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卿茱惡狠狠的瞪著妄圖,目眥欲裂,一語不發,一顆心早已冰涼透底,除了滿腔的自我怨恨再無半點活下去的心思,她失聲狂笑,笑的花枝爛顫,笑的厭世決絕,


    最後,腦海裏湧起一片渾沉,倏然閉眼,再也不願多看一眼這肮髒塵世和那猥瑣不堪的人心,尤為最甚的是這眼前人的醜惡嘴臉與險惡之心。


    妄圖一見鬱卿茱滿臉絕望不由縱聲狂笑,笑罷,手中折扇倏然變作匕首,抵緊鬱卿茱的咽喉,惡狠狠的道:“惡婦,你真該學會感恩,剛剛我說許你一次活命,可你不知珍惜,一心求死,既然如此,那便由我親手將你賜死,如此榮光,即便你入了地獄亦有吹噓,嘿嘿,如此說,你現在還不趕緊謝謝我嗎?”


    話音一落,妄圖再次獰笑,匕首向前一動便要刺破喉嚨,千鈞一發,突聽遠空傳來幾聲清亮的鸞鳴,繼而琵琶鏗鏘,倏然而至。


    堰雪城中,魔怪已被眾人屠殺殆盡,隻餘四大妖王東躲西藏,負隅頑抗。


    追殺妖王之中,十三突聞鸞鳴,不禁神色一頓,繼而歡喜十分,手中鐵劍急揮,將一個妖王快速的逼進了獨孤青羽和血池鬼卒的包圍圈中。


    少頃,縱身躍上一截橫枝,舉目一望,果見秦玉竹跨坐青鸞,彈奏琵琶,遠遠而來。


    妄圖一聽鸞鳴琴音,驟然一驚,手中匕首猝然消失,昂首望處就見青鸞展翅,載著秦玉竹徐徐飛落,因於忌憚,剛欲轉身遁逃,卻早被收琴落地的秦玉竹看在眼裏。


    秦玉竹衣袂飄飄,端莊典雅,蓮步輕移,向前走了兩步,溫聲道:“故人重逢,欣喜不及,何故躲避不見?”


    妄圖一聽,避無所避,唯有苦笑轉身,訕訕言道:“我當是誰,原是大姐啊。多年不見,您可是越發顯得年輕漂亮了!”


    秦玉竹微微頷首,淺笑道:“哪裏,哪裏,您這口才才是越來越精練通達了。”


    便在此時,鬱蒼狸與十三相繼奔來。


    鬱蒼狸一見妹妹癱軟在地,生死未卜,忙不迭的奔了過去,伸手將她抱在懷中,一探鼻息,尚有氣在,心中才稍顯平複,連聲喚著,眼眶裏盈滿了淚水。


    十三一見母親風采依舊,心中歡愉,兩步搶到跟前,倒身下拜,口稱‘母親’連連施禮。


    妄圖一見,臉色大變,用手指著十三,道:“原來你······你竟是大姐的骨肉?你是古賀天歌那賊的逆子?”


    秦玉竹滿臉愛惜的攙起十三,仔細看了又看,燦然笑道:“孩子,幾日不見,你竟瘦了許多,莫不是與野兒鬧了脾氣吧?”說著,又向十三身後看了看,道:“你們兩個沒在一起?”


    十三搖頭,道:“母親,此事說來話長,待容後稟。眼下,此賊惡貫滿盈必須立即宰殺,刻不容緩。”說著,迴頭一瞪妄圖,就見他慢慢向後退著,正欲伺機逃走。


    秦玉竹盯著妄圖臉色一冷,道:“宏圖,你可聽到我兒煙雲所言?”


    十三聞言一怔,扭頭望著秦玉竹剛想糾正,就見她微微一笑,輕輕搖頭。


    妄圖止住身形,猝然大笑,道:“大姐,沒想到你堂堂一身正氣,最終也落得個家破人亡,不得善終。你看看你選的那個郎君,再看看你這不成器的兒子,這可不是該有結果啊?哈哈,當初我和三妹勸你同我一路前行,你就是一口拒絕,百般不從。時至今日,你可活的如意?”


    秦玉竹聞言失聲冷笑,伸手摩挲著十三的脊背,剛想迴話,就聽妄圖繼續道:“大姐要我聽一個毛孩子的話,聽他什麽?是他說我的惡貫滿盈還是向我求饒活命的不堪?”


    十三一聽怒聲喝道:“惡賊,胡說八道!”舉劍便要上前,就覺秦玉竹輕輕將他一按,低聲道:“我兒莫慌,且聽他嘮叨嘮叨再說。”


    妄圖看著十三又是一陣冷笑,道:“小子,自古常言爹親叔大,娘親舅大,你這混賬見了我這舅舅非但不行跪拜之禮、尊崇有加,還一口一個惡賊的叫著,這豈是一個人中大俠的所作所為?你又何配稱作一個人字?”


    十三一聽怒火中燒,氣炸頂梁,但怎奈母親在旁,縱使有再多的憤怒亦也強忍吞下,唯有怒氣衝衝的看著,咬牙切齒。


    妄圖又道:“看什麽看?你還真像你那迂腐呆癡的父親,簡直就似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當年,他若不是腦子不靈光,又怎會有我與那賤人的苟合私奔,又哪來你和你母親的後來?說了歸齊,還不是我的功勞才讓你們母子的存在有了價值?大姐,如此說,你可真該謝謝我才是。”


    秦玉竹看著妄圖信口雌黃,笑而不語,見他終於止聲,衝著十三低聲道:“我兒時機已成,趕緊將其打殺!”


    話音一落,就見青影一閃到了妄圖近前,還不等他反應,揮劍便斬,駭得妄圖怪叫一聲,頓時化作黑煙消失於虛無。


    十三一劍斬空,心中悵然,恰在此時,黑煙一閃,落在他身後一丈遠處,猙獰一笑,道:“小子,原本我想就這麽悄悄的離去算了,可迴頭一想,我這個做舅舅不給你留點禮物,總是有些說不過去,所以——”


    十三不待妄圖說完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撲了上去,三劍連出,砍得妄圖立時又是化作一團黑煙,起在空中,瞬間又顯真身,駭得他慌忙取出萬魔戟,橫空一擺,暗自思忖不明,何故不能隱身竟成了心頭困擾。


    十三眼見妄圖現身,早已氣的目眥欲裂,揮劍猛刺,妄圖一見嘿嘿怪笑,道:“乖外甥,我一直念著與你娘親的那點情分,一再給你機會,你可莫錯會了我的好意,認為我軟弱好欺。”


    十三鐵劍迅捷勢猛,瞬間刺到眼前,妄圖擺戟輕輕一磕,但聽一聲刺耳的金屬銳嘯,十三瞬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蕩得倒飛出去。


    鬱蒼狸抱著雙目緊閉的鬱卿茱傷心欲絕,此時眼見十三惡鬥妄圖,心中已然怒火爆燃,他揮手拋出錦毛玉貂,暗中馭使,但見玉貂飛在空中迎風暴漲,瞬間變作牛犢大小,趁著十三飛出一霎,齜著鋼刀一般的利齒,兇狠猙獰的撲向妄圖。


    妄圖倒提萬魔戟,傲然冷笑,衝著玉貂用手隔空一點,但聽一聲慘叫,玉貂瞬間變小,折著跟頭從空中翻落在地,瞬間一命嗚唿。


    十三剛一穩住身形就見玉貂殞命,臉色大變,爆喝一聲舉劍便砍。


    妄圖一見十三燥怒,心中愈顯倨傲,萬魔戟豁然一指,恰好頂住劈空而下的鐵劍,如此一來,兩股勁力粘著再難分開。


    妄圖望著十三滿麵譏笑,淡定自如,而十三則被那強勢逼迫而來的勁力壓製的幾欲窒息,漸有不抵之勢。


    半晌之後,妄圖乍然一笑,十三頓覺一股勁力勢如排江倒海而來,胸中強抵的那一口真氣猝然出口,緊跟著,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整個人又一次倒飛出去,疾如飛箭。


    妄圖傲然狂笑,猛然收迴萬魔戟,口中陰陽怪氣的道:“可悲人類,真是越來越不爭氣了。”說著,目光一轉,望著失魂落魄的鬱蒼狸和奄奄一息的鬱卿茱冷聲道:“一對慫包,苟活千年,該是爛泥還是爛泥,總都無法將之扶上壁牆。也罷,總是心善如我,臨死之前便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句道別的話吧,陰陽路上也好尋著彼此,做個陪伴。”


    鬱蒼狸慢慢放下鬱卿茱,滿臉肅穆的站了起來,隔空取出羯鼓,眼望妹妹猝然落淚,咬牙切齒的道:“卿茱,便是這惡賊害你如此,哥哥失責,這便將他打殺,替你出出胸中的那口惡氣!”


    妄圖聞言仰天狂笑,他本想再出口譏笑幾句,以了心歡,可不想,鬱蒼狸驟然出手,一股威猛真氣迎麵而來,震得真如斷了線的風箏,瞬間倒飛而出。


    鬱蒼狸不再遲疑,羯鼓再敲,縱身躍到妄圖麵前,猛擊他的麵門,妄圖大駭,慌忙化作一團黑煙,還未來得及逃脫便又現出了本身,兀自慌張之時,羯鼓又已咚咚而至,震得他暈頭轉向,萬魔戟混亂一揮,竟將鬱蒼狸逼了迴去。


    妄圖詭笑,側眼一撇,就見地上的鬱卿茱突然有了異動,不由得眼露精光,暗道一個好字,揮手打出兩支尺許長的萬魔戟,徑直刺向鬱卿茱的麵門。


    秦玉竹扶著十三慢慢站起,滿目憂色,十三一見尷尬一笑,剛想出言安慰就見那萬魔戟寒光冷煞,已然迫近鬱卿茱,心頭不由暗自一凜,拚力撲去,急揮鐵劍將其打落,心中剛一放鬆就覺耳畔惡風不善,慌忙縱身閃避,卻不料他躲過了一支萬魔戟,卻再難躲過另一支,隻聽‘噗’的一聲悶響,那尺許長的萬魔戟倏然刺進了他的心髒,悶哼一聲,倒頭栽落。


    落地瞬間,他看到了母親那溫柔的雙眸之中迸射出了憤怒的火花,而他卻莫名的笑了,繼而,慢慢合上雙眼,安心的撒手睡去,再不願傷心醒來。


    “孩子?孩子?”


    鬱蒼狸一見十三重傷,不顧一切的奔了過來,跪在十三麵前急聲唿喊,眼淚再次盈眶。妄圖一見嘿嘿獰笑,揮手催動紙張悄然飛向鬱蒼狸的後頸,恰如一枚利刃,瞬息而至。鬱蒼狸一心隻在十三,渾然未決身後即來的兇險,就在那紙張剛一碰觸肌膚的刹那,陡


    見一縷精光飛至,瞬間崩飛紙張,花火四濺。


    瞬息,琵琶音起,鏗鏘不絕。


    妄圖一見秦玉竹出手,臉色駭然,再見紙張倏忽遠去,慌忙縱身急追,化作一團黑煙,隱沒其中。


    時逢一股寒風斜吹,直將那紙張東飄西蕩、翻折亂舞的吹落到河水之中,浮遊片刻,又被一道水浪裹挾,沁水而逝。


    秦玉竹滿麵肅然的盯了盯河水,收起琵琶,急忙忙的到了十三近前俯首一看,忙道:“趕快尋個安穩、幹淨的所在,把他二人安置,我還有法子醫治。”


    鬱蒼狸本不識秦玉竹,但此時慌亂,又覺她說的擲地有聲,不容置疑,心中亦也不作他想,慌忙抱起十三,快步離開,可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舉目望去,就遍地破敗狼藉,哪裏還有什麽安穩、幹淨的所在。


    此刻,城中魔怪盡數被殺,城池血染,遍地橫屍,那些助陣屠魔的草木金刃也不知何時遁跡無蹤,就連城外高築的藤牆亦也消失不見,無盡破敗盡在眼前。


    老丐時八音、不會大師以及宏光法師等人都引著部眾相繼趕來。


    當不會大師看到無生的無頭屍首、天奇天異看見秦玉竹踉蹌扶起的鬱卿茱,以及馬嘯靈看見鬱蒼狸懷中已然氣絕的十三時,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啞然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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