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某地


    一個儒生打扮的少年,和幾個人一塊擠在一輛馬車裏。他皺著眉頭,一幅難受的樣子。


    每次馬車趟過崎嶇的地方,車身的震動都讓他左搖右晃。一開始他還正襟危坐,想顧及體麵,但旅途中他實在忍不住了,學著其他人把上半身往後躺在車廂上,引來了車廂裏商隊夥計們的一陣爽朗的笑聲。


    年輕人自己想起這件事,又漲紅了臉。他心裏稍稍有些不岔,埋怨父親讓自己跟著叔叔的商隊去榆山城。


    但是他不願表示出任何不滿,否則讓這些幹活的人小看了怎麽行!


    突然傳來了車夫從前到後的陸續吆喝聲,車隊齊刷刷的停了下來。少年眼巴巴的望向車外,這迴總得到了吧?


    車夫迴頭說:"到榆山外頭啦,讓小少爺下來吧。"


    車內眾人紛紛把身體讓開一點,少年稀裏嘩啦地把自己擠了出去。


    一下地,哇地舒了一口氣,他看向陌生的山水,不知道哪裏是自己的歸處。


    少年的堂兄和叔叔都從車隊前麵跑了迴來,中年人說到:"大侄子啊,你要去的書院就在這裏了,我們還要趕路,不能陪你啦!去書院的路我們問過這裏的老鄉了,你往村口大榕樹走就能走到了,看好東西,小心別走丟了。"


    少年暗自歎了一口氣,捂緊了藏在身上的金子,背上自己的行李,跟家人道別,往叔叔說的方向去了。


    他穿過民居,白天見不到任何成年人,他們都下田謀食去了,留著的隻有老態龍鍾的老人,和管理家計的婦女。


    偶爾也能見到幾個閑漢和調皮的孩子,少年告誡自己別學他們,此行一定要好好學習。


    "哎呦!"路過一片開闊地時,突然少年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摔在地上感到絲絲的疼。


    撞他的人,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倒在地上誇張的發出哎呦哎呦的聲音,背後還有很多後生,對著少年一陣哄堂大笑。


    看到少年在笑聲中錯愕地站起,青年佝僂著也爬起來,假裝皺著眉毛,細長的臉緊成一塊:"這位兄弟怎麽不看路的呢,差點給我撞散了。"這句話又引起了一陣笑聲。


    少年麵紅耳赤的反駁到:"明明是你從旁邊撞的我!"


    長臉青年一麵用手指著他,一麵迴頭跟郎黨說道:"哎,這個人不講理啊。"


    "打他!!"不知道哪個人叫了一句。


    "對,靖哥,揍他!""打他!""打這個呆子。"


    這些喧嘩聲把少年驚了一下,他感到勢頭不對。


    而被叫做"靖哥"的青年,慢慢挺起身體,足足高了少年一個頭不止。少年嚇得退了一步,這才發現這個人比自己塊頭大多了。


    少年在家不算嬌生慣養,但也養尊處優,沒人敢作弄他,所以他根本不懂這裏麵的門道。


    "靖哥"看到少年被自己嚇到,十分得意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今天我心情好,不計較這些,我們倆比一比摔跤。輸了,跪下叫爺爺。"


    少年聽了漲紅了臉:"這算什麽話,真是無禮!我絕不。。。"


    "靖哥"撩開兩手,直接抓住少年的領子,手法一雲,腳底往他脛骨一攔。


    少年當即天旋地轉,像一個布娃娃一樣轉了起來,倒地時也不會保護自己,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在沒受傷。


    那幫後生看到少年摔了一跤,吃了一屁股灰。不用說非常樂在其中,發出各種奇怪的喝彩,咦咦啊啊個不停。


    "靖哥"洋洋得意,嘿的一拍手,叫嚷著:"三跤兩勝!你還有機會呢,努力啊!嘿嘿嘿。"


    少年感覺自己的腦袋想停轉了一樣,他長到那麽大都勵誌於學習,從不和村裏的野孩子一起去玩,更沒有被同齡人欺侮過。


    現在頭一迴離開家,身邊沒有家人保護,被人摔來摔去不知所措。


    "靖哥"看少年沒有馬上反應,感覺傷了自己的麵子:"喂,你聾了嗎!和你說話呢!"。


    "剩下兩跤,我來摔吧。"


    "靖哥"看向聲音的主人,也是和少年一樣長衣寬袖儒服打扮,於是放肆的把眼睛上下打量,好像挑選一塊豬肉一樣。


    "你會摔跤?"


    "我何止會,我人送外號摔破天。"


    "嗬嗬。"


    "靖哥"發出不屑的聲音,但似乎讓他感到些許不安的是,身後的小廝們沒有發出聲援,而是交頭接耳了起來。


    "靖哥"皺了皺眉毛,往前踱了幾步:"你是求誌塾的人?"


    "是啊。"青年兩手一擺,滿不在乎。


    少年聽到了儒服青年的答複,睜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救星,因為他此行來讀書的地方就是求誌塾。


    但少年心裏還是擔心,因為這個儒服青年看起來並沒有"靖哥"那麽精壯,個字也不如他高。


    "靖哥"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按了按拳頭,骨節發出節節彈響:"好,好,好,那我就來和你摔兩下。"


    兩人各自向前,對上了眼睛,"靖哥"擺出跤架,架勢稍大,像一隻大馬猴子。


    儒服青年腳底輕輕放鬆,垂下雙手,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要和"靖哥"對抗。


    "靖哥"突然踏出一步,急伸一手搶把。


    青年膝蓋微沉,身形一晃,直接撞在了"靖哥"身上,發出打穀一樣的響聲。


    眾人大驚,以為看到了魔術,但又看到"靖哥"被撞的身形不穩,一個踉蹌,才知道自己沒看錯。


    沒等"靖哥"站穩,儒服青年又撞了他一下。"靖哥"又退,馬上又被撞了一下。不但聲音像打穀,連間隔之短,也真的如同打穀一樣。


    "靖哥"被撞的岔了氣,發出"喔"的一聲,往後自跌在地上,他手舞足蹈地暴躁爬起,好像下一秒拳頭就要揮到人身上了,嚇得旁觀眾人都連連後退。


    他暴怒地舉起手:"你打人!!!"


    眾人也都向儒服青年投來懷疑的目光,剛剛看到他"撞"在對方身上,但根本看不清是具體哪個部位"撞"的,隻感覺他是"整片"移過去的。


    儒服青年不為所動,好像不理解對方為什麽生氣一樣,說道:"我垂著手,怎麽打你?"


    "你,你,你。。。。。。哼!"


    "靖哥"手一罷,轉身就走,他的一夥宵小連忙跟上。走了幾步,好像想起了什麽,迴頭罵到:"這帳我記下了,你等著吧!"


    少年錯愕的看著惡霸們遠去的身影,長唿了一口氣,覺得這真是母親在天有靈,連忙下拜道謝:"謝謝兄長搭救,敢問尊姓大名?在下姓武,名光,字元儀。"


    還沒拜到地上,儒服青年就把他扶起來了,答到:"免禮,免禮,我姓鄭,名順禮,字劍書。"


    武光聽了大喜,"鄭兄是求誌塾的學生嗎?!"


    "是啊"


    "我前來求學,剛剛才到這裏。"


    "那好,先進去安頓吧。"


    兩人提上行李,鄭順禮帶著他到了求誌塾的大門,上書"文韜武略"四字。


    裏麵幾個好奇的學生看了過來,鄭順禮招唿他們幾個把武光的行禮放到住處。


    然後兩人直行至賬房,裏麵一位先生正在寫字,看到兩人來,把筆調了一調,站起來相迎。


    雙方行禮後,鄭順禮介紹到:"這位是上官先生。我們書院雖然是由姬際可先生主管,但他經常外出遊學訪賢,現在也不在,所以平時事物由上官先生主管。"


    "上官先生,這是武光。"


    "武光見過先生。"


    上官存答道:"好,家翁的信我們之前收到了,就等著你來了。先去熟悉熟悉書院吧,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


    於是鄭順禮又帶著他到處逛了一圈,武光這才發現,求誌塾占地頗大,背後還有一個寬闊的校場。校場上,無數學生正在鍛煉武藝,令他大開眼界。


    但和他映象裏不同的是,這些人練習時不管是單練還是對練,都是一板一眼,沒有跳躍也沒有誇張的動作。


    "你應該知道吧,我們書院最大的特點就是兼習武藝,這一點在各家書院裏絕無僅有。"鄭順禮對武光說道。


    "我知道,我還聽過書院的幾位老師是前三立書院的大儒,都知識淵博。


    "武光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考取功名,光耀祖宗。


    兩人來到學生居住的廂房,走了許久,到了末尾的一個房間。


    一個學生聽到聲音,出來打開房門,"鄭師兄!這位是?"


    鄭順禮跟他介紹了武光,對方也自我介紹道:"我叫張子敬,字小鬆。"


    鄭順禮說:"武光的行李已經搬進來了,你們兩個共處一室,要好好相處。現在跟我去書房領書吧。"


    兩人都稱是,張子敬也跟著去幫忙搬書了。


    三人到了書房,跟當值的學生打了招唿後,領了一大堆書迴去,鄭順禮先行離開了。


    兩人迴房閑聊,原來求誌塾是靠各地豪紳出資讚助的,所以地方廣大,學生還不用自己備書。兩人聊來聊去,武光有些事知道,有些不知道。


    張子敬跟武光說:"今天真稀奇了,平時很少白天能見到鄭師兄的。"


    武光困惑的歪了一下頭:"欸,是嗎?"


    "哎,你不知道,鄭師兄是個夜遊神,平時白天都不見人影。"


    看到武光露出奇怪的表情,張子敬繼續解釋:"他和另外幾位師兄是姬夫子武學上的傳人,所以他白天不出麵,也就沒人管他了。"


    "另外幾位師兄,待會兒吃飯的時候都見得到。"


    武光問道:"姬先生功夫很高的嗎?"


    "那可不是嘛,幾位師兄武藝也是驚世駭俗啊。姬先生又通文化,所以有人叫他武夫子,就是習武的先生,我們也就跟著這麽叫了。"


    張子敬拿出一本書來,原來剛剛領的書裏,除了四書五經,音文正韻,風土考據,諸子百家,還有一本《武論》。


    武光接過來翻了一翻,上書有儒人拳"八字"、"九十一拳",每十拳由一拳為母,九拳又歸為一拳"虎撲食"。張子敬插話說:"因為姬夫子以前因六合槍成名,槍先於拳法,所以也有人管這拳叫六合拳。"


    說到虎撲食,武光不由得想起了鄭順禮擊倒"靖哥"的身法,他把這事的前後和張子敬說了。


    張子敬感歎道:"我真是對鄭師兄刮目相看了,原來還以為他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人。不過你可得小心,那個''靖哥''名字叫高靖,他叔叔''長身鬼''高遠,是榆山城這裏的太祖拳名家,沒事千萬別招惹他們。"


    武光一聽緊張了起來,心髒跳個不停。


    "榆山這裏武術名家很多,有練宋太祖長拳的,有奉韓通做祖師的無極山猿通背門的,這些是長拳屬的。短打還有一門叫孫家短打,也很厲害。少林寺還在這裏有分院,叫青龍寺。這是幾家出名的,其它各家槍棍刀拳數不勝數,每次擺下擂台都有好戲可看。"


    一個個陌生的詞語,把武光嚇得一愣一愣的。


    "總之你別去招惹那些人,他們都是不要命的主,和各鏢局甚至是很多匪幫都有聯係。"


    武光想起了高靖遠去的暴怒背影,不知道是吉是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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