三嚴咽了口唾沫,再次看了一眼張定鋒,“他說,他叫夜曇花!”


    糟了。裘穀波心想,他說糟了的主要原因是自己是在李丞豐死後趕到的,所以根本不知道當時夜曇花與李丞豐說了什麽。


    但是按照夜曇花那性格,他必定會表明自己的身份,說自己是什麽俠盜夜曇花。


    就在裘穀波思索的時候,張定鋒正色道:“裘捕探,按照規矩,我們得進去報案,做筆錄吧?”


    裘穀波一語不發,隻是默默點頭。


    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蔡千青為何在最後放棄了抵抗,連絲毫的掙紮都沒有,也明白他為何總是重複提醒自己胡深善用連環計。


    因為,蔡千青的死根本就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又一場腥風血雨的開始。


    ●


    樂正賢追出巷子後,就看到前方人影一閃,就在他準備上前的時候,卻發現嚴振國倒在旁邊的角落中。


    樂正賢上前,用手一探,知道嚴振國隻是被打暈之後,立即拔腿朝著前方追去。


    又追出一條街後,樂正賢又發現了同樣被打暈在地的薛匯川,但薛匯川的情況比嚴振國要好,模模糊糊還有些意識,這說明裘移山出手過於倉促,力道不夠。


    樂正賢衝薛匯川說了句:“客棧見!”然後又追了出去。


    追出東營地,走進新港貧民窟之後,樂正賢就傻眼了,因為新港的熱鬧程度遠超舊城,就如同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要想在這種環境下找到裘移山,簡直是難上加難。


    就在樂正賢準備放棄的時候,卻看到裘移山從巷子中急匆匆走出,不一會兒巷子中又走出幾名男子,看樣子還有人在跟蹤裘移山。


    樂正賢踩著旁邊的凳子躍上屋頂,蹲在那借著周圍的燈火,仔細辨認著人群中的裘移山,在確定大致方位後,樂正賢落地走進人群,先朝著尋找裘移山的那幾名男子走去。


    “喂。”樂正賢走到第一名男子身後,低聲招唿後,等其轉過身來,直接一掌擊打在他的下顎,將其打暈後攙扶著放在旁邊,緊接著如法炮製擊暈了其他兩人,再抬眼,已經看不到裘移山了。


    樂正賢鬆了口氣,因為要找到裘移山不難,就怕裘移山手上的東西被別人捷足先登。


    “誒,你不是穀波的朋友嗎?”裘移山的聲音意外地從身後響起。


    樂正賢轉身,看著手中提著點心的裘移山:“裘局長好。”


    裘移山笑道:“這都下班了,還什麽局長不局長的,還是照以前叫我裘叔叔。”


    “裘叔叔。”樂正賢笑道,“來買東西呀?”


    裘移山道:“是呀,新港新開了夜市,聽說還有很多洋玩意兒,我就想過來看看,誒,對了,穀波要成親了,這事你知道吧?”


    樂正賢道:“是嗎?我才迴來,還不知道這事,哪天呀?”


    裘移山道:“原本是上個月十六,事兒太多了,沒辦法,就拖到這個月十六了,酒席擺在錢湖樓,到時候記得來呀。”


    樂正賢點頭:“一定一定。”


    各懷心事的兩人客套著,就在樂正賢不打算繞圈子,準備單刀直入的時候,部分百姓朝著東營地方向跑去。


    “聽說東營地出事了。”


    “又出什麽事了?”


    “聽說是一家棺材鋪著火了,你看,這都能看見。”


    裘移山和樂正賢抬眼看著東營地方向衝天的火光,心頭都焦急起來。


    裘移山道:“我得迴家了,記得來參加穀波的婚禮呀。”


    樂正賢點頭:“一定,裘叔叔慢走。”


    兩人說完,各自隱入人群,拔腿就朝著東營地的方向跑去。


    ●


    東營地棺材鋪的大火殃及了周圍好幾戶百姓,熊熊大火讓救火的人束手無策,加上棺材鋪內原本就有不少木材的關係,靠他們一桶桶水往裏潑,根本無濟於事。


    聞訊趕來的嚴振國和薛匯川淋濕衣服後便衝進火場救人,雖然救出好幾名困在其中的百姓,卻沒有見到原本應該在棺材鋪中的潘家三兄弟。


    “人呢?”樂正賢趕迴來後,上前便問嚴振國,“三位前輩呢?”


    嚴振國和薛匯川搖頭,薛匯川道:“大哥,我們進去兩次了,沒有看到三位前輩。”


    樂正賢說著就要往火場中衝,卻被嚴振國和薛匯川攔住。


    嚴振國道:“大哥!已經快燒沒了,都沒路,你現在進去就是送死呀。”


    薛匯川也道:“是呀,大哥,我想起火的時侯三位前輩也許不在裏邊。”


    樂正賢呆呆地站在那,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忽然想起了什麽:“說不定是他們自己放的火。”


    嚴振國和薛匯川互相看著,沒明白為什麽潘家三兄弟要自己放火燒了棺材鋪。


    與此同時,棺材鋪地下八米處的地道之中,潘家三兄弟舉著火把在黑暗中前進。


    潘天祿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一眼,歎了口氣:“就這麽走了,我還真舍不得。”


    走在最前方的潘天福道:“有什麽舍不得,我們原本就沒有家,那裏也隻是暫居之處。”


    潘天祿苦笑道:“哪裏有人會在一個地方暫居幾十年的。”


    一向少話的潘天壽突然道:“前麵有人!”


    潘天壽話音一落,潘天福和潘天祿立即朝他靠近,三人背靠背警惕著周圍。


    “屏住唿吸!”潘天壽又道,“他們放毒了!”


    “晚了。”榮平野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們下來那一刻,就已經中毒了,因為你們放火的原因,火場的濃煙讓你們的嗅覺暫時失靈,無法很快辨別出地道中的毒煙。”


    潘天壽問:“你是誰?”


    榮平野從黑暗中現身:“廣目天王榮平野。”


    榮平野洋洋得意的自我介紹,換來的隻是潘天福的一句嘲諷。


    潘天福冷笑道:“無名小輩,沒聽說過。”


    潘天祿道:“如果你是衝火陵簡來的,那麽你隻能空手而歸了。”


    榮平野站在那冷冷道:“我是衝三位前輩來的,隻要有三位前輩在,何愁拿不到火陵簡呢?動手!”


    榮平野下令後,黑暗中傳出槍聲,火光之後,一顆子彈直接命中了潘天祿的胸口。


    “老三!”潘天福一把抱住中槍的潘天祿。


    潘天壽想要衝上去的時候,一運氣卻發現自己渾身軟弱無力,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榮平野慢慢上前,他身後也出現了四個蒙麵人。


    榮平野站在那俯視著癱坐在地上的三人,抬手指著潘天福道:“把他帶走。”


    四名蒙麵人上前,拽起潘天福直接架走,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潘天壽抱住潘天祿,恨恨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殺了潘天祿,是想讓你們知道,我們說到做到。”榮平野臉上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留下你是為了帶個口信,告訴那個人,明天正午時分,新港碼頭丁號貨倉,帶著火陵簡來,否則你就等著給你大哥收屍吧。”


    說完,榮平野轉身離去,隻留下潘天壽和奄奄一息的潘天祿。


    潘天祿用滿是鮮血的手握住潘天壽的手腕:“二哥,快,快走,不要管大哥了,我們早知會有這麽一天,隻要火陵簡不落在胡深的手上,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快,快走……”


    說完,潘天祿咽了氣,潘天壽呆呆地看著死去的弟弟,在黑暗中爆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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