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近了,李嬸點著家裏的米,跟李叔說:“給秦家送去些?”


    屋內點著蠟燭,攤在地上的稻穀去了皮,正從袋子裏冒出頭。李叔悶著頭想了想,才道:“送吧。”


    他瘦長的臉上布滿皺紋。


    “哎。”李家嬸子的動作很快,趁著那截子蠟還沒燒盡,就把袋子裏的糧食分成了兩分。一分他們自己留著,一分是打算送給秦家的。


    李叔瞅著媳婦忙活的差不多,對著蠟燭吹口氣。剛上了炕,又直愣愣坐起來。“我說,秦家到底怎麽迴事?”


    年前忙得腳不沾地,準備著為過年做準備,男人們忙忙碌碌時,村子裏關於秦家的事傳開了。李叔聽過一耳朵,卻也沒當迴事。多年鄰居,秦家的事還能有比他更清楚的?正是存著這麽個心,李叔專注於工作。


    迴來後,聽自家媳婦說秦家二小子被人打殘了,他還不信。直到趁著晚飯,親自跑了趟秦家,看著躺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的秦鍾鳴,他蒙了。


    秦獵戶彎著腰坐在床頭,不知在琢磨什麽。秦家老大還是那副清高的樣子,關著門讀他的聖賢書。可這秦鍾鳴,到底是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嬸子從被窩爬出來,給李叔披了件衣服。“顧西河娶媳婦,秦家老二那個憨子把人給捅了。”


    李叔:……


    “為了他家小妹?”


    “可不是,都過去這些年了,秦家二小子還惦記著呢。”


    村裏人實在,又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幾乎沒有隔夜仇。誰家有困難,多得是人會幫把手,鬧得完完全全撕破臉皮的,秦家和顧家算是頭一個。想想當年顧村長還在世的時候,哪裏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李嬸念叨著:“顧家那個娘們和她兒子可真不是好東西。”


    娶媳婦這麽大的事,說不算就不算。他們是把人當成了大白菜?


    她就沒聽過這樣的道理。秦若剛剛不在那會,秦鍾鳴這個當哥的都快瘋了,村子裏到處都能聽見他喊秦若的名字。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那麽大個男人,嗓子都喊啞了。


    那會她就想,要是秦若還活著,怎麽可能不應他哥一聲呢。肯定是人沒了。


    李叔汲了鞋,又把蠟燭點亮。


    屋中燭火燒成暖暖的黃光,他衝李嬸說:“說那些個幹嘛,明天咱們去把大夫請過去給他看看。”


    今天到了老秦家,他可是瞧得分明。秦仲才是不管他弟,秦獵戶是拿不出診費。眼睜睜看著秦家二小子躺在床上等死?


    李嬸一骨碌翻下床,“就等你這句話呢。”


    夫妻兩都有顆豆腐心。


    要說這請大夫,倒不麻煩。麻煩在什麽地方呢?大夫不在家。


    村裏一共就一個大夫,無論誰生病都是他照看。李嬸和李叔過來時,大夫早就被顧家抬上門,正對著秦鍾鳴捅出的血窟窿撚胡子呢。


    這大夫原是和顧村長交好,當年鄉親結伴出逃他才跟來。眼看著顧書生過世後留下的這對母子,大夫暗暗吹胡子瞪眼。


    都在一個村,顧西河和他娘幹出來的破事聽都要聽膩歪了。


    三年前逼死了村東頭老秦家的姑娘,現如今被當哥的捅一刀,老頭覺得這是報應。按了按傷口周圍,大夫手上下的力氣可不輕,疼的顧西河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沒事,死不了。躺幾個月也就好了。”這大夫沒在桃源村當大夫前,是個獸醫。貓貓狗狗的小動物他都知道心疼,更何況秦若那麽大個活生生的姑娘家。


    顧西河派人把秦若送迴去的那個早上,恰好大夫進山采藥。隔得老遠瞧見秦若,當下就是一驚。這還是村裏那個白白淨淨,見人就笑的靦腆小姑娘嗎?


    活脫脫一隻餓死鬼。


    從那時起,他就怎麽看顧西河,怎麽不順。


    甭管什麽錯,把懷著孕的媳婦送迴娘家,這在桃源村裏都是史無前例。


    顧夫人邊抹淚,邊抽抽涕涕的問:“大夫,真的沒事?”


    “能有什麽事?他是懷著孩子跳了河?”


    大夫夾槍帶棒,村裏傳的最廣的說法,就是當年秦若被逼得無處可去,帶著肚子裏的孩子跳了河。


    這不,老頭逮到機會就拿來譏諷,噎得顧夫人眼淚都忘了掉。


    從顧家出來,老頭對著顧家大門呸了口。


    晦氣。


    沒迴家,大夫直接朝著秦家方向走。沒人請他來給秦鍾鳴看病,他自己還沒有腿嗎?親自找上門的白胡子老頭,遠遠就瞧見敞開屋門,躺在床上的秦家二小子。


    他也沒和誰打招唿,把藥箱放在床沿,掀了秦鍾鳴衣服。


    跟對待顧西河的馬虎不同,老頭是認認真真盯著他的傷勢瞧了半晌,才搖了搖頭。


    自己不想活,天王老子也救不迴來。


    那一年,桃源村外天翻地覆。有妖獸脫胎化型,禍亂塵世。也有仙家洞天的修真者,斬妖降魔。萬裏九州,亂成了一鍋粥。


    沒等到年關那天,秦鍾鳴就入了土。三年間,秦獵戶算是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李嬸壓著顧西河新上任的老丈人在秦鍾鳴墳前扣了幾個響頭,顧秦兩家的恩怨就隨著下葬的秦鍾鳴被埋入黃土之中。


    人死了,活著的還要繼續。


    失了二小子的秦家,一夕荒涼。老秦頭喚了秦仲才,當著他的麵把打獵的那套行頭掛在牆上。


    “你弟沒了,以後家裏的吃喝就交給你了。”


    大兒子臉一拉,迴嘴迴的又快又急,“爸,我是做學問的。你見過誰家會讓做學問的去做飯?再說了,古語有雲,君子遠庖丁。這件事,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秦老頭駝著背,由著兒子說完一堆文縐縐的歪理。“我去種田,你在家做飯還不成?要不咱兩換換,你去種田,我在家張羅著吃喝。”


    一肚子理由的秦仲才,突然成了撒氣的皮球。再怎麽比,做飯也比種田輕鬆。都怪二弟,好端端的揣著刀把顧家的人給捅了。自己死了倒是好,兩眼一閉什麽都不用考慮。


    一了百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任務一直持續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傾唯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傾唯固並收藏快穿:任務一直持續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