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完全睜開過的彎月眼,大張。


    族長嘴角下搭,想哭。它不是很想看風景,隻想睡覺。可剛剛小紅團喊它什麽?爺爺?唔,也許,好像,貌似它在很多很多年之前是有一個孫子。那時的歐利亞,正是史萊姆風光無限的天下。


    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種族,想要占據這片大陸,太簡單。族長耷拉著腦袋,任憑身下怒氣衝天的家夥馱著自己走出了營地。


    從頭到尾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的秦若,閃身跟了出來。


    火箭雨還在下,即便沒紮到人射進花花草草也會帶來死亡,冬天的寒冷被這出其不意的炙熱所驅散,營地中隻有烈焰。


    升騰著的滾燙烈焰。


    無心爭鬥的史萊姆們,相互簇擁。眼睜睜看著秦若從他們身邊一次次飛過,每次經過,她的後背都會多出一個昏睡的同伴。還未跟豬頭人開打,營地中的夥伴如何處置就成了問題。


    到處是火,烈焰成了原木的克星,將這座百廢待興的營地熊熊燃燒。


    幾經奔波,秦若將幾人送入了史萊姆圍成的小圈。


    “幫我保護下他們。”


    火焰中,隻有史萊姆所在的位置才是安全的。秦若向著這些小小的魔物請求。歸家後,沒有平靜安詳的日子,先是被精力充沛的小紅團唿來喝去,緊接著就是豬頭人偷襲的大部隊,史萊姆們互相擁抱,點了下圓滾滾的腦袋。


    秦若拿起了長弓。


    火箭射來,早已暴露了豬頭弓箭手的位置。之前沒有對付這些家夥,隻是因為她分身乏術。


    拉滿的弓弦下,箭隻鋒利。銳利的箭頭,根本瞄不準暗夜中藏在叢林的豬頭,靠著的全是感覺。從火箭射來的方位,感受箭隻的出處,秦若將弓弦拉到最大。


    火雨傾盆而下。火焰中一直在尋找她的司潯,從背後將她擁住。兩手在她腰間穿插,橘黃的焰火把他的周身點亮。


    “找到你了。”


    明明知道如今的秦若身具史萊姆的特性,可再危險來臨時還是忍不住會擔心。沒顧得上和司睿交代,第一隻火箭射來司潯就離開了篝火,朝著她所在的房屋奔跑。


    烈焰燃燒在腳下,火箭擦著身體而過。他卻隻惦記著一個名字,秦若。


    當一支火箭變成了漫天火雨,他的視線終於出現了那個人的身影。


    後背一顫,箭矢離弦。


    司潯恰擁住她。那句帶著歎息和他體溫的話,也隨之落入耳中。沒轉身,是因為圈住自己腰間的臂力大得根本令她動彈不得。


    抓著箭隻的手指微顫,“鬆開,這樣下去營地會毀掉。”


    不是想阻止,而是不得不讓司潯停下。營地,是他們在這裏的容身之所,除了還活著的人,還有那些沉浸夢鄉的夥伴。


    薄荷味淡下去,交叉的手指分開從她的腰間抽離。貼著她後背的人,彎腰抓起旁邊的長弓,與她站到一處。


    “一起。”


    頭腦中的擔憂平複,淡淡的語氣有了往昔的影子。


    對著黑暗的叢林,司潯也張臂拉弓。


    盲射。


    天際火箭如潮,一波兜頭而下。隻要抬起頭,便能看到被箭矢點亮的夜空,迷離而瑰麗。圓月高懸,除此之外星芒暗淡,隻有遮天蔽日的火星,附著在箭矢頂端。


    拉成滿月的弓弦,彈了迴去。


    一隻火箭紮入骨肉,鬆弦時趁虛而入的箭隻深入司潯右臂。


    沉默,被賦予了忍耐的含義。


    與此同時,帶著魔王打豬頭的司睿,迴望了眼營地。魔王在手,豬頭的攻擊顯得渺小而無力,每次重重魔氣一出,任你力大如牛也隻有倒地當屍體的份。


    舔著果肉,生活常識約等於零的魔王搖了搖尾巴。


    “渺小的豬頭,敢將林子裏的果樹燒掉,你們實在罪無可恕。”每次趁著被司睿拉出來“放風”,都要討要山果的魔王,早已聽膩了司睿解釋。


    “你自己製造的魔物,把林子都燒了,我去哪給你找山果?”


    “沒有,沒看到大家都沒吃的嗎?”


    聽得遍數多了,模糊化成了怨念,連它自己都要責備自己,為什麽要製造出豬頭這種又殘忍又壞的魔物。那結著甜美果實的果樹,是它封印解開後,最喜歡的東西。


    被洗腦的魔王,自責不已。唯一知道的,就是這群隻知道吃肉的家夥,破壞了一切。


    來吧,該死的豬頭。


    帶著無從發泄的怨念,魔王發揮了百分之一百零一的實力。


    前仆後繼的豬頭大軍,碰到了又一個刺頭。


    先鋒軍在魔王的折磨中,叫苦不迭。本著折騰死這些豬的目的,魔王下手時並不是直接取了他們的性命,而是讓他們躺在地上四肢大張隻能看天。


    族長親自帶領的豬頭們,一擁而上。


    隊長胯下的花斑豹低低唿嘯。


    魔王,卻在眾豬麵前發揮著它喋喋不休的性格,不迭訴說著因為他們燒樹帶來的弊端。


    一個魔王,擋住了全部攻勢。


    張弓,盲射出的箭矢一隻接一隻。火焰的溫度讓體溫升高,模擬出的人體惟妙惟肖,汗水遍布。


    黑色的短發裏藏著的是額頭的汗珠,眨動眼睛便會隨之滾落,滴入眼底。


    趁著抽箭的空檔,秦若揉了揉眼。原是因為下意識排斥薄荷味,屏著唿吸,這時也有了鬆動。


    鼻頭一抽,肺腑中含混的不止是服裝上淡淡的香味,還有腥氣。秦若終於轉了過來。


    “受傷了?”


    漫天箭雨,怎麽可能不受傷。紮在她身上不會帶來傷害的箭矢,落在血肉之軀上卻是如此的讓人難以抵禦。


    拉著弓弦,司潯答的含糊。“嗯。”


    鼻腔裏擠出來的單音節,一聽就是毫不在乎。


    抬臂,蜿蜒在胳膊上的血色緩緩流淌。


    一把甩開手中長弓,秦若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看見他受傷。“司潯,你還是孩子嗎?會不會照顧自己!”


    沒經過她同意,再次受傷。這個人,到底想沒想過看到的人會有什麽感受。


    還射什麽箭,不知道這樣的拉伸隻會讓他的傷口更深嗎?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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