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感覺自己仿佛卷入了風神和雨神的決鬥中。


    無盡的暴雨早已將身體澆了個通透,狂風灌體,索爾猜如果自己不是野蠻人的話,換做普通人凍也凍死了,即便如此,他仍然感到手腳發涼。


    “狄安娜——”索爾攬著莫雷,艱難跋涉到狄安娜所在的大車前,這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他們倚靠著簡陋的木質大車,勉強不被狂風吹跑。


    狄安娜一頭褐色的波浪長發完全被雨水淋透了,束發帶不知哪兒去了,頭發隻能任由其披散著,被暴風肆意撫弄。


    她正死死抓著木車的一側邊沿,同時驅使剩餘的戰士們或是壓住四角,或是爬到車頂,撲在包裹物資的獸皮上,保證穩固住整輛車,不讓大車傾倒或側翻過去,上麵可是放著整個部落的重要“財富”。


    索爾把懷裏的莫雷放下,對抓著車邊趕過來的狄安娜說道:“照顧一下他”,老者的身體本來也算健壯,可是在風雨吹打下已經變得麵色蒼白,虛弱極了。


    “諾姆——巴——巴還在前麵……”莫雷卻抓住了索爾的手,發白的嘴唇被他緊緊咬住,看樣子還想掙紮著站起來。


    “你呆在這兒,我去前麵找巴——”索爾頂著狂風大聲吼道


    “索爾大人——風太大——不能前進了。”狄安娜拖住了莫雷,她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但顯然外表並不能說明一切,畢竟身體裏流淌著蠻族的血液。


    “我知道——”索爾急切地喊著:“看好這裏——狄安娜,我會讓大家往這兒靠攏,隻能這樣了——”


    暴雨和狂風幾乎衝散了部落的人流,索爾看到不少族人死死抱在一顆大樹上,還有一些在風雨中變得驚慌失措,他們不知道該往哪兒前進,或如何後退,隻好茫然無措地死死趴在地上,抓住身邊每一棵能夠觸及的植物。


    “去——到中間去!”一路向前,索爾不斷發現愣在原地的人們,雨聲掩蓋了索爾自己的叫喊,他不得不用手去推,去拽,去拉扯這些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族人們,讓他們朝中間部隊靠攏。


    “你怎麽樣——”又走了沒多遠,索爾看到了巴瘦小的身體,他機靈地躲在一塊兒大岩石後麵,因為體型嬌小,這塊兒岩石倒是能把他完全擋住。


    巴用一隻手抓住地上的荒草,同時死死趴在地上,他的兩隻腳幾乎要插到泥土裏去,雨水早就把他的獸皮上衣澆透了,濕漉漉變得沉重,反倒讓他不容易被風刮走。


    索爾來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攔腰抓起,才發現一個小不點的灰色毛團被他壓在身下,一同帶了起來。


    巴抬起頭,見到是索爾張了張嘴又仿佛不知道說什麽,兩人還不太熟絡,巴又是個靦腆的男孩兒,所以索爾沒有在意,他指了指小男孩兒懷裏的灰色毛團問道:


    “這是什麽——?”


    “我撿來的——”


    索爾不再糾結,他將巴夾在腰間,感覺到對方微微掙紮了一下,隨即他又加了一分力,男孩兒很快就不動了。


    被暴雨一遍遍衝刷著身體的索爾,感覺一股涼氣慢慢在身體中遊走起來,恍惚間他感到有些疲憊,即使強壯如他也無法在這樣的暴風雨中久留。


    觀望四周,基本上已經看不到其他族人了,索爾夾著巴,邁開步子往迴走去。


    “繼續前進已經不可能了,隻能暫時停在這兒,也不知黑齒他們怎麽樣。”索爾被冰雨、狂風衝擊著,一股疲倦感重重襲來,讓他忍不住就這樣在雨中躺下,一覺睡過去。


    “不能放棄,要挺住,作為諾姆,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他狠狠咬住舌尖,甜腥的血氣滑入喉嚨,疼痛感讓他瞬間清醒起來。


    迴到隊伍中部,族人們已經聚攏在大車的周圍,像一根根漂浮在颶風中的浮萍,仿佛稍不留神就要連人帶車一起被暴風雨卷走。


    “戰士們上來壓住車!女人和孩子躲到車下麵去!”索爾顧不得那麽多,一把將巴塞到車底下,轉身就扯著嗓子大聲喊起來。


    唿嘯的風聲幾乎把人的聽覺隔斷,索爾咬著牙,從一個個族人身邊走過,拉起他們,貼著他們的耳朵衝他們大喊,他的嗓子已經嘶啞了,快要發不出聲了,疲倦像起伏的潮水般衝刷著精神的堤岸,他幾乎單純靠身體的慣性驅動,走向下一個族人。


    值得慶幸的是,每一個受到他指令的蠻族都非常順從地聽從了命令,女人抱著自己的孩子紛紛躲到木製大車的車底下,這裏仿佛成了方圓百裏最為安逸的保護所。


    戰士們挺起腰,不約而同地爬到車上,之前在狄安娜的命令下,已經將麻繩從車頂繞過,綁在七顆獸牙上,然後狠狠楔入泥土裏。


    戰士們有的撲倒楔子般的獸牙上,有的把自己雙腿埋到土裏,死死按住車邊,有的奮不顧身的跑到車頂上,將蓋滿物資的獸皮壓在身下。


    從小生活在這片島上的野蠻人們最為清楚大自然的威力,沒有人能和它對抗,沒有人可以與它為敵,每當災難來臨的時候,所有人能夠依靠的隻有部落,隻有身邊的同伴,沒有部落就隻有死路一條。


    這也是為什麽這裏的野人們從來不崇拜任何神明,他們隻敬畏開辟出部落未來的先祖們。


    索爾的臉頰凍得發紫,他想自己的皮膚也許已經麻木了,連冰冷雨水澆在上麵都有些感受不到。


    他撲在木製大車的最上麵,趴在濕漉漉的獸皮上,幾乎能聞到獸皮下被打濕的肉幹的香氣。


    “所有人——抓住你旁邊人的手——!”索爾用盡最後的力氣高喊道,同時抓住了身邊的兩名他所不認識的戰士的手。


    命令被下意識地服從,並且此起彼伏地被傳遞下去,一條條粗壯的手臂緊緊握在了一起,無論是索爾從前的部落,還是莫雷曾統治的,亦或是剛剛被放出來的奴隸們,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抓住了身邊同伴伸出來的手。


    這一刻,野人們仿佛在暴風雨中形成了一條用人體捆成的的繩索,在唿嘯的狂風暴雨中將維係著部落希望的滿載物資的大車牢牢拴在原地。


    戰士們用自己的身體,讓它成為女人和孩子們的庇護所,小小的部落,在這人力所不能抵擋的恐怖風暴前,居然有些想要一較高下的氣勢。


    龐貝咬碎了牙,瞪起雙眼,拚盡全身力氣,死死按住這輛曾經是他的囚籠的木頭大車。


    他是個不愛說話的野蠻人,或者說自從他的部落被毀滅以後,龐貝就變得不愛說話了。瑟維洛的戰士們要的不是統治或征服,而是徹底的奴役,所以龐貝成了一名悲慘的奴隸。


    但不知是不是先祖之靈的庇佑,不久之前,他又重新擁有了部落,不再是奴隸,而是真正的部落一員!


    龐貝覺得自己一生都忘不了那位賜予自己新生的諾姆,他暗暗向祖先發誓,從今以後,自己願意為了這位名為索爾的諾姆,獻出生命。


    可誰知好景不長,還沒有多久,部落就在遷徙中遇上了一場這樣狂猛的暴風雨,這是他一生中見過的,最猛烈的暴風雨。


    龐貝第一次恨起了天,或者他不知道天是什麽,他隻是恨引起了這場風暴的事物,他願意相信自己的命運是由冥冥中某個不可捉摸的存在所控製的,他願意相信自己不能去思量這個存在,他願意相信麵對“天”所降下的一切,他永遠隻能敬畏和遵從。


    但生平第一次,他心頭燃起了“恨”,對天的恨意。


    龐貝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不善言辭,可胸中又好像著起了一團一團火,燒的他痛苦,燒的他難受,燒的他隻想大聲吼叫出來。


    不由得,在狂風暴雨之中,龐貝就這麽張大了嘴,全然不顧仿佛找到宣泄口而瘋狂灌入其中的風和雨,龐貝咆哮起來


    “吼吼吼——!”胸腔劇烈震動,某種最原始,最狂野的怒吼聲從龐貝嗓子眼裏岩漿噴射似的發出,居然穿透了嗚嗚唿嘯的風聲,打散了嘩啦不停的雨聲,好似要捅破天際樣的直衝霄漢。


    龐貝的咆哮引起了戰士們的共鳴,他們仿佛能夠明白這嘯叫聲中包含的情感,緊接著,一聲、兩聲、三聲……無數聲高昂的咆哮連成一片,在這可怖的暴風雨中轟然炸開,驚起鳥獸無數,這些野獸們寧願在逆著風雨逃走,也不願再在這裏多呆一秒,就像有什麽可怕的生物誕生了一樣。


    吼叫中的龐貝雙目漲的赤紅,肩膀和四肢上的肌肉猛地脹起一大塊兒,他現在看起來簡直比曾經部落最強壯的戰士,還要威猛。


    隻覺得身體裏似乎傳來了使不完的力氣,用力一按,就能把原本搖搖晃晃的木車穩穩按在地上。


    龐貝抬頭四顧,才發現周圍的部落戰士也都發生了變化,他們同樣紅著雙眼,四肢壯的嚇人。


    一瞬之間,被壓在中心的大車變得比海浪中最堅韌的礁石還要穩固,任由風吹雨打都不能挪動它分毫,原本幾乎致命的暴風雨此時根本拿這群人沒有一點辦法。


    索爾在最上麵看的眼珠子都快出來了,他幾乎已經精疲力盡了,但沒想到隨著龐貝的咆哮聲,戰士們簡直如同變身一樣,三五成群地開始怒吼,他們的眼睛化為赤紅,身材驟然拔高,力量看起來暴增了四五倍,一下子就把大車死死固定在了風雨中,再也不動半分。


    “這是什麽情況!狂戰士?”索爾覺得自己簡直快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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