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手腕上的鴻鵠之羽,由於它察覺不到我的靈力,此時陷入了沉睡,看來指望它護我一程,也是沒法了。


    難怪我在叢林裏亂竄,跌倒碰撞時,它也沒說化出翅膀接著我。


    看我一直在研究手上的鏈子,少年眼冒金光,以為是什麽珍稀首飾,問:“這東西值很多錢吧?”


    “不值錢。”


    “不值錢,那你一直盯著它看。”少年認為我在騙他。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情郎?”


    “小孩子問那麽多做什麽!”


    少年不服,道:“肯定是情郎!”


    我也沒有再解釋什麽,在屋內轉了一圈,發現這個地方也不算太簡陋,可見平時沒少去燒殺搶奪。


    沒過多久,時州和另外一個人進來了,開篇就是一句:“買主找到了。”


    我瞪著時州,“你還真要賣我啊?”


    時州點頭:“自然是真的了,我們留著你也沒什麽用啊,不如賣了賺點錢。”


    “別賣別賣,我很有用的。”要是就這樣被賣到一個鬼地方,還受盡虐待的話,那我就別活著了。


    時州蹲下,與我平視。“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有什麽用?”


    “我可以砍柴,洗衣服,煮飯……”反正都是瞎編的,其實我一樣都不會,唯一會的就是吃。


    時州:“我們不需要打雜的,那些事,我們都會做。”


    這可如何是好,我看了看麵前這張異常熟悉的臉,還是不信時州是個大奸大惡之人,盡管他投胎前喝了孟婆湯。


    這時跟時州一同進來的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道:“對,我們什麽都不缺,缺個暖被窩的。”


    我:……


    說著,幾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我感覺受到了嚴重的輕視,可又不能發作。


    時州抬手,讓二人都出去,他跟我單獨談談,兩個人也是不懷好意的笑著離開了。


    人們常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定沒什麽好事。可由於對時州太過熟悉,我實在警惕不起來,直到他伸手捏住了我下巴,我才渾身一抖,心想這家夥不會忽然獸性大發吧。


    “模樣確實不錯,你如果願意呢,我也可以勉為其難收了你,但是你若不願意呢,我也隻好把你賣了。”


    “你就不能放了我嗎?你若是放了我,我以後一定報答你。”


    時州笑得很痞,道:“我不屑當什麽恩人。”


    “就不能商量商量?”


    跟一個土匪頭子談條件,我想我一定是瘋了,果然,時州很快就不耐煩了,道:“我不喜歡廢話,跟我還是被賣,選一個!”


    “我數三聲,一、二——”


    “我選你,選你。”失節事小,餓死事大,不然我都沒法離開這裏了。


    “很好。”時州摸了摸我的臉,繭劃拉得我臉有些不舒服,好吧,我忍。


    而後,他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餘映,我想起時州從未叫過這個名字,便道:“叫我阿弱就好。”


    當我被放出房間,暫時在山寨中自由活動時,我才發現,這裏還是有好些個女人,老的,少的,都有,也不知是被搶來的還是怎麽,但看樣子,在此生活許久了。


    一見我出來,便不斷有年輕女子圍上來。


    “聽說青山大哥要了你?”


    “模樣確實不錯,跟狐狸精一樣。”


    “青山大哥已經有我們了,為什麽還要她?”


    “這你不懂了吧,男人,永遠喜歡新鮮的。”


    ……


    等等,從他們的對話中,我瞬間捕捉到了不少重要信息,時州如今有三妻四妾,還有一大堆愛慕者,而且她們已經把我當成了眼中釘。


    那瞬間除了崩潰,還有些佩服時州,小夥子到了人間,如此風流,真是堪為判官表率。


    “你怎麽不說話呀,不會是個啞巴吧?”


    “青山大哥怎麽看上一個啞巴了。”


    我聽得頭皮發麻,我那不是不想搭理你們嘛。“誰是啞巴了?你們才是啞巴!”


    “原來會說話啊。”


    頭一迴直麵如此多雙帶有敵意的眼睛,我有些後怕。大約見我這邊圍了太多的人,幾個男人過來就將幾個女子給拉走了,言語間似乎是夫妻。


    剩下四五個女子,沒有被拉走,估摸著要麽沒主,要麽都是時州的人。


    我仔細觀察了幾個女子的麵貌,雖談不上什麽大美人,倒也小家碧玉,清新可愛。


    “那個,我能問一句,你們都是怎麽來這兒的嗎?”


    每個人七嘴八舌說出的話,句句都讓我震撼。


    有個姑娘爹不疼娘不愛,路上遇到青山,一看這小夥賊帥,就跟著來了。


    還有個是逃荒被青山救迴來的,一起逃來的還有她弟弟,如今也成了土匪。


    剩下的不是被英俊相貌迷惑來的,也是被甜言蜜語蠱惑來的……


    最不客氣的要數青山本人,這些姑娘投懷送抱吧,他是來者不拒,通通收了。


    如此看來,我倒真的有些不識抬舉,竟然要靠威脅才答應,懺愧懺愧,有眼無珠。


    山寨位於一個並不算很高的山上,離村莊也近,我正琢磨著這是為了方便進村搶劫嗎?


    很快,不斷來往的村民打消了我的猜想,土匪跟村民關係很好的樣子,這著實耐人尋味。


    不知道什麽時候,時州來到了我的身後,道:“你一定很奇怪吧,為什麽村民敢到我們這兒來?”


    “為什麽?別說你們是什麽劫富濟貧。”


    “說得不錯。”


    多麽俗套的英雄俠義故事啊,我已沒有任何好奇心。從他的口中,我也得知了如今的世道,皇帝昏庸,賊寇四起,民不聊生,正可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也難怪那些個姑娘要死心塌地跟著這位土匪頭子了,跟著他,有吃有穿,不用受官府欺壓,實在兩全其美,何況還是這麽一表人才的土匪頭子。


    “但是官府很快就會派兵來剿匪了。”


    “何不去集結起義軍,一同造反?”以我對人間朝代更替的了解,一般到了昏君當道時,一定會有很多人揭竿而起,也不管它是不是成軍。


    “自然是有想過,可天下群雄並起,誰才是最合適的盟友呢?”


    我也不知如今是哪個朝代,即便知道是哪個朝代,也未必記得帝王名諱及事跡,畢竟這是泉兮出生的時候,少說也是好幾萬年的事了。


    憑著自己做閻王看遍的人間興衰,這些凡人哪,造反都會舉著各種各樣的旗子,喊著各式各樣的口號,但通常是口號喊得最響亮,目標最為明確的那一支力量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有不少當下看起來軍隊數量龐大,支持者眾多的勢力,最後都會因為各種意料之外的原因而使大業功虧一簣。


    所以要選盟友,最要緊的還是看人,其人需高風亮節,有容人之量,且是改朝換代、摒除舊習之決心最為堅定。


    聽完我這番滔滔不絕的言論,時州忽然像換了一個人,很嚴肅地看著我,道:“你一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你到底是什麽人?”


    “覺得我說得有理就有理嘛,問那麽多做什麽?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我不記得了,我要是記得我哪兒來的,不老早就跑了嘛。”還不都是因為連往哪兒跑都不知道,所以要賴在這兒。


    “倒也是。”時州沒有再追問我,卻忽然興致上來,同我討論了許多天下大事。


    盛世都是一樣的,亂世卻各有各的亂。


    相談許久,直至夜幕,我大約是頭一迴被一個凡人的生存激情所感染,雖然這個凡人隻是暫時的凡人。


    他說他也不是要做什麽英雄,隻是想給這裏的父老鄉親一個安穩的生活,少賦稅徭役,也少流離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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