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來了幾個宮人幫忙,本該昏迷的泉兮卻忽然抓住我的手,原來他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微弱的聲音在說:“不要送我去皇後那兒。”


    這就奇了怪了,不送你去皇後那兒送去哪兒?


    我正納悶,泉兮卻依然抓著我的袖子,執意不跟著宮人離開。


    無奈,我隻好叫人將他抬迴了我的住處,眾人紛紛議論,我為何將皇後身受重傷的心腹帶了迴來,這實在是令人迷惑。


    知道一些的說我準備倒戈向皇後陣營,不知道的吧,以為我看上這和尚了,畢竟以泉兮這臉蛋,誰會管他到底是不是光頭。


    “去請禦醫來。”


    “別。”泉兮又拉住了我的手。


    “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到底是為什麽?”


    泉兮幽幽地看著我,忽然有些可憐,我便收迴了方才說要請禦醫的話,打算自個兒給他瞧瞧,把脈完,開了方子,又叫人去抓藥,如此折騰才算暫時完事。


    奇怪的是,在替他診脈的過程中,我發現他似乎除了受傷外,還中了一種奇怪的毒,但我一時半會兒又查不出來是什麽毒。


    第二日的時候,泉兮終於好些了,勉強能坐起來。


    我便問他,為何不讓找禦醫也不讓送去皇後那兒。


    “我已是棄子,她巴不得我早些死。”說這話時,泉兮是笑著的,臉色蒼白如鬼魅。


    “她?你是說皇後?”


    泉兮點頭,道:“我武功被廢,如今對她已經沒有任何用了。”


    “還以為你們有多深的感情呢,結果也是經不起風吹雨打的。”


    此時,宮人剛好將藥給煎好,偷偷告訴我,皇後宮中已經來人打聽過雲空和尚的情況。


    “我又何嚐不是這麽以為的。”


    我將黑糊糊的藥遞到泉兮手中,但見他依舊虛弱,便問:“自己喝?還是我叫人來喂你?”


    他沒有說話,接過藥,一口氣就喝完了。


    “你為什麽要救我?”


    “不為什麽啊,想救便救了,當時就算是換成其他不認識的陌生人,我多半還是會救的。”


    “就算是你救了我,我其實也活不了多久了。”


    “能活一天是一天,想那麽遠做什麽。”


    我沒有說,其實就算你死了也不是什麽大壞事,畢竟是要成為一方鬼王的人,雖然眼下這般虛弱,實在看不出以後能有什麽大作為的樣子。


    “我服下了皇後給的毒藥,每個月要按時服一次解藥,隻要有一次沒有服用解藥,我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難怪方才替你把脈時,覺得怪怪的,我雖學過些醫術,也懂製毒,可是你中的毒,我著實沒見過。”


    從前製的毒,有太多都是令人可迅速死亡的,這樣慢慢折磨人,將人性命給吊著的,我卻未經手過。


    “那你想活下去嗎?”


    泉兮黯淡的眼睛裏,忽然閃耀出光亮來,他看著我的眼睛,問:“難道你有辦法?”


    我搖頭:“暫時沒有,可是如果你很想活下去的話,我或許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毒藥這種東西,總是換湯不換藥的,讓人死得快的也好,慢得也好,最終都是用量上的區別。


    “我想活著。”


    泉兮告訴我,他最多還有十天的時間就會毒發,而一旦毒發,則再也沒有挽救的機會。


    我取了他的血,做了很多試驗,卻都沒有什麽突破。


    “你知道皇後什麽來曆嗎?”


    “表麵上是丞相的女兒,實際上……不知道。”


    泉兮跟在皇後身邊已有五年,但是除了知道她深藏不露,來去神秘以外,卻什麽都不知道,但就是這樣一個人,令泉兮一見鍾情。


    他為了她,是願意付出生命的,所以絲毫不介意成為她的棋子。


    “可是在你開口要國師放我一馬時,我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難道真的要一輩子為她賣命嗎?”


    我看到了泉兮眼裏的迷茫,原來他也有如此迷茫的時候。


    “放心,我一定會盡力讓你活下去的。”且當你給你一個重新活過的機會吧。


    宮內草藥已實屬豐富,但是我找完了所有能嚐試的藥,都沒有什麽用,那一刻我仿佛明白了為什麽曆寒輕易就放過了泉兮,因為他知道,泉兮早晚會死,而且武功也被他廢了。


    曆寒似乎知道我會來,眼裏寫滿了了然。


    “你有辦法救雲空,對嗎?”


    我也不廢話,開門見山。


    “我沒有解藥。”


    “可是你有其他辦法。”


    曆寒眉毛一挑,道:“什麽辦法?”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覺得你肯定能救他一命,而且對你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的確,對於神仙妖魔之流來說,要救一個凡人太容易了,若不是我現在法力全失,我也可以施法救一救泉兮。


    “也許你說得不錯,救他對於我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可是我為什麽要救他?他死了於我並沒有什麽壞處。”


    眼前的曆寒,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冷眼漠視一切的神情,我都很熟悉。


    “你可還記得你欠我一事?”


    花香忽然飄近,他站在了我身後。


    “那就再欠你一樁嘛。”


    身後很久很久沒有聲響,我一迴頭,他卻已經飄遠,悠遠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他說:“那你可要記牢了。”


    曆寒救了泉兮,而我則欠了曆寒兩件事情,雖有些忐忑,卻也無畏,我想起多年前鳳麟洲的那個小和尚,彼時,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給。


    活過來的泉兮,仿佛做了一場夢。


    看完脈象,他用一種像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是你去找國師來救我的?”


    “不然呢?”


    “他為什麽要答應救我?”


    “因為殺你和救你對他來說都一樣,一樣微不足道。”


    這個理由足以將泉兮所有的疑問都堵迴去,我到底是希望他能明白這個道理,凡人一個,幹嘛跟曆寒鬥呢?認識他那麽久,我還沒有見過打敗他的人,除非他主動棄權。


    恢複正常以後的泉兮,卻死賴在我這兒不走。


    “你看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如果一離開這兒,說不定會被皇後的人殺了。”


    說得好像也有幾分道理,於是我便默認了他留下來的事,可是這樣一來,宮裏的流言也就更多了。


    當然,不管是我還是泉兮,鬥根本不在乎旁人說什麽,倒是多日不見的皇帝跑來過問起這事來。


    我道:“您不陪著您那位美人,管這些閑事做什麽?”


    四殿看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泉兮,又將我拉到了另一處,悄悄說,他可是皇後的人。


    “我知道啊,那又怎麽樣嘛。”


    “怎麽樣?我這不是怕皇後找你麻煩嘛,你搶了她的人誒。”


    “就憑她?你多慮了啊。”


    我將四殿推出了門,他還在嚷嚷些什麽,我便未聽進耳朵去了。


    泉兮問:“這個皇帝還當得真是糊塗,竟然以為皇後會為了我來找你麻煩。”


    “這兩夫妻,也是一大奇觀了,你陪你的美人,我養我的男寵。”說到男寵,我還特地看了一眼泉兮,真是好奇,他從前都是怎麽侍奉皇後的。


    誰料,泉兮竟然臉一紅,道:“沒有的事,那都是外界流傳。”


    “哦?外界流傳?可是你喜歡皇後這事,可有假?”


    “的確不假,可那是曾經。”泉兮抿嘴,垂眼想迴避我探尋的目光。


    愛過的人,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成為過去,我自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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