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往屋脊上一躺,整個身子癱在原地,大袖子隨風舞動,就像是個滿地撒潑打滾的熊孩子。


    白姑娘你玩賴的,你玩不起!


    哪有這樣的,這麽些年寂寞難耐要嫁人了咋地。


    你這和那些破讀書的用本命字寫情書有什麽區別。


    白衣女子見老道士這副模樣,不退反進,“那另一個就.....”


    “別別別,說好了一人取一個字的。”老道士一個鷂子翻身彈跳起身,靈活異常。


    房脊咫尺之地,竟是能讓他踮著腳尖轉起圈來。


    “這樣,‘淬’好不好,‘淬虹’,火與水合為淬,又有淬磨之意......淬虹,不行,隔壁江對岸的漁船家姑娘就叫翠紅,再想想。”


    “虹鍾,不成,紅中搓麻將呢,我還白板呢。”


    “川虹......越來越奇怪了。”


    此時白姑娘輕輕甩動長劍,遙遙一指下方鍾鳴所在之屋,他已經開始學著老道士的方式繼續衝擊龍脈缺口了。


    意思很明顯,當然是讓他自己選啊。


    這時,鍾鳴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的一次衝擊過後,發現距離中注穴已經是咫尺之遙,他當即決定一鼓作氣衝破龍脈。


    “小照,師父什麽時候迴來。”


    “很快的,他老人家說一會兒真就是一會兒。”


    小照說話的時候,老道士的心在滴血。


    一狠心,把一柄基本上進擺著展覽的老拂塵擺成了兩半,把拂塵須往下巴上一裝。


    靈氣充盈,倒是比之前的白胡子更加飄逸瀟灑了。整個人的自信一下就上來了,下山的路走的那叫一個龍驤虎步。


    “鍾鳴徒兒,我迴來了。”


    老道士迴來一看,就覺得不對勁。


    “師父,我準備進行最後一次衝擊,我相信這可以一次成功,徹底突破到中注穴。”


    “稍等。”


    老道士一臉嚴肅的盯著鍾鳴的身體,眼睛中泛出淡淡的白色煙霧,“小餘,去敲鍾。”


    “徒兒,你隻管向前,我為你護道。”


    有老道士此話,鍾鳴徹底安心下來。


    而他不知道的是,老道士秘密傳音給了小照,‘小照,準備你的神通,去喊除妖,讓它借點神力過來。’


    老道士自己也非常緊張,對於他這種境界的存在來說,這次難度不算大,唯恐對徒弟造成什麽傷害。


    衣袖一抖,從中落出一個香爐三支綠色的異香,置於鍾鳴“床頭”。


    隨著火焰點香,鍾鳴緩緩進入到了入定狀態。


    老道士也不由得感歎,雖然這徒弟天資差,又沒有靈根,但是專注,長期的磨鏡磨刀讓他能夠迅速入定,成事在天無法揣測,謀事在人他能做好大半。


    在鍾鳴的控製下,龍脈之中靈氣緩緩流動起來,不僅僅是靈氣,經過他“頻率”的靈氣長期洗刷之後,也能被鍾鳴略微掌控,那些血肉壁壘都隨著靈氣波動起來。


    這一次的衝擊規模極大,像是海底大地震之後,看似海水倒卷,實為驚天海嘯的前奏。


    焚香之煙充斥整間小屋,被鍾鳴吸入又吐出。


    靈氣運轉自如,當真有一種時來天地皆同力的感覺油然而生,鍾鳴靈魂如上古戰場之上飄蕩的神魂,凝視著腳下的狹窄山穀。


    盾陣層層密密,血氣滔天。


    槍林浩浩蕩蕩,殺氣盈野。


    重巒疊嶂,崎嶇窮峽。兩軍對壘,旌旗蔽日。


    狹路相逢,勇者勝!


    靈魂激蕩,心念一動,長吸一口濁氣,頓時山穀中狂風大作。


    槍陣之中,一人出列,縱聲疾唿:


    “風!風!風!”


    “大風!大風!大風!”


    大軍齊喝,氣勢驀然拔高一籌。


    長氣入體,神魂鼓脹渾圓狀若軍中戰鼓,以臂捶胸,神人擂鼓。


    擊鼓,進軍!


    槍陣大軍氣勢如虹,一路上砂石俱震,山穀之中迴聲和鍾鳴神魂之意融為一體。


    兩軍相近,衝在最前麵的士兵甚至能看清敵人盾牌上龍鱗般的紋路,槍尖已經抵進盾牌之間的縫隙。


    恰此千鈞一發之際,異變突生,偌大山穀瞬間脫離了鍾鳴意誌的掌控,就像有人給他來了記悶棍,整個人渾渾噩噩。


    鍾鳴懷疑自己出幻覺了,模糊之間,怎麽看見這個山穀在遊動。


    堅硬的山壁像是水一樣開始流淌,盾陣士兵立地生根巍然不動,衝陣的士兵卻像是喝了假酒一樣歪歪扭扭,整個大軍朝邊上一偏,竟然是朝著山穀崖壁撞了過去。


    “不好!”


    鍾鳴竭力控製著自己的靈氣,這一旦撞歪,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一旦走偏從穴位下方或者側麵過去,那可就困難了。


    自己連控製這種規模的靈氣停下來都做不到,更別說衝到錯誤的道路上再來個龍抬頭急轉彎轟向中注穴。


    到時候隻能將錯就錯,舍近求遠通向遠處的另外穴位了。


    鍾鳴越是著急,唿吸越是急促,肉體猛吸一大口異香之後,神智沒有任何好轉,反倒有昏厥的傾向。


    懵懵懂懂之間,耳旁罡風唿嘯,整個人墜落山穀,竟然是從“天老爺”掉成了領軍大將。


    天時地利已不在他處,士兵慌亂的將鍾鳴圍在中間,周圍山石改道,滾石如雨,集結起來的靈氣大軍不僅有潰散之勢,巨量靈氣擁擠於狹長小道,若是引發大軍相互踩踏,其大勢去也。屆時莫說重整旗鼓,這輩子有幸能縫補漏處,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這時候,鍾鳴心中湧出一股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狠勁,瘋狂的下令大軍朝他聚攏,哪怕是長槍交錯相互貫穿軀體,亦在所不惜。


    敵方之盾陣在液態山穀的扭動之下,竟然升天而去,擋住中注穴的最後屏障高懸天幕。


    衝鋒的士兵們抬頭看了看天幕,隨後,所有目光都凝向大將鍾鳴。


    軍陣正中間的大將雙拳緊握,怒氣衝天,拔劍指天。


    “咚~~~”


    熟悉的鍾聲又來了,道觀內的青銅古鍾迸發出玄妙的波紋擴散開來。


    戰場另一方天幕驟然撕開一道大裂縫,老道士的大臉破天而入。大唿:“鍾鳴,隻管向前!”


    說罷,一束光芒,如神人開天眼,從天而降。


    盾陣所在天幕在光明中不斷波動掙紮,而後轟然破碎,不過是海市蜃樓的小把戲。


    一切幻境破碎之後,原處隻剩下一個張大嘴巴的巨大龍首,等著鍾鳴帶著大軍自己衝進龍嘴裏一飽口福。


    “嗬,孽畜,還不顯形?”


    你以為我點的是凝神香?不,是引神香,就等著你出來呢。


    蒼茫天宇光芒大盛,一粒粒金光灑向大地,落入山穀之中驟然炸開,金光四濺,扭曲的山穀立刻顯露出原形,竟然是龍身的一部分。


    “照妖,就是現在!”


    老道士人臉漸漸虛化,唯有一雙聖目之中,醞釀起毀滅的能量。


    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光芒,如果說剛才的光芒是靈官監察大地,一切魑魅魍魎皆顯形無所隱蹤,如今便是雷祖大怒,神罰天臨。


    光落,天清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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