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是一早出的家門,這會早過了飯點。


    司遠山吸口氣,用袖口擦幹淚痕,勉強自己鎮定下來。“想吃什麽。爸爸給你弄。”


    小朋友咬了手指想了好一會,搖搖頭。


    司遠山心疼得別過臉,不忍去看他。末世前的司潯雖然話少,到底和旁的孩子沒什麽區別,想吃什麽想要什麽都會對他這個做父親的表達出來。


    世道變了,兒子也變了。現如今的司潯再也沒提過想要的東西,日複一日隻是拽緊了他的衣角,沉默而寡言。他心裏難受的慌。


    憶起附近就有個麵包店,司遠山決定去碰碰運氣。


    “爸爸,叔叔說你昏迷是因為異能。”


    有著同司遠山相似長眉的司潯,小手拉住了父親褲子。寡言少語的小朋友,板著麵孔時像極了食古不化的老學究。


    司遠山蹲下來和小朋友達到同樣的高度,望著兒子薄薄的紅唇,微微出神。司潯的唇,仿母。不用任何雕琢天然勾勒出的唇線,精細性感。不開口時,那張唇平淡無奇,但隻要你稍用上兩分注意便能發現它的不同,隱晦的誘惑。唇線起伏,宛如蜜桃蜿蜒的形狀。若是有心勾引誰,隻消微微嘟起紅唇,就能是最迷人的色誘武器。


    司遠山曾一次次用食指描繪過司潯母親的這張唇。兒子和母親,終究是血緣牽絆。隻不過,他的兒子從來不會將唇的優勢發揮,反而是和他一般抿成了直線。


    就如此時,沉靜到不出聲就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孩子,依然是將這張漂亮的唇崩著。


    司遠山的拇指按壓在他唇角,目光悠遠彌久。似乎是經曆了草長鶯飛到冬雪皚皚,高大的父親雙手一闔將兒子嵌進自己懷抱。


    “司潯,我的孩子,好孩子。你說的爸爸都知道了。”關於司母,他做不到忘卻,可又不得不忘卻。那感覺就像是鈍刀子割肉,緩慢而疼痛。心口一抽,藉由兒子和母親的相似撫慰不時湧上的思念。


    至於司潯口中的異能,司遠山比司潯懂得更多。末世到來的第一周,已經有人陸陸續續開始發燒,嘔吐。雨後春筍般冒出了首批身懷異能的適應者。是的,司遠山將這些能夠在末世到來時順應自然,產生改變的人體稱之為適應者。


    適應者兩極分化的厲害,司遠山曾接觸過幾個。撇開高人一等的異能,這些人多半自命不凡。司遠山原是想帶著兒子北上,跟他所處的部隊大軍匯合。也因為顧忌著世道太亂,有所保留。思來想去,北上的路程充滿了太多不確定的因素,如今更是連人類也多出了幾分不可捉摸。他決定等等,在等等。


    這一等,錯過了留在北邊的最後一個小分隊,妻子離開了他們。


    陡然而來的異能,其實真的對現如今的司遠山來說可有可無,故此在發燒醒來後,他模糊有著預感自己身懷異能,卻沒有特意嚐試,迫切了解自己懷有的異能是什麽屬性。


    “要不要爸爸背?”司遠山這個男人,在原先的鄰居眼中那叫憨厚老實,可照著司潯媽媽的話說,那是不懂情趣,榆木疙瘩。就如現下,司遠山兩父子從地下實驗室出來後,約莫快半小時。作為父親,他腦子裏能想到的不是什麽羅裏吧嗦的安慰鼓勵。隻是用自己寬廣的後背駝住兒子小小的身體,他來做兒子的雙腿。


    這,是司遠山表達父愛的方式。


    一如他為了給司潯帶迴去一塊奶油麵包,可以承受同伴突然舉刀相向的劈砍,咬牙生生受了。迴家後卻連句像樣的解釋都不會和年幼的司潯說。


    小小的司潯搖搖頭,咬緊牙關。累嗎?累。但他和父親是血脈傳承,基因的相似注定了他們有很多地方相仿。倔強的不止司遠山,不會說好聽話的也不止是司遠山。小朋友板著蒼白的臉孔,腳步規則疲憊。即使,他覺得自己每次抬腿,都像是千斤之重……但他知道,父親一定比自己更累。


    司遠山牽住了他,牽住了兒子小小的手。溫聲道:“就快到了。”


    他已經能看到斑駁的那排老屋被雨水衝刷出的暗黃。麵包店就在老屋最角落,那裏曾是人潮不斷的一處市場。


    父子兩相顧無言,安靜而溫馨。


    就在司遠山躋身進麵包房的那刻,說時遲那時快身後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腳步聲淩亂卻又重疊,司遠山驀然迴頭,目光陰霾。


    穿著軍裝的軍人們冒著小雨衝入了這座早已廢棄的市場。為首的那人身量極高,站在麵包房外的司遠山和來人隔著二十米的距離,將他瞧了個仔細。


    另司遠山露出兇狠目光的,卻是男人身旁那抹嬌小的身影——司潯母親。


    一隊嚴肅軍隊中唯一的女人。


    女人撐著紅傘,身段妖冶。大波浪的卷發披散在她肩頭,為她再添一抹嫵媚多姿。紅色的傘麵,紅色的裙擺,雨中乍現的妖精。


    司遠山並未讓自己的視線長長久久的滯留在女人身上,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為首軍官隔著半個市場投送過來的目光令人羞憤,那是對司遠山的挑釁和鄙視。


    似乎單單是眼神羞辱還不夠,軍官攬上了女人水蛇般的細腰,劍眉微挑。


    司遠山和他是老熟人,熟的不能在熟的老相識。兩人年紀相同,住在同一所軍區大院,上相同的學校讀相同的科目,喜歡上相同的女人。


    多年前,司遠山抱得美人歸。同在軍部就職的這位友人喝了個酩酊大醉。多年後,末世成了他的契機,在司遠山為了妻子兒子,自動放棄救援小組為他準備的那獨一無二地位後,這位友人等來了機會。


    女人的視線在看到司遠山時,先是恍惚然後就是下意識的閃躲。她捏緊傘柄,小雨帶來聲嬌蠻的女聲。“子清,你什麽意思?”


    被喚做子清的軍官長臂收攏,將女人壓向自己平整的軍裝前。皮帶上冷硬的金屬扣嵌進女人柔軟的前腰,惹得她驚唿出聲。


    “我說是意外,你信嗎?”


    喬子清恍若無人,強勢的宣告自己對女人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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