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得了你的人。”


    “那我早辦到了,我不是替王爺料理後院了嗎?為王爺辦事,難道不是王爺的人?”封離仰著臉,衝他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臉得逞。


    周昭寧掌中是他手腕,觸感柔滑卻不軟糯,他骨節並不粗大,卻也不是女子般細瘦,握在他掌中正好。他被這人盛滿星子的雙眼蠱惑,想起那日他做女娘裝扮,坐在他腿上吐氣如蘭。


    周昭寧伸出另一隻手,一把將人攔腰攬到了腿上。


    封離沒想到在馬車裏他會如此張狂,滿臉來不及掩飾的愕然。


    他這表情明顯取悅了周昭寧,男人把他禁錮在身前,貼著他的耳尖說:“得了人該是這般……隨時隨地,任本王予取予求才是。”


    他的目光落在咫尺之間的那隻耳朵上,牙根犯癢,想咬上那瑩潤的耳廓,犬齒將那處磨紅,磨得他受不住嚶嚀。


    “主子,到了。”


    車外聲響瞬間喚醒了兩人,封離忙從周昭寧膝頭下來,動作都有些不穩。周昭寧理了理衣擺,隻看了他一眼便大步先下了車。


    封離腰間還停留著被他手掌的觸感,耳畔臉側全是他炙熱的唿吸,下車時臉上都染了紅霞。他真的不想臉紅丟人,但這具身體根本不聽使喚,紅得一看就有貓膩。


    攝政王府的馬車停在宮門不能入內,但已有宮中步輦在等候。封離第一次正兒八經跟著周昭寧入宮,這才知道攝政王竟然有在宮中乘步輦的特權。


    周昭寧帶他同乘,才到設宴的華儀殿,封離說的幺蛾子就來了。


    與群臣相比,攝政王自是姍姍來遲,除了太後和皇上,就連後宮妃嬪都已到齊。周昭寧和封離到場時萬眾矚目,就見引路的內官上前示意,讓兩人一左一右入席。


    封離沒多想,正要跟那女官前去,被周昭寧叫住。


    “王妃的席次排在何處?”


    攝政王到場,群臣皆起身見禮問候,他一開口,場中頓時安靜下來。那女官直麵攝政王威儀,又成為全場焦點,緊張得臉都發了白。


    “稟王爺,王妃的席次在右第三席。”說著,她忙補充,“第一席是貴妃娘娘,第二席是淳妃娘娘。”


    女官的話一出口,群臣麵色各異,不少人立刻就想起了那次金殿上的迴門禮之爭。誰能想到太後千秋宴,先帝皇七子的攝政王妃身份又被拿出來做了文章。


    看到攝政王明顯不快的神色,已有人在心中感歎,看來哪怕是太後千秋宴,也平靜不了了。


    果然,周昭寧聞言便說:“先帝皇子,置於皇帝妃嬪、世家女眷之中?爾等狗膽!”


    封離驚得側頭看他,他沒想到攝政王能狂悖至此,對宮中女官罵“狗膽”。這罵的明顯不是一個女官,大宴席次是要主子過目的,不知被他罵的是宮中哪位娘娘。


    被他罵的娘娘,立刻來了。鄭貴妃再不想在這時候出頭,也隻得上前,總不能讓攝政王的怒火直衝太後和皇上。


    “王爺,底下人辦事粗疏,想著依舊例王妃自當與宮妃命婦同席,您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周昭寧看鄭貴妃一眼,不置可否。


    “都是自家親戚,王爺海涵。隻是這席次早先就排了,如今要換倒是不好挪動,要給王妃加席次有些難辦。王爺看……”


    “既如此,本王也不為難貴妃。本王的王妃,便與本王同席就是。”說著,周昭寧拉住封離的腕子,帶著他便往左而去。


    鄭貴妃已是悔青了腸子,早知道攝政王會當場發作,她絕不敢去觸他的黴頭。要做幫皇帝對付攝政王的刀,也得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分量。


    這下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辦成這件事,還丟了麵子。


    其實之前封離是有聽說過周昭寧為他拒絕迴門一事,但聽人傳言他並沒有什麽實感,畢竟他和周昭寧清清白白都能被傳成恩愛夫妻,那金殿上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又如何會傳得真切。


    可這一次不同,他當麵被他維護,維護他的男子之尊。他心中一時複雜不已,明明把他當王妃娶迴去的是他,可在群臣麵前、宮宴之上維護他尊嚴的也是他?


    這人怎麽迴事,當壞人就不能當到底嗎?


    封離跟著周昭寧走到左側第一席,已有宮人加好了座椅,他跟著落座。剛坐下沒有一息,有宮人唱道:“太後娘娘到,皇上到。”


    所有人起身,朝禦座之上彎腰行禮。


    封離悄悄抬頭望向禦座,那上頭設了兩席,今日壽辰的太後坐了主座,皇帝坐在次席。太後眉目清冷,表情倒是慈和。可皇帝黑著臉,目光頻頻往他們這邊看,把封離的偷看抓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永慶帝的臉更黑了。


    封離瞬間了悟,他怎麽忘了最重要的事呢,周昭寧對他態度反複有什麽奇怪的,人喜歡的可是皇上,他的使命不過是做一個釀醋的醋曲而已!


    第22章 千秋(5)


    賜座、開席、歌舞,宮宴都是一個流程。千秋宴是太後壽宴,便多了一節,那就是賀壽。


    先是皇帝領宮妃們賀太後千秋,封離看得津津有味。上一次參加宮中壽宴還是入軍中之前,那時候他才十二三歲,坐在後頭看不著太多熱鬧。這次不一樣,坐在最前頭,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邊看還一邊感歎:“皇上後宮的人也不多嘛。”


    “慎言。”周昭寧蹙眉,誰教他在宮宴上評論這個。


    封離一看他蹙眉,立刻又誤會了。心想自己也太嘴快,怎麽在周昭寧麵前議論封鸞的後宮呢,這哪是後宮嬪妃,這全是一根根紮在攝政王心頭的刺!特別是打頭那兩,鄭貴妃是侯府嫡女出身高貴,林淳妃是潛邸寵妾,聽說寵冠後宮。


    嘖嘖,所以剛才周昭寧指桑罵槐說鄭貴妃狗膽,也沒罵錯。可不是狗膽?林淳妃更是,都霸著他的心上人呢。


    周昭寧不知道封離已經腦補了一出虐戀情深的大戲,見他不說話了,心裏還覺得他今日乖覺,殊不知封離正為他的“禁忌之戀”唏噓。


    皇帝後妃賀完便是攝政王領群臣賀壽,封離這個無官無爵的夾在裏麵混。接著是已出嫁的長公主領命婦、貴女們賀壽。這一串結束,便是宮中教坊司獻藝,眾人飲宴。


    教坊司為了這一場千秋宴也是鉚足了勁,誓要在新君的宮宴上拿出看家本領,編排了不少新舞新曲和雜技。


    開場歌舞之後便是繩技,那伎人技藝高絕,走索如履平地,做出諸多險象環生的動作,令全場拍案叫絕。教坊司主事見場中熱鬧,正高興,想著太後皇上必有賞賜,就聽皇上中斷了表演,沒讓下一個節目上場。


    “七皇兄,朕剛才看禮單,攝政王府備的禮很見心意,可是上頭還少了一樣賀禮。”


    封離停箸,問到:“是嗎?我怎麽不記得漏了什麽,是哪一樣?”


    “七皇兄之前說,要親自獻藝為母後賀壽的,如今千秋宴已至,皇兄還賣什麽關子。”


    皇帝想的簡單,為質十年的封離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便是有,怕也是狐媚之術吧。


    封離樂了,這是趕鴨子上架讓他出醜?他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可皇帝一言九鼎,他說出來滿場都信了,又是打著孝心的名義,他不上還不行?


    好一出陽謀,以為這樣就能拿捏他?


    封離牽唇而笑,朝太後一禮,直接就答:“母後,兒臣可從沒說過。”


    太後未開金口,皇帝一聽又搶了話:“皇兄的意思是朕說假話?”


    他本念著今日要表孝心,但有攝政王維護封離在前,這些早已被他忘了個幹淨。


    封離眼看著太後的神色並不怎麽好,她可是後宮中上一代鬥爭的勝出者,這點小伎倆瞞不過她。封離能想象,她幽居深宮不爭權,想見到的可不是壽宴之上還被皇帝拿來作筏子。


    因此,封離便根本不理皇帝,隻看太後。


    “母後,兒臣雖然沒準備什麽才藝獻上,但是壽禮一樣樣都是親自挑的,您可喜歡?”


    立刻有女官將攝政王府的禮單翻開,太後掃過,重新露出笑來。禮單上樣樣珍品,其中有幾樣她很眼熟,知道是當年宮中賞賜平嘉大長公主的好物件。


    “有心了,看來攝政王和你是琴瑟和鳴。”


    這是太後今日頭迴單獨與誰說話,一時大家看向封離的目光有微妙的改變。


    封離笑著看周昭寧一眼,往他碟子裏夾了一筷子菜,說:“是王爺疼我。”


    聽到這,皇帝臉上已經一絲笑容都沒了。


    “七皇兄,看來是逗弄朕好玩是嗎?之前與朕說要獻藝,朕興致勃勃為你築台鋪路,你卻矢口否認,真是讓朕……”


    “心寒?”封離直接搶了他的詞,“皇上可別心寒,不然我這個當哥哥的要心疼的。”


    封離笑得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絲毫不懼皇威。他今非昔比,如今他可是和攝政王達成了合作的封離,與他同席的這位說會保他,他才不怕一個沒親政的皇帝。


    “雖然我確實沒說過這話,但是既然皇上不高興了,那當哥哥的當然要體恤。隻是我才藝平平,母後別嫌棄。”


    太後見拿他作筏子的皇帝吃了癟,來了興致,問封離是什麽才藝。


    周昭寧以為他要舞劍,心想這才藝倒是值得一看,不墮聲名。今日千秋宴,他不能劍履上殿,可惜,隻能讓封離用宮裏的劍了。


    封離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朝他搖了下頭,起身來到場中。


    “樂師在嗎?借簫一用。”


    在場確實有吹簫的樂師,但是又怎敢把自己的樂器給皇子用。太後一個眼神,立刻有女官取了另外的玉簫來,送給封離手上。


    “好簫。”封離讚歎一聲,沒有多言便吹奏起來。


    一開始沒人真想聽到什麽好東西,簫也並非大宴之上常見的獨奏樂器,世家子弟們更是獨愛琴音。可封離吹奏的第一聲,便拉住了許多人的注意力。


    簫聲悠幽蒼涼,第一聲便將人帶入了曠遠廣袤的邊塞。封離的簫聲行雲流水,如鳴佩環,洋洋盈耳,吹奏的曲子不知道叫什麽,時而含蓄深沉,時而暢快玲琅,引人入勝。


    一曲終了,愛樂之人還在曲中,隻覺餘韻悠長。


    明明是不適合壽宴喜慶氛圍的曲子,太後卻聽得入神,暈濕了眼眶。


    “這首曲子怎不曾聽過?”太後以帕揩淚,問道。


    “母後沒聽過實屬正常,這是兒臣所作,吹著玩的。”


    “哦?叫什麽?”


    “思鄉。”


    這是當年他駐守北疆時所作,他愛北疆無垠草原,但也會思念故鄉繁華熱鬧。可今時今日吹奏出來,說出曲名,卻讓人有另一番感受。


    無他,這曲子也正合了先帝皇七子敵國為質的心境。


    太後本就為樂曲觸動,此名一出,她想起的不止是封離為質十年的艱辛,更想起了他九泉之下的親兒子。


    “離兒,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在北梁受苦了。”


    太後下了判詞,在千秋宴上就算皇帝再不滿,也不能再以獻藝一事挑剔什麽。


    封離退下,迴到席間便朝周昭寧眨眼,那雙眼睛像隻討賞的小狗似的。


    “沒丟你的人吧?”


    “嗯。”周昭寧呷了一口酒,點頭。


    “嘁,這般惜字如金,誇誇我很難?”


    周昭寧沒接話,他怕他誇了,這人能飛上天去。畢竟他今日吹奏,觸動的不止是太後,也令他想起年少時隨父出征的往事。


    皇帝本以為封離這風頭出到這就算完了,沒想到有青年才俊被那悠遠的簫聲勾出了興致,主動出來要表演武藝。


    先是有兩人比了場劍,接著又來了三個要比箭術的。太後看得高興,皇帝卻不滿得很,這幫世家子弟是把千秋宴當自家了?


    皇帝一想到這都是封離弄出來的動靜,就氣得不行。


    “今日乃是太後千秋宴,爾等不得放肆。十日後便是秋狩,想要比試有的是機會。”皇帝說著有了主意,“你們不是都覺得七皇兄的簫聲鳴咽,鏘鏘有力,秋狩時便可以和七皇兄切磋一二。”


    皇帝知他武藝不高,北梁不可能還安排武師教個質子武藝,這是眼看一計不成,又來一計要把他架上去出醜。


    “七皇兄,秋狩你可一定要來,整日關在王府哪有男兒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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