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聞此言,吳望龍預感到有一種不祥之兆,駭問:“我家是不是出事了?”


    王思竹安慰他一番,叫他不可衝動,便將吳家遇害的經過詳細的說了。隻聽得吳望龍叫聲“氣煞我也”,便昏倒在地。正是:


    思親痛有千行淚,失父愛暗萬裏天。


    這下,旁邊慌壞了王思在竹,連忙搶救。良久,望龍才悠悠轉醒,捶胸哭叫:“爹呀,娘呀!你們死的好慘啊!”


    王思竹之妻梁夫人,也慌忙出來得勸解,不知說了多少勸導開解的話,吳公子的心才稍微平靜下來。正是:


    人生最大之痛苦,莫過失去爹和娘!


    吳望龍用乞求的口吻問王思竹:“王伯!請您告訴我,是誰陷害我爹的?”


    此話問得突然,王思竹一時語塞,是說還是不說,心裏一時矛盾起來。倘若說了,惟恐這個血氣方剛的後生,報仇心切,不思後果,便找劉賊尋仇,豈不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不說吧,這小子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老夫如何對答?事到如今,還是暫時不告訴他為好。


    首先,劉熙以為吳家真的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了,倘若知道吳望龍還活著,他必定會想盡辦法加害於他。這樣一來,吳家真的絕後了。其次,讓吳望龍好好讀書,求取功名,繼續報效朝廷,報效國家,這才是對其父最大的安慰。其三,冤冤相報何時了!仇家最大的處世境界,便是一笑泯恩仇。


    想到這裏,王思竹說:“是誰陷害你全家,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你好好活下去,振作精神,發憤圖強,讀書上進,求取功名。繼承你爹的遺誌,繼續報效國家,做些有益於人民的大事。如能如此,你爹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吳望龍靜靜地聽著,氣憤的神情,似乎有些平靜。王思竹繼續說:“我知道,你爹是無辜的。有朝一日,曆史會給他平冤,給他一個公正的說法;同樣,陷害忠良的佞奸之輩,也會有一天受到應有的懲罰,被曆史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吳望龍“嗤”的一聲自嘲道:“家都沒了,還談什麽功名。試問,我爹為官多年,所做之事,何不是兢兢業業,奉公守法。在朝中,有目共睹。說白了,我爹到頭來還不是為了功名,才落得如此可悲可歎的下場。”


    望著悲傷欲絕的吳公子,王思竹搖著頭,歎著氣,心裏頓生憐惜之意,對他的片麵理解,又感到無限的怨惜。真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剛剛失去家人,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


    畢竟是在官場上混的人,看待問題,自然比較客觀和富有見地。王思竹願用三寸不爛之舌,安撫這顆頻臨崩潰的心。


    於是,他繼續解釋說:“賢侄剛才之所言,老夫不會認同。吳禮部雖為奸人所害,一時聲名掃地。但他秉公守法,斷案公正,清廉自律的功績和風範,後人將會永遠銘記的,也有人會為他昭雪平冤的。宋時的嶽飛,雖為秦檜所害,但他‘精忠報國’的雄心和抗擊外犯的豐功偉績,不是為後人所傳頌嗎?而得意一時的秦檜,為世人所唾罵,遺臭萬年。吳賢侄!你說是麽?”


    王思竹的一番頗有見地的論斷,隻聽得吳望龍頻頻點頭,連聲稱是。


    吳望龍似乎明白了許多,也釋放了幾分心中的怨和恨。他無限深信道:“我爹是無辜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不過,對那個在軍餉中摻沙拌土,栽贓陷害的人,將來有一天被我查出來,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事已至此,賢侄必須麵對現實,振作起來,化悲痛為力量。”


    王思竹遞給他一杯水,示意他喝一口,勸慰說:“俗語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京城風聲正緊,賢侄千萬不可拋頭露麵。因為,除了我,還沒有人知道吳禮部的公子還活著。如果你出去走動,終究會被人認出來,到時,麻煩的事可就來了。


    你說,那奸賊會放過你嗎?唯一的一根苗也被人拔了,怎麽對得起死去的爹娘?因此,依老夫之見,賢侄暫在舍下避一避,等風聲過後,再悄悄的去找你嶽父。在他家攻讀詩書,來年參加考試。以賢侄之才華,必定榜上有名。倘能如此,不僅你爹娘在九泉之下會感到欣慰,我們也會高興的。”


    “就目前的情況,賢侄必須隱姓埋名,方保人身安全。這是委屈求全的最好辦法。你想一想,暫時改一下姓名。”


    這是個求安全的好辦法,暫時也隻能這樣了。


    因為他知道,憑自己的力量,想與奸賊死拚,無異於以卵擊石。他想了想,說:“就以周為姓,以念嶺為名。就是永遠不忘斷魂嶺慘案的意思。”


    “周念嶺!”王思竹念一下他的名字,說:“就這樣吧!對外就說是我的遠房親戚。”


    就這樣,周念嶺便在王府住下了。


    王思竹夫婦視他為親生兒子。他家三公子景隆,與他更是投緣,如親兄弟一般,形影不離,就連睡覺也睡在一起。看著他倆如此要好,王思竹滿足地點點頭。


    這個三公子景隆,也是一個才華出眾的少年。他的老師,可是大名鼎鼎的翰林院主事司徒穎。他們兩人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每每一起評古說今,研討詩文。


    一日,刑部公孫禮來訪。一眼看到王景隆和吳望龍在亭子裏討論詩文。公孫禮問王思竹:“與公子同讀的小生是何人?”


    王思竹見他隻是隨便問問而已,便說:“是俺家遠房親戚周公子。”


    “怎麽覺得有點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怎麽可能哩!他是前幾天從直隸過來的。因為與犬子投緣,多住些時日罷了。”


    公孫禮“噢”的一聲,說:“可能是老夫眼拙了。”便不再說什麽。


    這日,兩少年正在研討《三國誌》。突然,王公子對吳望龍說:“想我們情深誼長,如手足一般,何不效仿桃園三結義,行八拜之禮,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吳望龍聽了,拍手叫好。


    於是,他們也學古人的做法,把雞割了,其血分盛兩碗,由吳望龍起草盟書。然後焚香八拜,成了拜把子兄弟。其盟書曰:


    竊昔管鮑之誼,美傳列國;桃園結義,芳滿漢庭,後世之人誰不仰慕而欲效之!今吾輩二人,雖不敢以今比古,而情投意合,不啻古人之誌焉。但人各有心,誰保其始終不二,以為人欺而神不可昧也!敬備香花寶錠,以獻赤心於聖台前:自盟而後,人雖二體,而心合如一;姓雖異姓,而勝於其父母之同胞。患難相扶,富貴同享,倘生異心,天必鑒之。神其來格。尚饗。


    王公子宣讀盟書,行了八拜之禮,喝了結盟血。排了生辰八字,望龍長之,為兄,景隆為弟。又請出尚書夫妻,吳望龍拜了幹爹幹娘。


    禮畢,兩人親如兄弟一般,擁抱在一起,久久才鬆開。吳望龍一時來了靈感,隨口吟道:


    親如管鮑結情誼,效仿桃園結深交。


    自此兄弟兩不分,至死其心決不逾。


    王公子也不示弱,也吟出一首七言詩。詩曰:


    交情至厚推管鮑,桃園義舉世人效。


    異姓何異同胞親?義結莫逆八拜交。


    自此,兩人更加親密,自不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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