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赫連重錦手中彎刀一抖,差點直接再衝上前來。


    一直躲在一旁的青菱見狀,連忙上前說:“殿下,小女子身份微賤,當不得貴人的歉意。多謝殿下為小女子做主,就這麽算了吧。”


    封離本是不願算了的,樂戶也該有尊嚴,不該任人踐踏。但看到青菱臉上惶恐不安的神情,他還是點頭把人放走了。他是好意,嚇著人家姑娘卻不好。


    赫連重錦甩袖離開,臨走前,他落在封離臉上的目光,如同一頭盯上了血食的餓狼,兇狠暴戾。


    人走了,封離也鬆一口氣,再打下去他們就要吃虧了。


    解泉泠朝他豎起大拇指:“殿下機智。”


    “不然呢,在自家打架不叫兄弟姐妹,不合適吧?”


    封離笑著朝台下眾人拱手為禮:“多謝各位仗義援手,掌櫃的,給每桌送一壺仙人醉,我請。”


    掌櫃的連連道謝,命小二立刻安排。


    “多謝七殿下!”酒客們也跟著道謝,他們沒出上力,還得了美酒,沒想到七殿下如此仗義又慷慨。想起過去那些坊間傳聞,隻覺得荒謬。


    有說他陰柔作女兒態的,可他剛才打人喊話的姿勢當真英姿勃發。


    有說他怯懦膽小不敢見人的,可他瀟灑磊落,仗義行仁。


    還有說他獻媚於攝政王的……這聽著,更像是人家夫夫恩愛嘛!


    大禹民間男風頗為興盛,契兄弟不算太稀奇,隻不過權貴少有娶男妻的,尤其是身份如此尊貴的男妻,所以才為人詬病。可那些,關他們平頭百姓什麽事?他們隻需知道白得的仙人醉好喝。


    眾人散去,那樂戶青菱上前道謝,盈盈下拜,要叩謝封離四人相救之恩。


    封離忙將人扶住:“姑娘不必客氣,這不過是分內事,我們本就不該坐視你一個女兒家受人欺辱。”


    那姑娘明顯被剛才動刀動槍的陣仗嚇著了,哭得抽抽噎噎,攥著帕子一個勁道謝。又看到程寅在揉傷處,愧疚不已。


    “青菱本是賤籍,連累諸位貴人受傷,實在該死。”


    “你曲唱得好,不甘墮落,堅持靠技藝掙錢,乃是高風亮節,何錯之有?是我們自己要為你出頭,特別是這位程小公子,從樓上一躍而下喊都喊不住,威風得很。威風夠了,挨點拳腳不算什麽。”


    “殿下!”程寅不服,“要不是那吳王帶了刀,我豈會挨揍?”


    “行行行,你厲害。”


    “世子,解兄,我說得沒錯吧?”見封離敷衍,程寅又轉向另外兩人尋求認同。


    兩人應是,他這才作罷。


    “姑娘,你今日受了驚,便早些歸家,歇著去吧。這你拿著,算是補你的賞錢,給你壓壓驚。”


    看著封離手中的銀錠,青菱辭不肯受,她受人恩惠,哪還有拿人賞錢的道理。


    這一錠銀子於封離不值一提,對一個要在酒樓賣藝的清倌,卻是生計。


    這青菱看似柔弱,卻又剛強不屈,想必受了不少委屈,上台演出定是穿著最好的衣衫,可也並不簇新華麗,日子過得怕是拮據。


    封離堅持把銀子給了她,青菱拜別,要解身上鬥篷還他。


    “這鬥篷就贈你了,你的領口……破了,擋擋吧。”


    青菱又是淚盈於睫,再次謝過才走。四人望著她的背影,一時各有想法。


    封玨歎道:“她這樣的女子,當真不易。若是大家閨秀遭了這樣的事,恐怕已是要上吊了。她卻很快鎮定下來,可見平日沒少受欺辱。”


    解泉泠說:“賤籍之人,命如草芥,能委曲求全已是幸事,哪有什麽選擇。殿下,可不要怪她低聲下氣,拆了殿下的台。”


    封離搖頭,他當然不會。當年他拿下鎮北軍軍權,第一年便遣散所有軍/妓,將她們另行安置,他知道這些女子有多麽不易。


    最是不知愁滋味的程寅也說:“她是不是一生都脫籍無望?”


    掌櫃的親自將四人迎迴樓上雅間,答道:“青菱是小的故友之女,乃是受他父親牽連充入樂籍,但罪刑不算重,她隻要攢夠銀子,是能脫籍的。”


    “她想脫了籍還能清清白白做人,所以這般堅持。今日幸得各位貴客垂憐,助她渡過此劫。”


    “那就好,她還差多少銀子,我給她湊湊?”程寅忙問。


    他話一出口,封離三人都古怪地望向他,他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我不是要為她贖身的意思,我是覺得相遇也算緣分,我可以借她銀子。”


    封離和解泉泠低笑喝茶,程寅不明所以,隻好看向封玨求助。


    封玨到底心軟,解釋道:“你覺得你是借她銀子,但你們身份天上地下,又男女有別,讓旁人知曉了會如何說?隻會個個都以為她是攀上了貴公子,要被你收了。”


    “啊?!我真沒有這意思!”


    “行了,人家姑娘自尊自愛,也有技藝,用不著你瞎操心。”封玨瞥他一眼,“剛才也不知道機靈點,跟著殿下給人塞點銀子。”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呢?”程寅撓頭,滿臉懊惱。


    解泉泠看得好笑,端著茶杯湊近封離,低聲問:“程寅一直都這樣?”


    封離點頭,跟他碰了一杯:“這般純直的性情,天上璞玉,難得一見咯。”


    四人在醉仙樓用完飯,各自歸家。封玨先把封離送迴攝政王府,這才迴齊王府。


    封離迴到王府時,等在門口暗處的周濟上下打量著他,看完快步迴前院書房稟報:“殿下精神很好,看起來沒有受傷。”


    周昭寧不語,讓他退下。想到封離在他麵前挨一下就要喊痛,可真受了傷卻半句不漏,他心緒波動,但到底還是沒去後院看他。怎麽看,難不成逼他脫光了檢查?


    周昭寧眉頭緊蹙,手中狼毫一晃,毀了一幅字。他心不靜時愛臨帖,可如今越是寫,卻越發不靜。他無奈擱筆,將那幅寫壞的字團了團扔進了炭盆。


    第二日是國子監的旬假,封離睡到日上三竿,還未醒,明福闖進了臥室。


    “殿下,醒醒。殿下,程公子來訪,說有急事找您。”


    封離迷迷糊糊,醒了醒神起身,簡單洗漱更衣,都沒顧得上用早膳,便去見程寅。


    程寅在廳內來迴走,神色凝重焦急。一見到封離的人,他便立刻問道:“殿下昨日穿的鬥篷是雪青色,上繡雙鶴排雲,我有沒有記錯?”


    封離不知程寅為何急匆匆跑來問起他的鬥篷,他不那麽在意自己的著裝,眼神詢問明福。


    “不錯,殿下昨日穿的便是那件雙鶴排雲,雪青鑲銀邊的緞麵鬥篷。”


    程寅兀地握緊了雙拳,難以置信地看向封離。


    “出了什麽事?”


    “今晨,國子監外巷尾發現一具女屍,那死者容貌出眾,不知被何人所殺,丟棄在那。我本當個異聞聽,結果卻聽說她被發現時,身上隻裹了一件名貴的雪青鬥篷。”


    封離已明白他所指,昨日他的鬥篷,給了那個樂戶青菱。


    “那鬥篷的形容,與我昨日那件一樣?”封離確認般問。


    “是。”


    “走,我們去看看。”封離當機立斷。


    猜測無用,真相為何,隻有去看了才知。


    第51章 相爭(3)


    封離和程寅策馬而行, 直奔義莊而去。程寅的小廝已打探過,這樁殺人案是京兆府接了,屍體送到義莊暫放, 供仵作查驗。


    兩人到時,仵作剛驗完屍,兩人表明身份,仵作嚇得跪地不起。仵作是賤役, 京中大案要案有大理寺,京兆府的仵作平日哪有機會見王子皇孫。


    封離把人叫起,先看到的是疊放在一旁的雪青鬥篷, 真是他的那件。於是,他伸手便要掀那屍體上的蓋布。


    仵作忙勸:“殿下且慢, 枉死之人晦氣, 您別碰。”


    “無妨。”封離親手收斂過的屍體都不知凡幾, 哪會在意這個,動作半點未停。


    蓋布掀開,露在他和程寅眼前的, 真是昨日的樂戶青菱。昨日還在醉仙樓唱曲,與他們道謝話別,今日卻鬢發淩亂、麵帶傷痕, 陳屍在這濁臭的義莊之中。


    “真是她!”程寅訥訥, 不敢置信。


    仵作一聽,大著膽子問道:“程公子識得這死者?”


    “識得……她叫青菱, 乃是樂籍,昨日在醉仙樓唱曲, 我們見過。”


    “那太好了,衙役們還在奔走查找她的身份呢, 這下不用找了。”


    封離看向青菱,蓋布掀開後露出的小半截肩膀,未著寸縷。


    “她的衣裳呢?”


    “稟殿下,死者被找到時便隻裹了旁邊那件鬥篷,旁的什麽也沒穿。”


    封離聞言,兀地握緊了拳頭。


    “她是怎麽死的?”


    “先奸後殺而死。她身上傷痕累累,死前應是受了不少折磨,致命傷在頸上,最後是被活活掐死的。”


    奸殺……扔了她所有衣物,隻裹著他的鬥篷,屍體扔在國子監外……這幾乎已將兇手身份公開在他眼前。在他心裏已不需要更多證據,憑他對赫連重錦的了解,這是赫連重錦的示威和報複。


    他想占有的,如若受阻,他不僅要占有,還要毀掉。打他臉的人,他要百倍千倍償還。可這女子何其無辜!她不僅被毀掉了所有希望,就連性命也未留得下來。


    封離胸中燃起熊熊怒火,轉身就要往外走。封離向來一副萬事不走心的模樣,察覺到他不尋常的情緒,一向爽直衝動的程寅反而冷靜下來將他拉住。


    “殿下,冷靜。”


    封離迴神,深吸一口氣。


    他迴頭望向躺在木板上的青菱,對程寅說:“拿些銀子給仵作,幫青菱姑娘先置辦身衣裳,等那掌櫃來看時,別失了體麵。”


    程寅忙掏荷包,那銀子給出去時,他又想起昨日封玨所說,說他不夠機靈,不知道跟著殿下給銀子。今日他給了,卻已人事全非。


    兩人從義莊出來,程寅問:“我們去哪?”


    “京兆府。去看看這案子他們怎麽查,怎麽斷,青菱不能含冤而死。”封離飛身上馬,甩鞭便走。


    秋日高懸,晴空萬裏,風有餘溫,封離卻隻覺冰寒刺骨。


    皇子之尊卻無官無爵,封離被攔在京兆府大堂外的時候,第一次在意起這件事。他和程寅都沒有官身,出身再高,京兆府都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攔在大堂外,轉而請他們去後院喝茶玩耍。


    封離不肯走,冷著臉道:“讓京兆尹來見我。”


    “殿下,府尹大人上朝未歸,此刻不能覲見,您若是一定要見,隻能進宮上金殿了。”迴話的是京兆府師爺,他占著理,哪怕怪搶怪調也讓人無法拿捏。


    程寅在封離耳邊悄聲說:“雷源就是京兆尹之子,他們慶國公府雷家,素來是跟著信國公一派的。”


    見封離不答話,那師爺又說:“您要問的案子,捕快們剛開始查,什麽線索都沒有,就算我等不顧律令向您稟報進展,也無話可稟。”


    封離冷冷看向他,揚聲說:“你們既然沒有線索,那本宮便給你們一條線索,死者身上的鬥篷,乃是本宮的。此案與本宮有關,讓你們的捕快來找本宮問話。京兆府若是不敢,便將此案呈請移交刑部和大理寺。”


    封離說完,帶著程寅轉身便走。


    “在這問不出什麽來,我們自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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