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吃素包子,之前待在鬼盜船上時怎麽活?」他問。


    「有鍋邊素可吃,便吃鍋邊素。沒東西可吃時,為了活下去,還是會吃肉。」因為對她來說,那些都是生命。


    「肉比你那顆沒滋沒味的菜包好吃多了。」軒轅嘯不以為意地繼續大魚大肉中。


    「嗯。」梅非凡咬著菜包,沿著海邊沙地漫步而行,不經心地抬頭看了一眼旁邊一座不算高的山丘。


    一個身上還背著魚簍的男人正從一座布滿深黑巨石的洞窟探出頭來。


    「老大,你們沒事了啊!謝天謝地!都說老天派了個活神仙來救我們!」因為傷了腿而從海盜變成漁民的許老九一看到老大,一邊嚷嚷,一邊把手裏東西往腰後塞。


    「許老九,你背後藏的是什麽東西?」軒轅嘯挑眉問道。


    「這……」


    「鬼盜法典,私藏危物之人,要被永遠趕出無名島。」軒轅嘯麵色一厲,粗聲命令道:「拿出來!」


    許老九嚇得臉色發白,忙不迭地從身後拿出一個巴掌大小、幹硬泥土般的東西。


    「你撿這東西做什麽?這東西不是上個月漂到岸上,李奇說看起來像是糞便的東西嗎?」軒轅嘯看了一眼,更覺得奇怪。


    「就是我那女人惹的問題。有迴木柴沒了,就在海邊順手撿了這東西迴去。一燒之後,我那女人挺愛這味道的。」許老九抓抓頭,曬得黧黑的臉龐因為不好意思而顯得更黑。


    「什麽東西不好燒,燒這糞便?」軒轅嘯大笑著拍拍許老九的肩。「待會兒到我那裏,我讓人挑些什麽香膏、香餅、香木的,迴去讓你女人燒到全身香噴噴、快點替你生個兒子!」軒轅嘯說。


    「多謝老大。」許老九抓抓頭,嗬嗬笑著。


    軒轅嘯又跟許老九說了些話,再迴頭時,梅非凡已經捧著那團黑抹抹的糞便,小跑步地迴到他們身邊。


    「你拿這東西做什麽!」軒轅嘯翻了個白眼,完全不能想像這女人在想什麽。


    「這是龍涎香!一兩千金的龍涎香啊!」梅非凡雙眸發亮地說。


    軒轅嘯一愣,皺眉說道:「那是一堆糞!」


    「是!就算是糞,也是價比黃金的香糞。這是鯨的排泄物,懂得製香的人,知道如何把這東西拿來穩定各色香氣。」梅非凡肯定地說。


    「什麽跟什麽!明明就是糞,大夥兒還當是香,拚命往身上添!」軒轅嘯一臉嫌惡之色,不以為然地搖頭。


    「噗。」梅非凡看著他一臉所有人都瘋了的神態,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這一笑,軒轅嘯的胸口一窒。


    她這一笑,眉眼彎彎、貝齒微露,完全就是個女人模樣了。


    軒轅嘯咽了口口水,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眼。


    他的眼神讓梅非凡不自在起來,心髒亦莫名地加快了,於是很快別過頭看向另一方——


    許老九老早奔向海岸邊,拚命地撿拾上頭的龍涎香。


    「老九,你身上能帶迴去的都歸你。其他的,歸黑島。」軒轅嘯大吼了一聲。


    「是。」許老九開始脫衣服,把能撿到的龍涎香全都用布包起來。


    梅非凡一見許老九脫衣露出一身瘦骨,立馬又轉過頭,卻不慎與軒轅嘯的眼神對個正著。


    他盯著她的樣子極度失禮,失禮到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迴應。


    這人近來是怎麽迴事,老是這樣盯著人,莫非她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而她也怪,明明看他應該是看到眼熟了。怎麽最近他一靠近,她心頭便要忐忑亂跳起來。鐵定就是他老古古怪怪地盯著她、一臉要算計她的樣子,害她不免提心吊膽了起來。


    「看到男人脫衣服,你就一臉不自在,尚未成親,是嗎?」軒轅嘯問。


    梅非凡點點頭,在他黑眸乍亮時,她的目光便也沒法子移開——其實這人的眸子又黑又沉,長得真是極好啊。


    「我也還沒成親。」軒轅嘯才說完便緊抿雙唇,濃眉緊成兩座小山。


    他脫口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是想跟她提親示愛不成?


    「但你有兒子。」梅非凡蹙眉說道。


    「軒轅天是我撿迴來的,我想他快樂長大,所以沒告訴他他的身世。」他胡亂一揮手,好似那不過就是一件雲淡風清的小事。


    梅非凡望著軒轅嘯俊美容貌,想起軒轅天窩在她身邊時,嘀嘀咕咕地說著他爹有多麽英勇神武,想著在軒轅天最危急之際,軒轅嘯總是不分日夜在屋外守候的關心。他說過,若是軒轅天真的遭遇了不測,他死也要看兒子最後一麵。


    這樣的父子親情,可比一般親生骨肉還親啊。


    「軒轅天是個快樂的孩子。」梅非凡輕聲說道。


    「這麽一堆人疼他,他要敢不快樂,老子我就揍到他快樂!」軒轅嘯說。


    梅非凡想到那畫麵,不免低笑出聲,笑到甚至要搗住唇還是沒法子止住笑。笑到後來,索性彎下身,坐在地上笑了個徹底。


    這軒轅嘯真是夠有本事了,老是會讓她忍不住笑出來。


    「你不許再笑了!」軒轅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結實臂膀因為用力而更顯得孔武有力。


    「為什麽?」她仍然在笑。


    「因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這麽笑,我會把你扛到我屋裏,讓你生幾個孩子,做我孩子的娘。」軒轅嘯大吼一聲。


    梅非凡確實不敢笑了,因為她被他嚇到連嘴都忘記要搗住。


    他他他——他對她——天啊!


    「害羞了是吧。」軒轅嘯見她半天沒吭半聲,再次確定她果然也喜歡他,雙手一叉腰,下巴一揚,得意地大笑起來。


    想也知道她會喜歡他,他可是多少煙花女子前仆後繼隻想一親他芳澤的軒轅嘯啊。


    梅非凡搗著發燙的臉,正想反唇相稽時,頭部卻驀然閃過一陣尖銳刺痛,那樣的刺痛,她很熟悉,每個月十五日都要經曆一次。前陣子忙於鼠疫之事時,她是身上插著銀針炙住痛苦,才有法子熬過痛苦幫助旁人的。


    梅非凡慌亂地抬頭看向傍晚天色,果然隱隱有著月影浮在雲後。


    「今天是十五滿月嗎?」她問。


    「是。」女人果然就愛來花前月下、兩人同心這一套,那他就勉強配合一下好了。


    軒轅嘯笑咧一口白牙,迫不及待地握住她清瘦肩膀,臉孔朝著她俯近。


    但見她別開眼,壓著額頭,一臉蒼白地望著天空。


    軒轅嘯立刻扳正她的臉,要她隻看著他。


    「當我的女人。」他說。


    「我……」梅非凡慌亂地揚眸看他一眼,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頭往下一昏倒在地。


    【第六章】


    搞什麽鬼!


    軒轅嘯瞪著躺在他的榻上抖得不像人樣的梅非凡,雙手用力握住她的寒冰小手,巴不得把全身的熱度都渡到她身上。


    明明炕燒熱了,暖袋在她身邊擺了四、五個,他的狐裘虎皮紫貂,所有能禦寒的東西全都蓋在她身上,他熱到都快昏過去了,可她的手怎麽還是比冰還冰?


    軒轅嘯用力地搓揉著她的手。


    「你比鬼還冷!」他喃喃自語著。


    「我……」梅非凡睜開眼,努力表現得很鎮定,但身子的抽搐騙不了人。


    好冷好冷。梅非凡咬住唇擁著雙臂,卻止不住身子陣陣地顫抖,一向極能忍痛的她,小臉卻皺成一團。


    「我去找大夫。」


    「大夫治不了。我一到月圓十五就發病,隻是這迴忙過頭,我竟忘了這時不該出門的。」她側過身子,將臉埋入枕間,隱忍痛苦。


    她這頭痛病根算是長年鍛鏈內息所得來的副作用,內息覺知愈清楚,每當日月節氣轉換時,她就要痛苦這麽一迴。隻是以前有宮裏藥物能舒緩苦痛,這兩年流浪在外,便成了一種折磨。


    她知道這種痛苦不會持續,就是有一陣沒一陣地折磨人。這迴算是好的,她之前在海上經曆這樣的痛苦時,但覺生死不過就是一線間了。


    「你不是大夫嗎?救得那麽一堆人,居然救不了你自己嗎?沒有藥可以醫嗎?」軒轅嘯看她肩膀不住輕抖著,火氣一來,嗓門就更大了。


    「很吵。」梅非凡癟著嘴,瞥他一眼。


    軒轅倒抽一口氣,雙手驀地捧住她的臉,瞪著她青白臉色。


    「沒見過比你還像鬼的女人!」他說。


    梅非凡痛極冷極,此時感受有股熱流從他的手掌流入她的體內,便不自覺地把臉頰偎近他的掌心。


    算這家夥識貨!


    軒轅嘯就被她這麽一個依偎的動作收走了心。他因之挨得更近,大掌輕撫著她的額頭,因為發現他做這個動作時,她的表情有比較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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