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府內,吳家的子弟和下人在大堂外整齊地跪成了好幾列。


    並沒有誰要求他們這樣做,但他們卻主動前來,為自己在宴會出現刺客一事的失職"請罰"。


    雖然都是主動請罰,但跪著的人每一個都冷汗直下,哪怕膝蓋再酸再疼,也不敢挪一寸,生怕大堂裏的安國公吳致文的視線向外麵看出來。


    其實兩個行刺犯人都已經被抓住了,下毒者是吳荃銀身邊伺候多年的一個侍者,所以才有隨宴旁侍之幸,但沒有人想到他會在湯裏下毒。


    若非一個神秘人送書提醒,在場所有人都會喝下這罐斷腸湯。


    而另一個拔刀行刺的武師,也是在府裏兢兢業業多年的,此前也不孤僻古怪,更無離奇舉止。


    對於他突然拔刀行刺的行為,眾武師都想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隻能說他是被鬼給迷了。


    這兩人一被壓迴吳府,立刻就被關進了地窖,拉上了刑架。但不管酷刑還是懷柔,這兩個人竟然都一言不發,沉默得讓人發毛。


    吳致文沉著臉色,獨自坐在大堂上。他已經派人去取這兩人的家眷了,但他不抱太大期待。因為根據自己過往的直覺分析,這件事最後可能還是問不出什麽東西。


    這兩人的存在,昭示著幕後黑手的深不可測。


    是誰將這兩個人安插在自己府上的?


    是吳致語嗎?他雖然已死,但生前亦有禦人之術,讓追隨自己的人如同撲火之蛾。這兩人可能是他安排的,專門等著待機而動。


    但下毒者針對的是全桌人,吳荃鋅當時也在,這是一個說不通的地方。如果那兩個人是興國府的奸細,顯然不會拿吳荃鋅拿冒險。


    吳致文想著想著,突然感覺頭疼欲裂,伸手拿起了旁邊一個銀製的丹盒,從中倒了兩粒藥來服下。


    人老了,就是比誰活得久了,自己也不知道還有幾天陽壽,該安排的事還是得抓緊。


    門外走進一個黑衣管事,吳致文抬起了頭。他知道對方來報何事,但不知道是喜是憂。


    "老爺,李老公性命已無大礙,人也清醒了。"


    吳致文立刻站起,向門外走去,黑衣管事緊隨其後。


    他一走出門外,所有目光便齊刷刷地看向了他。但吳致文誰也不理睬,徑直走了。


    黑衣管事在堂前站定,宣布早已被告知的賞罰事項。


    "護院何化田,護衛有功,賞金十兩。"


    "吳延濤失察,按家法行事。"


    "。。。。。。"


    跪著的眾人一片嘩然,但都豎起了耳朵,生怕漏聽了自己。


    吳致文來到自己的臥房,看到床上臉色蒼白的李老公。他大喜過望,連忙上前。


    "國公爺。"


    突然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吳致文這才注意到房間裏的另一個人。他是被吳荃鋅找來的陳姓大夫,一張蒼白詭異的臉比失血過多的李老公還要嚇人。


    "你姓陳是吧?你先下去吧,我自有重賞。"


    醫者行了一個禮,先行出去了。本來以李老公的傷口和失血的程度,他是必死無疑的,但不知陳大夫用何手段將他從鬼門關拉了迴來。


    李老公已經恢複了意識,揮手示意讓吳致文靠近。吳致文會意上前,同時也讓無關人等盡數離開。


    看到房間裏剛剛還像家具一樣侍立的仆人都出去了,李老公還是不放心,示意吳致文把頭傾過來。


    吳致文連忙照做,頭近得能感覺到李老公虛弱的唿吸。


    "你。。。聽好了,我隻說一遍,太子要來金陵。。。他到時候。。。"


    吳致文聽得心如火燒,全失平時的冷酷,他聽得一清二楚:太子要微服來金陵,這說明要站隊的時候近了。


    。。。。。。。


    他得知消息不久,鄭梨又潛入了吳府。她像老鼠一樣爬在後花園的牆上,如此冒險不是為了別的,隻是擔心吳延濤發生什麽事情。


    吳延濤並不住在安國府內,而是住在後花園玉皇廟旁的一個小院裏。鄭梨之前也曾經遠遠看過,但這次是她靠得最近的一次。


    小院沒有圍牆,籬笆內種了一株枝葉傘開的大樹,在白日也能遮出一片陰涼之地。


    鄭梨沒看到任何仆人或護衛的痕跡,但她看見屋子裏亮著火光,吳延濤在裏麵嗎?


    她站在牆外忐忑不定,最後還是不敢進去,心說自己在窗外看看就好。


    鄭梨慢慢靠近窗邊的時候,屋子裏傳來了吳延濤的聲音:"進來吧,我知道你在外麵。"


    鄭梨推門而入,心跳得像鼓點。她看見裏麵隻有吳延濤一個人,赤裸的後背上全是鞭痕。雖然已經塗了草藥,但看起來他並不好受,不能隨便彎腰。


    "公。。。公子。。。"


    鄭梨忍不住哭了,眼淚一下奪眶而出。雖然挨打的不是自己,但感覺卻是疼在了自己心裏。


    "姑娘,是你啊。"


    吳延濤也認出了她,之前鄭梨設法跟他"偶遇"過幾次。


    "公子,他們怎麽敢這樣對你!"


    "不要在意。"吳延濤笑了一笑,"家規總是非常嚴格。"


    鄭梨還是覺得十分難受,稀裏嘩啦哭個不停。吳延濤牽過她的手,讓她在一邊坐下。


    "我是在這個地方長大的,沒有仆人伺候,什麽事都是我自己幹。"


    鄭梨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沒想到吳延濤還是一個特別自立的人。


    仔細看的話,這間屋子裏的陳設也特別古樸,到處都是一股書香味。原來此處曾經是吳荃銀清修的地方,後來又讓兒子住了進來,希望能培養他的道心。


    鄭梨曾經也覺得吳延濤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少爺,但現在看來他也知道生活的艱辛,為人勤奮上進又暖心。


    雖然他生於富貴之家,但依然懂了身體力行。


    "公子,其實我對你。。。"


    "我知道。"吳延濤說,"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隨我的心願去做。"


    "生下來帶個吳字有很多好處,但也有很多不可避免的事,今日之事就是一個例子。"


    "公子,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鄭梨急切地問道。


    "有人要殺我,因為我是安國府下一代裏,最有能力競爭江南織造的人選。"


    想殺吳延濤的人是誰?其實話說到這裏,也知道他說的是興國府,但鄭梨心思頗為單純,不了解那麽多事。


    "公子放心,我一定跟。。。"


    "這事情太危險了,你不要參與。"


    "但是我不能眼看著有人害你啊。"


    "你不要擔心,我也是有外援的,隻是我需要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麽事。"吳延濤的語氣十分溫柔,"我能相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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