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


    寅虛到底還小,年少老成,遇事不慌到了子衝手下也被這人逼出了三分忙亂。“自重!”


    掏掏耳朵,子衝拿開了放在寅虛頭上的手。他眉目一凜,“我就說總覺得你哪裏怪怪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小童後退,隻顧著考慮:還好,可算是把頭發從大師兄手裏救了下來,卻沒聽清他說些什麽。


    聞言,隻道:“大師兄說的是,寅虛受教了。”


    子衝見他又板住麵孔,嘴角掛笑。


    “老頭兒是從哪找來的娃娃,甚是有趣。”


    寅虛虛歲為七,實際上再過半年才到生日。六歲的垂髻娃娃,一張圓乎乎的肉臉,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穿著晃晃蕩蕩的道袍,該是可愛到無敵。偏偏他眉心不動,眼中蘊著的又是和老頭相似光彩,活脫脫一個師傅再版。


    因此,子衝見了這小童第一眼才會生出怪異的感覺。


    小孩子要什麽沉穩,想當年他六七歲那會還光著屁股滿山跑呢。


    剛破鏡的子衝,對寅虛算是惦記上了。


    “大師兄,師傅說你若是出關,須得上峰頂找他。”


    聽聽,就連說話都一板一眼,咬文嚼字的。


    子衝一撩衣袍,將和寅虛同款的道袍紮在了腰中。“行,這事我知道了。”他說著話,眼睛還不老實,一個勁在寅虛身上轉。“師弟往日在山中都吃些什麽?”


    跟和師傅見麵相比,子衝更想去抓幾隻野味烤烤。


    寅虛自然想不到,這位人人稱頌的大師兄骨子裏就不是個靠譜的。隻以為他是在關心自己,認認真真答道:“雖是內門子弟,寅虛到底年紀還小。每日裏食些幹糧米麵,以此充饑。”


    子衝嘴角的笑意擴散,“行,今日大師兄就帶你見識見識什麽叫人間美味。”


    留了這麽句話,子衝直接將這小童抱在懷中。


    剛剛的交際,已然讓這位剛大師兄全然掌握了寅虛性格,說好聽點那叫年少老成,說難聽點寅虛這就是小孩裝大人。他可沒打算再去文縐縐的問寅虛:師弟,你可願與我一同逮隻兔子來祭五髒廟。


    對付這類人,他更喜歡直截了當的做。


    咳咳,這些法門可都是從師父身上實踐出來的。


    足下一點,子衝光溜溜的腳底板上就多出寒芒四射的長劍。


    被圈在懷裏動都動不了的寅虛,直到腳下沾地,人還是懵的。


    我是誰,我在哪?他恍惚記得自己最初隻不過是替師父來給大師兄稍句話,怎麽不過就是片刻功夫,他所在的位置已然不是奇清洞前,而是六道峰上?


    再一細瞧,麵前的子衝正對著自己比劃著,他的食指放在唇前,“噓。”


    寅虛根本沒機會說出口的抗議圓潤的滾迴了肚中。


    眼睜睜看著子衝用背後寶劍給兔子去骨剝皮,寅虛黑葡萄似的眼睛不免睜得更大。


    架火,串兔肉。


    這種活計子衝早幹過十萬八千次,熟得不能再熟。趁著寅虛還在恍惚,他手腳麻溜的把椒鹽都撒好了。


    “來,嚐嚐師兄的手藝。”


    鶴須山的掌門,便是那帶著小童去往桃源鎮的老者——無為真人。


    真人喜靜,又是個無欲無求的性子。在修煉上無甚建樹停留在金丹境兩百餘年,卻遲遲不能突破。故此,同道真人才送了這麽個名號給他。


    無為。


    無為真人座下隻有兩個徒弟。子衝和寅虛。


    子衝十四歲築基,引先天真氣入體。無為真人曾帶著他刻意跑來六道峰,求一味靈藥。當時的子衝,就發現此間靈氣充裕,草木興旺。穀中不止是仙靈草,就連那天生天養的兔子,體內都帶著靈氣。


    築基剛成的子衝,迴了鶴須山所幹的第一件事就是認真學習禦劍。為的不是旁的,隻是六道峰上膘肥體滿的兔子。


    可想而知,這六道峰對子衝來說意味著什麽。


    故此,一出關子衝直奔六道峰~~~~~的兔子而來。寅虛不過是一時興起,順手捎來的。


    小童機械的接過強塞到他手中的烤兔肉,還張著眼去看周遭。“師兄,這裏是六道峰。”


    他眉心小痣不點自紅,執著簽子架了膀子。


    說教臉。


    子衝看得有趣,逗他:“嗯,師兄知道這裏是六道峰。”


    寅虛麵色要多認真有多認真,“所以師兄不該在別人的峰上偷東西。”


    子衝:……


    六道峰是他們鶴須山的鄰居。


    “不請自拿,視為偷。”


    搖頭晃腦的寅虛還皺著眉,將那小紅痣擠得無影無蹤,隻看得到肉乎乎的小臉上兩團盈盈的頰肉。他麵白,被師傅喂得胖乎乎,那張臉此時就跟捏出的包子皮似的。


    子衝實在任不得,噗嗤笑出聲。


    揉著小童發頂,當師兄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好了好了,你這孩子再跟著師傅,恐怕就要成為鶴須山上第二個傻子了。往後啊,還是師兄來帶你吧。”


    也不管寅虛手中還捏著兔肉,兀自把自己的烤肉往他嘴裏送。


    順勢張口的寅虛,被灌了一嘴香噴噴流著油香肉。


    默了。


    “好吃嗎?”


    少年笑問。


    寅虛後知後覺狠嚼了幾口,點點頭。


    眼睛亮了,眉頭鬆開。


    到底是個孩子,好打發的很。


    子衝和寅虛兩個師兄弟,便在別人的地盤很快分食了一隻別家的兔子。


    等到隻著的烤架上空空如也,兔肉全下了肚。小家夥複又想起,這六道峰不是他們的地頭,心下惴惴。


    子衝哪裏會看不透一個小孩,隻在心中搖頭,麵上卻是不顯。


    “走,師兄帶你去拜拜此間主人。”


    小童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這這……


    擅闖人家地頭,偷吃人家兔子。嘴上還油乎乎的呢,就敢登門入室,真的合適嗎?


    合適不合適,不是他說了算。而是抱著他的那個人說的算。


    六道峰上靜悄悄。


    鶴須山的這位鄰居,比他家師傅還低調。


    半山腰上搭的茅草棚,便是六道真人的家。比鄰而居的鶴須山和六道峰,住著的兩位真人也是修仙界有名的“難兄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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