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主導者的性別被轉換,但是規則依然不會輕易變更,更何況,數十年前泰西諸國之中就有類似的案例。


    瓦倫西亞王國與萊昂王國兩國的國王結為夫婦後,神聖殿堂分別在萊昂王國的首都阿斯圖裏亞斯城以及瓦倫西亞王國的首都托萊多城分別舉行了兩次加冕典禮。


    在“虔誠者”菲利普主導的瓦倫西亞王國,加冕典禮上由菲利普國王為胡安娜女王加冕;而在萊昂王國,則正好反了過來。


    以那次典禮為模板,這一次,自然是由瑪麗安娜為自己的丈夫戴上王冠更加符合泰西諸國的傳統。


    大夏的使節們——包括被薑瀾搶了位置的薑留臉上都並不是特別好看,呂底亞王國並沒有就加冕典禮的各種事務與他們詳細商談過,作為一個主權國家,呂底亞王國確實沒有必要向外國使節討論這些。即使在這些大夏使節的眼中,呂底亞王國已經形同是大夏帝國的忠實附庸了。


    但是,作為更加強大、地位上也更加尊崇的大夏皇子,竟也要接受泰西諸國那般蠻夷國家的禮儀,這讓他們的麵子上都掛不太住。


    “這呂底亞王國,似乎有些太囂張了。”姬誠淡淡說道。


    身旁陪同的呂底亞官員臉上也並不是特別好看,姬誠此話並沒有壓低聲線,反倒是可以地提高了聲音,讓周圍的一些人都聽了個真真切切。


    這位在大夏權高位重之人在公眾場合給出這種發言,一定程度上足以說明大夏帝國的態度了。


    瑪麗安娜輕巧地接過那頂稍小、但是精巧程度不遑多讓的王冠,對幾位大學士溫婉地笑了一下,然後麵對薑瀾。


    “跪下。”她命令道。


    幾位從神都而來的大學士們聽到這不近人情一般的低語後,紛紛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他們雖然是至聖堂的學者,但是至聖堂早在20年前呂底亞滅國戰爭後就集體投靠了大夏帝國,從這種意義上說,他們也是大夏帝國的臣屬。


    作為大夏帝國的臣屬,為瑪麗安娜加冕,從他們看來,這次加冕不過是大夏帝國對呂底亞王國的附庸儀式罷了,所以,不論禮儀如何,與這位女王大人聯姻的皇子不管明麵上如何,實際上的地位總還是要比這位女王大人要高出一頭的。


    怎麽現在看來,反倒是這位女王大人占了主導地位呢?


    他們麵麵相覷,但心下奇怪之餘,倒也不敢有多餘的動作,便按照原先計劃的那般,後退了幾步,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薑瀾並沒有第一時間順從瑪麗安娜就地下跪,而是盯著那頂王冠看了很久。


    “怎麽了,快點跪下。”瑪麗安娜低聲催促。


    薑瀾沉默地看著眼中已有煞氣的瑪麗安娜,低低地笑了笑,接著,緩緩向前走了兩步。


    “你瘋了!”瑪麗安娜低聲喝道,但這並沒有阻止薑瀾的腳步,他仿若無事一般,貼近了瑪麗安娜的身體,然後,在她尚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便從她手中接過了那頂王冠,然後將它戴在了頭上。


    全場鴉雀無聲,片刻後,姬誠麵無表情地拍起手來,隨著這位頭麵人物的態度明確,大夏的使節們也瞬間反應了過來,也跟隨他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這其中甚至包括了與姬誠水火不容的皇子薑留殿下。


    但是,真正敢於發出掌聲的,也隻有大夏帝國的使節們而已。


    泰西諸國的一些使節麵色難看,雖然神聖殿堂與至聖堂已經分家數百年,但是兩者之間所尊崇的東西乃至於組織內部的架構卻並沒有特別大的改動。薑瀾這番讓人意外的舉動,在他們看來完全就是褻瀆了三大永恆智慧的魔鬼行徑。


    即使是那些權勢最盛的王後們,也隻敢於讓祭司長為其加冕!哪有自己將王冠戴在頭上的褻瀆舉動?


    “我原以為呂底亞王國依靠自己的實力,和斡旋,終究是爭取到了獨立。”阿瓦爾王國的匈雅提大使忽然冷笑起來,在這種場合用極為流利的華夏語說道,“沒想到,終究還是一個得看東方惡魔臉色的傀儡!”


    一句不夠,這位大使先生似乎要展現自己的語言天賦一般,將這句話又用呂底亞語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


    “大使先生,我想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陪同的呂底亞官員滿頭大汗地解釋道,但現在的情況他也摸不準,數日前,關於這場儀式的彩排中,根本沒有看到過薑瀾的蹤跡,他今天的所作所為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匈雅提冷哼一聲,站起、轉身,然後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這裏。


    跟隨著匈雅提,阿瓦爾王國的全體來使也都沉默地離開。


    身處事件的漩渦中心,瑪麗安娜卻並沒有她一向的沉著應變,反而是癡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此刻的薑瀾梟視狼顧,全然沒有一點始作俑者的自覺,反倒是侵略性地看著女王殿下,不住地冷笑著。


    “也許這才是您真正期望的吧,瑪麗安娜小姐。”


    “我真正......期望的。”瑪麗安娜頭頂王冠,卻威儀盡失,她不自覺地向薑瀾走了幾步,快要撲到他身上之時,她的神色才堪堪恢複清明。


    “你到底做了什麽?”她咬牙切齒。


    “我做了什麽?”薑瀾玩味地笑了起來,“瑪麗安娜小姐,我做了您一直希望我做的。”


    “不要胡說八道。”瑪麗安娜冷冷說道。


    在薑瀾這一番言語刺激之下,她也有些恢複了理智,正因為如此,她也瞬間看清楚形勢早已無可挽迴,現在能做的隻有順水推舟而已。


    略微地調整了一下王冠的位置,瑪麗安娜眼中的殺氣頓時消失無蹤,然後變得溫潤如玉起來,為了將這最美好的一麵展現給下方的多國使節們,她轉過身來,一隻手很自然地搭到薑瀾身前。


    薑瀾也非常默契地握住了她的手,兩人頭戴王冠,緩步走到眾人的身前。


    瑪麗安娜開口之後,頂住壓力留下來的一名泰西使節終於忍不住詢問道:“女王殿下,您之前口口聲聲說什麽呂底亞王國絕不會是大夏帝國的附庸,正因如此阿普利亞公爵才決定賞光派遣在下參加您的加冕典禮,難道這一切不過是謊言麽?”


    “我呂底亞王國永遠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這一點不會改變。”瑪麗安娜冷冷說道。


    “那......”


    “在呂底亞王國,我永遠隻會有一重身份,那就是王國的親王殿下。”未等瑪麗安娜做出迴應,薑瀾便搶先說道,“日後我將與女王殿下共治整個王國,我們之間,自然要平等相待。”


    “加冕”與“自我加冕”之間,可是隔了一個天堂和一個地獄的距離!雖然很多出身泰西諸國的使節們心中這麽想著,但是見到這位“東方惡魔”中,身份最為尊貴的少年的笑容,他們卻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一切。


    雖然薑瀾的言論顯然不能讓他們放心,但是他們也終究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友國的使節而已,再這麽追問下去,恐怕“幹涉他國內政”這頂大帽子就要被戴上來了。


    至少現在看來,能夠幹涉呂底亞王國內政的,也隻有大夏帝國了。再這麽說下去,恐怕在得罪呂底亞王國之前,首先就要得罪它的主人“大夏帝國”了。


    雖然泰西諸國非常熱衷於把大夏形容成“東方魔鬼”,但是“魔鬼”向來隻有神明才配鎮壓,他們這些凡人,隻能盡量地不得罪這個魔鬼而已。


    能夠成為一國使節的,不管對於虛無縹緲的存在再如何地虔誠,終究是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的,所以,再很短時間的混亂之後,除了匈雅提一眾人以外,整個主殿一下子變得其樂融融或者是假裝其樂融融起來。


    與之前稍顯不同的是,他們比往常更加親近大夏帝國的使節,乃至於有些泰西使節開始操著口音極大的華夏語熱情地交流起來。


    經過方才那麽一出滑稽戲,他們對於此處誰才是真正的主人,算是有了一個明確的論斷了。


    瑪麗安娜自然能夠察覺出這些許的微妙不同,雖然演技到位,但她的眼底還是不由自主地變得冰冷,她轉過身來,瞬間變成了一副極端可怕的麵孔,對薑瀾冷冷說道:


    “算你厲害。”


    “過獎了。”薑瀾溫和地笑著,對瑪麗安娜語氣中的威脅之意不以為然。


    加冕典禮在經過最重要的環節之後,接下來都是非常簡單的收尾了。


    一段雖編排用心、但極為冗長的儀式完成後,整個加冕典禮也算是完美地結束。


    在所有來賓——尤其是大夏帝國的使節們心滿意足地離去之後,瑪麗安娜麵沉似水,隻是不注地盯著薑瀾。


    “瑪麗安娜小姐,我們之間似乎已經把能看的,不能看的全部都看個幹淨了,您這麽做好像有些多餘吧?”薑瀾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看來我算是小瞧你了,皇子殿下。”瑪麗安娜的眼皮一跳,勉勉強強總算是保持住了平靜。


    “請叫我親王殿下,女王大人。”薑瀾行了一個完美的呂底亞宮廷禮,他為了這一禮可是暗自練習了許久。


    瑪麗安娜冷笑:“我們似乎並沒有結為夫婦呢。”


    “您還想第三次悔婚不成?女王大人?”薑瀾也報以冷笑。


    長久的沉默。


    身周的呂底亞官員們本能地感到不對,這對之前還能算是對璧人的未婚夫妻之間在人前還是那副恩愛模樣,可現在反倒是成了仇敵的樣子。


    瑪麗安娜冷眼看了看身周,在這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之中,呂底亞的官員們總算是讀懂了空氣,幾乎都是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此處,而仆從們清理現場也變得快了許多,沒多久便將主殿全部打掃幹淨。


    “現在,隻剩下我們兩人了。”薑瀾緩緩走近瑪麗安娜。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快地突破了陌生人之間可以忍受的最近的距離,瑪麗安娜本能地想要後退。


    向後僅僅跨出了半步的距離,她便將腳收了迴來,然後輕輕握住拳頭,直接打到薑瀾先前不久在完全愈合的傷疤處。


    一聲悶響後,薑瀾痛苦倒地,他的戰鬥技巧和體能本就壓倒性的不利,而他也在痛苦之餘,迴以一個他可以露出的最為陽光的笑容:“這是您第一次對我動手。”


    “以後您會習慣的。”瑪麗安娜說著,然後蹲了下來,手刀虛空懸在薑瀾的脖頸上方,眼含殺意地說道,“圖蘭城那邊的異動,有沒有你的參與?”


    “圖蘭城?”薑瀾的雙眼一轉,然後笑出了聲來。


    “你笑什麽?”瑪麗安娜皺眉,此時此刻她第一次真正對薑瀾有了些許的殺意。


    “女王大人,您是不是把我的屬下們全部都放了?”薑瀾用極端輕浮的語氣說道,在痛覺漸漸消失後,他竟有餘力將一隻手抬起,手指極為準確地鉤到了瑪麗安娜的下巴上。


    她的臉色變得極端難看。


    “女王大人,您的自信未免太過頭了。”薑瀾像是讀不懂她的情緒一般,繼續挑撥著她的神經,“許淩雖然出身與您天上地下,但是論智慧我卻自信與你相差仿佛,您輕敵了,瑪麗安娜小姐。”


    “我輕敵了?是啊......”在薑瀾口中莫名聽到許淩這個名字,瑪麗安娜今天第一次真正的生起了氣來,但麵色卻史無前例的平靜。


    今天的這位皇子殿下,真的讓瑪麗安娜無所適從。


    多日以來,她以為自己已經磨平了這位皇子殿下的棱角,讓其甘願一生都活在自己的陰影中,當她發現自己錯了的時候,卻完全對麵前這個對自己持續進行著冷嘲熱諷的少年沒有半點氣憤的感覺。


    硬要說的話,倒不如說自己心中的欣慰感更多一些吧......還好此前都是他演戲演出來的,現在的這個他才是真正的他。


    一旦給了自己空暇思考這些,她的臉上就不經意地升起一些紅霞。


    緩緩歎了一口氣,她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疲憊之色,然後,她站起身來,伸出手,把被打落在地的薑瀾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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