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曆寒迴到鳳麟洲以後,河神來過一次,他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顯然都一清二楚,我能感覺到他對於曆寒的失望。隻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鳳麟洲與其他仙境來往不算密切,加上曆寒在我們住的地方施加了法術結界,外界並不知道我們已經迴鳳麟洲了。


    曆寒說如果不希望別人走漏消息,那我就最好少亂出去晃悠,我聽了他的話,外出的時間果然減少了許多,隻有在無人的時候才去弱水河裏遊兩圈。


    但這樣的日子並沒有過多久,我就發現了鳳麟洲的異常,這裏變冷清了,從前一起玩的小夥伴,連影子都看不到一個。


    直到後來有一天,我從河裏上岸時,撞見了受傷的山鬼。


    他見了我,很是驚恐,抓著我就讓我趕緊離開鳳麟洲。


    “你到底怎麽了?”我見山鬼傷得不輕,想給他療傷,但是他卻推開了我,說:“都是你家曆寒幹的好事。”


    “曆寒?”


    “山中有隻小妖不過是無意間看到他殺人,他就將小妖給滅口了,可是這件事並沒有隱瞞多久,其他精靈知道了就想去報仇,結果都被殺了,全都灰飛煙滅啊!”我很少看到山鬼露出這種驚恐的表情,立馬想到了曆寒殺人的模樣。


    山鬼說的事情並未使我太過震驚,我知道那是曆寒能幹出來的事情,我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最先從鳳麟洲下手了,可見他從未真的顧及過我的感受。


    我將山鬼帶到了自己房子裏,他起初不願意,我安慰了好半天,說一定不會讓曆寒傷害他,他才妥協的。


    我道:“此番你有傷在身,我送你迴山中,你定也不能保全自己啊。”


    剛給山鬼療傷完,他就急著要離開。


    我感到很是汗顏,堂堂山鬼,從前多麽瀟灑的人,如今竟然要這般躲著曆寒。


    “阿弱,你也還是趁早離開他吧,他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即便入了佛門,也還是洗不清一身嗜血本性的。”


    “我送你吧。”


    就這樣讓山鬼迴去,我也怕他再遇什麽危險,可山鬼說他準備離開鳳麟洲了。


    山鬼說:“隻要曆寒還在鳳麟洲一日,鳳麟洲就不會安生一日。”


    山鬼果真離開了鳳麟洲,但是曆寒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我等了一會兒便開始更加不安起來,想起上迴沒有聽玉衡的話,我忽然有些後悔。


    不再受到反噬後,其實,隻要曆寒忘記我,或許就能好好活著了,我想到了孟戈手中那種神仙喝的孟婆湯。


    “怎麽早沒想到呢!”我差點給自己一巴掌,於是馬不停蹄地出了鳳麟洲趕往陰間,說到底或許是因為私心,如若我不在以後,曆寒也忘了我,那我在這世上,可就真的半點痕跡也無了。


    但是還未到陰間時,曆寒便追了上來。


    “你去地府做什麽?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


    “就是去看看孟戈。”我想這也不算是撒謊吧。


    曆寒眉頭一皺,道:“非要今天去嗎?”


    “反正今天也沒事啊。”我總覺得再說下去,自己要穿幫,曆寒的敏銳程度一向超乎我的抵抗能力,很多事即使我不說,他都完全能看出來。


    “說實話吧,你去找孟戈做什麽?”


    “我……”我知道自己沒辦法再接話了,於是隻好看準時機準備開溜,隻要我溜到了地府,曆寒要想進去一定會被阻攔。


    當曆寒把我拖迴鳳麟洲時,證明我開溜失敗。


    他靠在門邊,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麽。


    “去哪兒?”


    我剛跨出門的腳立刻就收了迴來。


    “不是讓你最近少出去嗎?”


    “我就在四周轉轉。”其實,我是想去山山看看,或許能見到其他人,其他人能告知我一些消息也好。


    曆寒道:“你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頓覺眼睛又酸了。“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所以你去陰間是幹什麽?”


    “找孟戈。”


    一般人聽到找孟婆,大約都會想到孟婆湯,曆寒也不例外,他問:“你想忘記我對嗎?”


    曆寒的眼睛忽然有了光亮,但是是冷光。


    我連忙擺手:“我忘記你做什麽。”我想記你生生世世呢。


    誰料,我這樣一說,他忽然由絕望轉為了生氣,抓著我的肩膀,問:“你想讓我忘記你?”


    我驚得不知作何反應。


    “上次在天虞山,你打算要趁我分心時打暈我,我就懷疑玉衡是不是來找你說了什麽,可是你最終沒有出手,我也就暫時不去想了,可是今天,你趁我不在想去找孟戈,你想幹什麽?以為我猜不到嗎?”


    “曆寒……”


    “我這些年辛辛苦苦教你法術,希望你獨當一麵,就是因為你是弱水,六界都覬覦的弱水!我費盡心思要保護你,不是叫你輕易就舍棄自己的!”曆寒第一次這麽大聲對我說話,說得我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可是……”麵對著情緒有些激動的曆寒,我哽咽了。


    曆寒放開了我的肩膀,又溫柔地將我被抓皺的衣服牽扯整理迴了原樣。他恢複了平靜,說:“你以為你救了我,六界就會放過我嗎?他們大部分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別人我管不著,但山鬼他們是無辜的。”吸取了教訓,我沒有再提穆時州的名字。


    “無辜?他們中有些人知道我們已經迴鳳麟洲後,就想跑去天界報信,我若不殺了他們,會給我添不少麻煩。”


    曆寒歎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那麽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都遁入了空門,修行千年,也沒見有幾個因為遭到反噬而丟了性命的,你以為真的是我倒黴嗎?那是因為我一入佛門,修的就是對我來說最不利的律宗,他們明知道律宗對我最為不利,還逼我入了律宗。”


    佛門八大宗,我並不算了解,自然也一時無法判斷這律宗與淨土宗等其他宗派有多大區別。


    曆寒說,他早就看得很明白了,所有人都盼著他自我消亡。


    鳳麟洲死傷不少,河神不會毫無察覺,他很快就找上門來了,說這弱水河畔的生靈得他庇佑多年,如今落到冤死下場,唯有曆寒以死謝罪才能平息。


    曆寒隻是冷笑,道:“反正鳳麟洲也死了那麽多了,多你一個也不多。”


    他想殺了河神!


    我拚命想阻止曆寒,但還是被曆寒推到了三丈遠的地方,河神也不是什麽普通神仙,作為開天辟地之初就存在的神祗,河神與曆寒一開打,我就完全無從插手。


    過程比我想象中還要久,但是曆寒終歸是集六界怨靈之氣的曇花,隻要邪氣一旦占了上風,我就知道,河神快不行了。


    他不是山鬼,山鬼知道打不過就會立刻跑,逃到鳳麟洲以外的地方,但河神卻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姿態來的。


    “曆寒,你敢殺了河神!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十裏寒冰劍停在了我的麵前,我終於將河神護住了,但他卻已經奄奄一息。


    “阿……弱……”


    “別說話了,我這就給你療傷。”


    但河神遠遠不止受傷那麽簡單,如曆寒說的那般:“你再救,他也活不過來的。”


    “你滾!”這也是我第一次這樣撕心裂肺地對著曆寒大吼大叫:“你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曆寒聽了果真悄無聲息地離去了,但我知道他就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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