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州,快救我!”


    根據經驗,我遇到危險時,時州大部分情況都會出現,這也使得我習慣了在危機時刻下意識地想到他。


    “你叫誰?”這閻王爺忽然臉色不大好起來,本就冷冰冰的神色看起來更加嚇人。


    我想著,若真是閻王,那肯定認識判官。


    “判官察查司啊,你們應該認識吧?”


    “早就該殺了他。”


    什麽?原來這閻王和時州有仇?不妙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被二殿一路提溜到陰間的路上,始終沒有看到時州出現,那個叫穀衣的女鬼也一直跟著我們,心裏頭一直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都說閻王爺好惹,小鬼難纏,這下鬼和閻王都一齊出現了,豈不是兇多吉少。


    “我說,這位閻王爺,你能不能放了我?”這句話我在路上不知說了多少次,但是二殿就跟沒有聽到一樣,眼瞅著陰間入口就在眼前,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還不想死……


    雖然未來過陰間入口,但是也曾聽聞是在海上,於是當二殿拖著我到了海上某處詭異之地時,我基本已經猜到了,那八成就是陰間的入口。


    在這個詭異的入口附近,我法力全失,但穀衣和二殿仿佛沒事人似的,一往無前。


    一旦失去了法力,就更沒有逃跑的可能了。


    “喂,我還不想死啊。”


    “誰告訴你進陰間就會死的?”


    “難道不是?”


    “有時候是。”二殿的迴答雖然解了我部分疑惑,但總不至於叫人完全放心,他到底安的什麽心呢。


    陰間在我的印象中實在是一個不可言說的地兒,這個地方不僅是六道輪迴之所,也是十八層地獄的所在,怨靈集結,惡鬼叢生,會去那兒的不是神仙就是鬼,想我一個好端端的生靈,沒做多大壞事,也沒有到壽終正寢的年歲,何故就要拘了我到那見不得人的去處。


    忘川盡頭就在眼前,夕陽下的忘川水像浸了血水,詭異而美麗。


    就在我沉浸於忘川的美景時,水麵上卻忽然升起了成片的霧氣……


    “忘川怎麽突然?”穀衣很是詫異,我隻當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見二殿也是望著水麵微微皺眉。


    大霧彌漫了整個陰間,我感覺渾身一片冰涼,尤其是頭部,仿佛周圍的水汽都在湧向頭頂,這滋味太不舒服了。


    果然陰間不是什麽好地方,我拚命掙脫二殿的手,想逃離這個地方,他卻抓得更緊,直到我承受不了水霧的衝擊暈了過去。


    暈過去後,一切記憶就都迴來了,按照我曾經設想的那樣,待我有朝一日能重迴陰間時,屬於餘映的記憶就都會迴到我的身上,可是我從來沒料到過,等那一天真正到來時,我會開始猶豫。


    猶豫自己到底算不算餘映,還是說隻是偷了其他生靈肉體的一個小偷。


    弱水之身早已不複存在,空載著千萬年三殿閻王的記憶,我到底算誰?


    鼻腔裏傳來第二殿內熟悉的氣味,曇花香,混合著其他木料的氣息,我再清楚不過了,沒想到,迴到這裏比預想中花的時間還要少。


    “一千年了,你終於迴來了。”耳邊傳來曆寒的聲音,閉著的眼睛扔沒控製住濕潤了起來。


    我很想立刻睜開眼睛,看看他,跳起來撲到他身上,可是又怕一切都隻是做夢,於是頓了很久依然閉著眼睛,迴味在周遭熟悉的氣息中。


    是啊,我迴來了,以別人的身份迴來了,連長相都沒有變,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幸的是認識我的人依然認識,不幸的也是這一點。


    若是六界都知我沒有死,那我當年的布局也就都白費了,我本想著換個身體換副麵孔重新來過,誰料陰差陽錯還是頂了原來的麵貌,或許這就是命運,這會兒我才開始明白,時州偶爾望著我出神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既不願意睜開眼睛,倒也罷了,總之,迴來就好。”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曆寒,以他的聰穎,早就猜到了我的意圖吧,隻是悔不該沒能及時阻止我,若不是被時州拿走的鴻鵠之羽誤導了我所在的方位,他應該是來得及阻止我的。


    隻是,我不能看著我們兩個人再次站到與六界為敵的位置上去,那樣犧牲太大。


    我感到一雙手在摸我的臉,輕輕的,癢癢的。


    腦海裏忽然閃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現今我法力低微,需要靠世人的相思來修煉,離開的這些年,曆寒一定有想我,不知道吸食他的思念會不會使我功力大增……


    其實我很鄙視自己的這種念頭,怎麽可以在這種時候還惦記著修行和法力呢,然而事實就是,當年我留下的那抹執念唯一的念頭的確是:想方設法讓自己強大。


    一開始不過是怕自己沒法“複活”,所以才下達了那樣的執念,雖然如今記憶迴來了,執念還是依然。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曆寒這種人,有時候很難揣測,若不趁著此時久別重逢吸食一迴,說不準以後他就不答應了。


    嗯,說幹就幹,我立馬睜開眼睛,撲到了曆寒懷裏。


    源源不斷的迴憶和思念湧入我的腦海,叫我頓時失了魂。


    過了好久好久,曆寒方才開口:“吃飽了嗎?”


    我尷尬地放開他,衝他笑了笑,隻是他卻冷著一張臉,道:“這麽久不見,你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拿我的相思去修煉啊。”


    “習慣性的……哈哈,沒忍住。”


    “穆時州什麽時候找到你的?”曆寒一把抓住我手腕,那眼神叫我覺得很不安。


    “大約……四五百年前吧……”我這人不記年歲,隻是記得在附身相思樹後過了些年份,就遇到了他。


    “他怎麽找到你的?”我瞧著曆寒的語氣越來越不善,心中開始計較到底要如何解釋才好,既不能給時州帶去麻煩,也不能說得不清不楚。


    “就是巧合啊,他也沒想到會碰到我,我更沒料到會遇見他。”


    “是麽?”


    顯然,曆寒是不信的,盡管我說的都是事實。


    “真的是巧合!”不知道為何,我這麽一強調後,一切看起來反而更加不可信了。


    “既然你重新尋了肉身,為何化人形時還是以前的樣貌?又為何你頂著這張臉在人間幾百年,我竟從未聽聞,若非穀衣無意間從謝必安那兒知道人間還有你這麽號人物,隻怕我還得等上千年……”


    曆寒咄咄逼人問了很多問題,每一個問題我都要費些口舌去解釋。


    為了解釋這一切的事情,我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就差將在人間的經曆寫成一麻袋書卷案牘給曆寒。


    一夜過去,我擺手道:“該說的我也說完了,你愛信不信,我迴人間了。”


    “迴人間?我答應了嗎?”


    又是這種語氣,又是這種姿態,我握緊了拳頭。“我如今是自由身,不是天牢裏的囚徒,做什麽事還需要你答應了不成?”


    原本重逢的喜悅又被心頭的不快衝散了,我似乎永遠都無法同曆寒好好溝通,最愜意的時間果真還是他還是小和尚的日子。


    那會兒,小和尚從來不會管我要做什麽,倒是我一直追著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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