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跋涉,商穎、道士碧塵、和幾個沒有受傷的梅花館村民,正在火急火燎地前往螺岩寨。


    眾人在清晨看到那裏黑煙升起,一致認為絕對有事情發生。


    當然,商穎最為著急,但這並不能讓她更早到達。


    碧塵的神色更為凝重,背上背著一個藥箱,走在隊伍最前方。


    戰亂時,大家看到黑煙都唯恐避之不及,害怕禍延自身。


    雖說現在天下初定,清帝下詔鼓勵農屯田耕,刀兵漸止,但是戰爭時各方軍隊燒殺搶掠的迴憶還沒有在人們的腦海裏遠去。


    可螺岩寨的商鄭二家,一直供養著梅花館的碧塵道士,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坐視不管。


    而商穎急得恨不得現在就飛過去。


    眾人一路無話,隻顧跋涉。


    當靠近村子時,眾人都大驚失色,整個村子已經化成廢墟,很多斷垣殘壁上火焰還在燃燒。


    商穎衝上前去,一股生物燒焦的巨臭鋪麵而來,火焰中的死者不計其數。那些焦屍張大了嘴,互相層疊纏抱在一起,保持著生前最痛苦的姿勢。


    還有很多人並非被火燒死,而是在火場外被殺,還有不少水桶打翻在地。


    很多人被馬踏死,斷肢和人體填充物布滿道路。很多人身上布滿刀槍傷痕和箭傷,其中不乏她熟識的麵孔。


    商穎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又一下冒出無數的聲音。過去、現在,未來。。。。。。


    親人朋友的聲音


    寨子裏的雞鳴狗叫


    父親的嘮叨


    她母親教她繡花時的囑咐


    她隻顧往自己家跑去,出現在眼前的隻有燒焦斷裂的橫梁。


    自己的閨房,曾經賓客會聚的大堂,書房裏的筆墨和藏書,還有放滿先祖排位的她自己曾偷跑進去一次的祠堂。。。現在什麽也沒有,現在什麽也不在了。


    昔日至親人,今已成肉塊!


    一股殘酷的冷意,順著她的腳踝爬到脖子上,掏空她的心髒,撕開她的肺。


    商穎的目光本能的在逃避那片廢墟,她不敢想象,裏麵的屍體都是誰。


    遠處一個兩個黑影走來,一個是戴著鬥笠的劍客,一隻手提著長劍。另一個是光頭的和尚,手裏拿著一把象牙柄的弧形小刀,上麵鑲著紅色的大塊寶石,刀刃上血跡還未消去。


    和尚的另一隻手,手上抓著一張剝下來的人臉,空洞的嘴和眼睛後麵空無一物。


    商穎終於控製不住自己胃裏的翻騰,開始在地上嘔吐。


    道士碧塵走了過來,遞過一包裝滿香料的香囊給她,有助於抑製她的惡心。


    他早就知道會這樣了嗎?


    其他跟來的村民,早就控製不住自己吐了一地,但是認出了劍客和和尚就是那天突襲他們村子的人,幾個人都怒目而視。


    碧塵做手勢讓他們別動,自己上前。


    和尚口中還在用異域的語言搖頭晃腦念著類似咒語的東西,碧塵開口打斷了他:"這和你們兩個有關係的嗎?"


    劍士看見向他,臉上竟然露齒一笑:"非也,此乃禦使大人隨從之八旗兵所為。彼欲搜掠如此,卻遭寨民驅逐,故為此事,愚下不過陪同上人事後在此采割而已。"


    碧塵皺了皺眉頭,不是因為這個怪腔怪調的劍客,而是他看到和尚背後係這一個搖晃的皮囊,不知道裏麵是不是他"采割"的收獲。


    和尚開口,口音奇異,說道:"此乃為修行無上金剛法身而準備的器具。"


    劍客附和到:"大師年過四十而身輕體健、須發如新,正是修行之功。上法妙智,凡人不可及也。"


    碧塵子放下背上的藥箱,開口說道:"親情彌重,這些死難者的遺體應該被妥善安葬,豈容褻瀆!請你們留下從這裏獲得的任何東西,然後馬上離開。"


    番僧搖頭:"禦使大人亦對金剛法身之學深感興趣,囑咐小僧收集器具,小僧此行不能空手而歸。"


    碧塵嗬斥到:"我隨師到藏地,也拜訪過不少大德隱士,沒見過你這樣的守屍鬼。我勸你放下屠刀,轉修善行。。。。。。"


    番僧笑道:"此言差矣,這些人遭遇刀兵之禍,是因為前世不修行,固有此報。前世修行有德,自然位列貴胄,刀兵也不加身。所以說,就算是活著,他們的肢體能為上法所用,能為大德人添壽,也應該感到無上幸福。"


    "大師真是仁慈至深!對此愚鈍之人也循循善誘。"劍客感歎道。


    "不敢當,弘揚善法,是此身職責所在。"番僧搖搖頭。


    碧塵當即反駁:"因果不是線頭兩端,而是一團亂線,不能做此解釋。天機豈能猜透!上天有好生之德,人生在世,要多做好事,多結善緣。"


    劍客臉色一沉,一聲大喝:"呔!大師遠智!無上功德!你年不過三十,豈敢在此褻瀆!瀆法之罪,就用你的頭顱償還!"


    番僧聽到以後,製止道:"不可,用言語褻瀆上法,應入拔舌地獄,請你將他生擒,由小僧代行懲罰。"


    碧塵笑道:"什麽鳥無上智慧。"他手中的鴛鴦鉞寒光閃閃,"我今年不多不少,六十歲了。"


    劍客拔出長劍,氣得將劍鞘丟在地上,出鞘時如一陣寒光掠過。


    碧塵也從藥箱中拿出兵器,是兩柄外形奇異的鐮刀,尺寸不短,帶有護手,雙鉤拿在手裏如同螳螂。


    此器名為子午鴛鴦鉞。因為兩手的武器是對稱的,擺在地上成一個圈如同日冕,左右邊沿著子午線對稱。


    又名日月雙鐮,因為合在一起起像日輪,雙鉤交叉像月牙。


    鴛鴦鉞上有長鉤,握柄下麵也有鉤子。但最讓人疑惑的,是鴛鴦鉞上還有兩個對著自己的反鉤。


    碧塵看向他的對手:無名劍客,無名長劍。


    長劍舞動,在麵上一晃,然後迎麵立水直下。碧塵擺出不丁不八的馬步,前手一個刁拿,用右鉞往上套住長劍中節。


    一手怎能敵過兩手?劍客自信即將取勝。


    自己兩手合力下壓,身體前迫如泰山壓頂。


    功力不夠的人,往往直接被此勢壓倒在地。而如果對方反推迴來,我方則能順勢將長劍磨走或抽走。


    但對方紋絲不動,長劍好像壓在石頭上一樣。


    碧塵手腕一轉,鴛鴦鉞的弧刃重合疊在長劍劍刃上,往上緊緊鎖住。


    這叫做"鎖"。


    尋常庸手,一但被鎖住就束手無策了。


    但劍客不是一般人,他兩手合力往胸前一迴抽,恰到好處,劍身往迴脫出,跳到碧塵空開的左邊。


    眼看長劍將要斬下,劍客又兩手一倒,劍刃急變一個軌道從下方撩上。


    碧塵沒有上當,一坐身用左手鉞往下分膝一撈,擊開長劍,右手一合往下撲住長劍。


    劍客也不懼,兩手一轉,劍身脫離鉞的控製,迴繞向身後如同尾巴一樣藏在身後。


    碧塵前足一啟,在這場戰鬥裏第一次移動了腳步,進身之迅速,旁觀者都無法看清他的動作,他的前手直奔劍客握劍的雙手。


    劍客一驚,本能的將手撤迴,側身用劍的反刃一擊,但是什麽也沒有擊中。他眼前的人影偷步一進,閃過奔向太陽穴的反刃。鴛鴦鉞一隻蓋住他的劍,一隻從他的兩手中間穿過,


    兩隻鴛鴦鉞交叉一繳,長劍飛出數尺之外。


    劍客不顧被刀刃劃傷的傷口,當即用兩手死死抱住碧塵的左臂,用上自己的全部體重。


    原來那番僧正從碧塵的背後襲來,手中寒光閃閃。


    碧塵一坐馬,左手突然下一引,劍客被這一變帶的頭向前傾,而碧塵的鴛鴦鉞從他脖子後麵繞過勾住,帶著他轉了一圈,正好避開番僧的偷襲。


    這一轉,鴛鴦鉞的反刃已經深深陷入劍客的血肉中。碧塵將上手一抽,劍客的脖子被割出一個大口子,血液一下一下的往外噴出;下手又一掀,劍客當即開膛破肚。


    番僧還沒放棄,手中舞著一對鋼輪向碧塵殺來。


    鴛鴦鉞和鋼輪都是弧形刀刃,又都是短器,極為兇險,最容易和敵人互相擊中。


    兩人相戰,有可能同歸於盡!


    碧塵發手如流星,將鋼輪革開。


    結果鋼輪套住了鴛鴦鉞的反刃。


    鋼輪狀的武器,大的叫輪,小的叫圈。在外側開刃,圓弧狀的刀刃頗具殺傷力。而圈內又有護手,為的是是能套住對方兵器的鉤鐮。


    此刻番僧套住鴛鴦鉞的反刃,另一手從頭上蓋過直奔碧塵的麵部。


    但碧塵另一隻手從下揮上,套住他的手臂,並按下封在另一隻手上麵。


    誰知番僧下麵那隻手直接放手,他鬆開鋼輪,從自己腰帶上拔出小刀,向道士的腹部猛力此去,仿佛用盡自己全身力氣一般。


    但他最後看到的,是碧塵移動的身影直接從他視野裏消失,一股冰涼的感覺攀上他的脖子,給他帶來撕裂的疼痛感。


    原來碧塵貼著他一轉,直接站到他的身後,鴛鴦鉞勾上了他的脖子。


    "外道,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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