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安國公吳致文獨自坐在大堂上想事情,突然堂外有一個黑衣管事叩見。


    直到吳致文點頭示意,管事才恭恭敬敬走了進來。他小步慢行,走到了安國公身邊,側身站在他的耳邊。


    "九龍杯碎了。"


    吳致文揮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九龍杯對他來說不值一文,碎了就碎了,他根本不感興趣。


    但管事正要離去時,吳致文卻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


    吳致文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然後才問:"興國府上什麽反應?"


    "老太君已經病倒了。"


    吳致文的臉上綻放出笑容,但又隨之一沉。那個女人詭計多端,還不知道是真病假病。


    但不管真病假病,吳家祭祖的日子都要來了,到時候關於碎掉的九龍杯,自己和那個女人都得給出一個滿意的處置才行。


    但不勞吳致文費心,外麵已經在大賞武師了。九龍杯被打碎時,目睹的人好在不多,吳延杏是個待字閨中的內向姑娘,更何況最近才得到祖母關心,自然不會多嘴。


    而九龍杯的碎片立刻被收進來了盒子裏,這是白敬冰和鄭劍書兩人不約而同的決定。


    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白敬冰自然要告訴鐵杉,而最後由鐵杉膽顫地跟吳致文和老太君二人,匯報了這件噩耗。


    在大家的想象中,老太君一定會勃然大怒,鐵杉甚至小命難保。可出乎預料的是,老太君沒有動怒。


    "罷了,罷了。"


    老太君轉身迴房,留下一臉迷惑的鐵杉。


    而安國公吳致文反倒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聽到消息時焦急得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然後他再三叮囑鐵杉,關於此事不可以透露半點消息出去。


    吳家祭祖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一日淩晨天還未亮,金陵城外元帥山上,便已經有幾人在守候了。


    其中為首的就是鐵杉,他衣容整肅,身上袖子衣角全都收拾好了,正在一邊閉目養神。


    而他身後跟著幾個手下,其中蔣愚山幫他拿著二十多斤的鐵鞭,那是他常用的一把,這重量尋常人無法使用。


    旁邊還有一個轎子,抬轎子的四人不是腳夫,穿著打扮看起來都很清楚,不像腳夫一樣袒胸露腿,隻是不知道轎子裏的人是誰。


    眾人就這樣無言等候,過了好一會兒,天光漸漸破曉,才聽見有拾級而上的腳步聲。


    "好大的麵子,讓我們等就算了,你要讓於老也在這等嗎?!"


    鐵杉身後的一個武師破口大罵,似乎就是在責備這個趕來的人。


    上來的人是鄭劍書,他一身白衣,手裏拿著平時攜帶的手杖,旁邊隻跟著吳繼和一人,為他提著一個水壺。


    看到他來了,武師還要開口,但轎子裏傳來了說話聲。


    "別失禮,是你們要挑戰他。"


    鐵杉連忙迴答:"於老教訓的是。"


    江湖規矩,向人提出比武,要由對方定時間。


    因為挑戰者站了先機,所以要讓被挑戰者決定時間地點。挑一個對方體力精力充足的時候,在對方指定的地方比武,這樣才算公平。


    轎子坐的"於老",是武行裏有名的中間人,見證過無數比武。


    他開口說:"鐵杉挑戰鄭劍書,比武地點定在元帥山,時間是寅時。兩人,都到場了吧?"


    "到了。"


    "來了。"


    幫於老抬轎子的一個年輕人,取出兩份文書示眾。此時早已過了寅時,但天還不亮,沒有人看得清文書,卻都知道這是什麽。


    這是前幾天雙方就已經畫押了的生死文書,此趟比武,生死無怨。


    "元帥山,是當年鄂王嶽飛嶽王爺,大敗金兀術的地方。當年高宗被金兀術七八十萬大軍圍困於此,幸得嶽王爺神勇,才保得勝駕周全。"


    聽了於老的話,鄭劍書頗為不屑,這些話大多是民間演義之語。但因為很多人沒有文化,常常把演義之詞當作正史。


    鄭劍書看了一下周圍,看到蔣愚山時,臉色有一些變化。


    "你在這裏做什麽?"


    蔣愚山覺得他有些奇怪,沒有接話。


    武還是要比的,鐵杉接過了蔣愚山抱著的鐵鞭,拿在手裏轉了一圈,輕盈如木棍。於老的手下有的沒見過他的勇力,此刻都張口結舌。


    鄭劍書也把拔刀出鞘,長刀從手杖緩緩拔出,如同一條白線。吳繼和過來接住手杖,但因為太緊張,雖然手杖就在眼前,但他連伸了幾次手都沒有接住。


    鄭劍書把手杖往徒弟手裏一放,此次帶他來,就是要讓他熟悉一下生死相鬥時的氣氛。


    "真是一把怪劍。"


    於老也沒見過鄭劍書手裏的刀,漬漬稱奇,自己給這場比武做中間人,主要是為了給鐵杉麵子。


    他看到鄭劍書,就覺得他沒什麽本事,到了比武的時候,又故意拖延時間。鐵杉精力遠超常人,更何況這次早有準備,這種伎倆對他沒用。


    鐵杉手裏的鐵鞭,鞭頭有一根尖刺。在戰場上往敵人麵具或護頸下方一挑,尖刺就順勢刺入了,是對付重甲敵人的一種設計。


    硬鞭技法傳世稀少,大部分人拿著硬鞭是用刀法的,但見到開刺的設計,便知道使用者明白此器的古意。


    鐵杉沉身,擺出定膝勢。長鞭本就沉重,需要腳步輔助。而定膝勢是待敵的低架勢,擺出以後活動不變,容易被敵人所趁。


    鄭劍書將刀低指,輕輕伸出。鐵鞭迅速移動,如同有了生命,一下纏住了長刀。


    鐵杉用長鞭順纏長刀,又忽然變手,往反向纏去。這是一招妙手,我纏住敵人器械時,敵人往往隨著我轉動的方向轉動,等我轉勢已盡,他就能反擊。而我突然改向反方向轉去,就正好合上他的勁了,往往讓敵人措手不及。


    感覺找到對方兵器力點的一瞬間,鐵杉立刻將鐵鞭下壓,如同千斤之力。


    但一瞬間,鄭劍書的刀好像一條鯉魚擦滑而出,鐵鞭撲了個空,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


    鄭劍書立刻往後跳去,因為敵人還有後手。鐵杉砸下的鐵鞭借擊地的震力反而彈起,一下刺向鄭劍書的喉嚨,但未能得手。


    雖然一下失手,但鐵杉已經勝券在握了。長刀對重器,隻能撥擋,不能格擋。


    鐵鞭有二十多斤重,鄭劍書的刀不過二三斤,根本無法格擋,一擊之下足以將他的刀打到他自己身上。


    鐵杉右腳向前,鐵鞭往下指向左前方。此為群攔勢,看似上身無防護,但如果敵人劈來,我鞭如槍轉,能革開擊殺。


    更為聰明的敵人,會砍我手腕,我則立刻閃開,手腕就閃離了敵人的攻擊,再變勢擊殺。


    鄭劍書舉刀欲劈,如同虎抱頭,他竟然選了下策。


    鐵鞭猛烈晃動,直接衝起。鄭劍書突然抽身,手裏長刀閃電般收迴,往下像蛇一樣貼上了鐵鞭。


    坐壓銅蛇入洞,如同無縫之鎖。


    鐵鞭像是被鎖住了一樣拉不迴來,長刀纖細的刀身重如泰山,鐵杉的五指已經酸麻不堪。


    鄭劍書輕輕一抽,長刀刀尖從鐵杉右手手腕處一閃而過。


    鐵杉如同被沸水燙到手的幼童,手裏鐵鞭一下滑落。


    眾人都大驚失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下一瞬間,鐵杉又用左手舉起了鐵鞭。他學藝時,是先從左手開始學的,左手一會,右手自然也能使出同樣技法。下盡苦功,左手方和右手一樣靈活。


    鐵杉急起左臂,閃電一樣劈下。鄭劍書急進左步,身體迅速往左前方鑽去。


    鐵鞭從他身旁落下,而同一瞬間他將長刀往身後一刺。


    此為跨劍勢,敵人打來極為迅猛,我磕打不到,就直接往斜方向急閃,一落步同時往身後刺去。


    兩人身形交錯,鐵杉忽然支撐不住,砰然倒地。


    "老大!"他的手下們紛紛露出焦急的神色。


    鄭劍書看也不看,轉身離去,於老猛然將頭探出轎子外麵,大聲喊道:"你要去哪?!比武還沒完呢。"


    "哼。"鄭劍書頭也不迴,留下一句話。"比什麽,他死了。"


    於老的手下早就過去察看,聽了他這句話,翻來覆去才看見傷口,極其微小,沒多少血流出。


    剛剛鐵杉打下極快,如同霹靂擊地,眾人都以為他是用力過猛而昏厥,沒料到他已經死了。


    鄭劍書把刀夾在腋下,叫上徒弟直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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