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靖石心裏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他趕緊問道:“我記得你那天說,你認識蘇洛言的時候是六歲啊!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能記得這麽清楚?真不用確定一下?”


    鍾離雪猶豫了一下,道:“確實不能太確定……”她又看向那個黑衣女子,道:“但是她身上有蘇姐姐的味道。”


    慕容靖石聞言一愣,然後很用力地嗅了一下,一本正經地道:“什麽味道?我怎麽聞不出來?”


    鍾離雪俏臉一紅,嗔道:“你正經一點,我是說那種氣質!”


    慕容靖石點點頭,道:“確實氣質不一般,不然我也不會注意到她。淡雅、閑適,身外無物,原來當初的蘇洛言是這麽一個人!”


    鍾離雪扭頭看向他,正正經經地道:“你別動心思!蘇姐姐可是嫁了人的!”


    慕容靖石卻道:“你的蘇姐姐怕是個仙人,眼前這個,倒是凡人。”他說著,又道:“莒縣發生了這麽大的案子,縣令定然在緊鑼密鼓地調查此案。此時又已入夜,城中百姓也定然不敢在街上逗留。她卻一直在這裏翻竹簡……”


    鍾離雪聽得心裏一驚,脫口而出:“竹簡?”


    慕容靖石看向她,道:“你也發現不對了?”


    鍾離雪看著慕容靖石,滿臉盡是驚訝,道:“那可能不是竹簡……”


    慕容靖石搖頭,道:“不可能,那麽明顯的竹簡,離的也不遠,不可能看錯的。”


    他二人這邊說著,那女子突然站起身來,拿著手中的“竹簡”走了過來,一臉嚴肅地道:“我手中的確是竹簡,但也可以說不是竹簡。不過——”她話鋒突轉,麵容冷淡,聲如寒霜,“這跟你們兩個有什麽關係?”她說完,轉身就走,完全不打算理會二人。


    慕容靖石尷尬不已,又不好辯解。


    鍾離雪卻突然站起身來,衝著那黑衣女子急道:“一升半夏入此方,參桂薑甘各一兩。鬥水煮成三升取,平卻虛冷氣綿長!”


    那女子突然停住了腳步,迴過身來,看向鍾離雪,眼中透露出幾分不可思議。她問道:“你怎麽會背這備急方裏的七氣湯訣?”


    慕容靖石被鍾離雪嚇一跳,再看那女子反應,頓時有些迷茫,還沒反應過來,卻見鍾離雪突然渾身一顫,道:“我若說我也是學醫的,姐姐信麽?”


    那女子看了看她,搖頭道:“這備急方是我藥王一脈的典籍,民間也有流傳,但你這幾句,卻是當年先師改過的,送與一個小妹妹調氣順氣所用。”


    鍾離雪聽到此處,眼中已然含淚,道:“那小妹妹自幼體弱,卻又性格倔強,時時虛冷上氣,卻又不肯與人說。一次病發時,被一個姓蘇的姐姐發現了,帶去了藥王殿。”


    那女子眉頭皺了皺,道:“先師與她診治後,曾與我說過,那小妹妹並不是尋常的虛冷上氣,她的病根乃是胎裏帶的,無法根治。我那是曾苦苦哀求,先師為安慰我心,便改了這個歌訣。”


    她說著,雙目中也隱隱泛光,道:“後來我隨先師入世治病救人,方才知道,那歌訣其實並不能將她根治,但以此方調養,卻可稍稍延她壽命。”她的目光漸趨暗淡,“可惜我一生研究醫術,繼承了‘藥王’之號,卻仍不可救她。當我學成去找她時,她卻已經不在了!”


    鍾離雪的淚水已經止不住了,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其實,那個小妹妹早就好了。她一直堅信蘇姐姐不會騙她,所以她一直堅持熬藥吃藥,一直堅持練功調氣。直到後來,她成了一樓令主,卻得知蘇姐姐已經棄職而去,十二樓令主無一得知蹤跡。”


    那女子看向她,沉默了半響,試探著喊道:“雪雪!”


    鍾離雪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撲了過去,緊緊抱住那女子:“蘇姐姐,我好想你!”


    那女子愣了一下,柔聲問道:“你應該叫我什麽?”


    鍾離雪眼中含淚,卻是笑道:“小洛姐姐!”


    黑衣女子蘇洛言,此時淚水也如決堤,伸過手來抱住了鍾離雪,道:“雪雪,真的是你!這麽多年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看著姐妹倆深情相擁,喜極而泣,慕容靖石極其想保持沉默,不過他的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了幾聲。


    於是他也不合時宜地道:“二位,咱們是不是邊吃邊聊,敘舊哪能沒有酒呢?”


    蘇洛言心思敏捷,聽到這話,便想起還有一人,趕緊鬆開鍾離雪,擦了擦眼淚,揶揄道:“雪雪,你是不是得給姐姐好好介紹一下?”


    慕容靖石笑了笑,鍾離雪臉也紅了,小聲道:“他是慕容,我們……我們沒什麽……”


    蘇洛言卻笑了:“那就是有什麽了?”她臉色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衝慕容靖石道:“老實交代!你們都到哪一步了?”


    鍾離雪臉更紅了。慕容靖石愣住了,這姑娘臉色轉的也太快了,這可比翻書快多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卻見蘇洛言突然眉眼一彎,又是一笑,道:“我家雪雪可是寶貝,你可不能欺負她。不然的話,她娘家人可不依喲!”


    鍾離雪羞得直跺腳,慕容靖石趕緊答到:“不可能欺負她,欺負誰也不能欺負她!”他話鋒一轉,趕緊又道:“要不,咱們坐下邊吃邊說?”


    蘇洛言拉著鍾離雪趕緊坐下。慕容靖石也點了些吃的,吩咐快些上,又要點酒,卻被蘇洛言攔住。


    蘇洛言道:“這幾日恐怕莒縣不安寧,飲酒多了會誤事!”


    慕容靖石瞬間知道了她的意思,鍾離雪也道:“小洛姐姐,你是不是想查這個案子?”


    蘇洛言道:“不是我想查,是我已經不得不查了!”


    眼見鍾離雪還想問,慕容靖石趕緊打斷道:“蘇令主,青鱗城的人告訴我說,你在蘇州,而且已經嫁人了。可是你為何會出現在莒縣?”


    蘇洛言頓了一下,道:“如果我說我是來尋夫的,怕是要惹慕容先生笑話了。”


    慕容靖石一愣,還沒說什麽,鍾離雪卻“騰”地一下又起來了,道:“如此男人,留他作甚!小洛姐姐,等找到他,你就跟他離合算了!放心,我幫你……”她正說著,卻被一臉驚呆的慕容靖石蹦起來摁了下去,一屁股又坐在了席上,忽然間就好像醒悟了一般,朝著蘇洛言歉聲道:“對不起啊,小洛姐姐……”


    蘇洛言輕輕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其實,也怨不得他,他也不想如此。”


    慕容靖石奇道:“他若真不想,為何要躲著你?”


    蘇洛言卻道:“他不是躲著我,他是躲著朝廷!”


    慕容靖石心中一跳,問道:“如今叛亂未熄,天下未定,就算躲著朝廷,也不至於不敢露頭吧?”


    蘇洛言點頭道:“這點到讓慕容先生說對了,他的罪,確實不能露頭!”


    慕容靖石問道:“莫非他還犯了謀逆之罪?”


    蘇洛言看向慕容靖石,道:“不知先生可知邢綬?”


    慕容靖石“呀”了一聲,脫口而出:“你是說邢綬邢師曠?他是你夫君?”


    鍾離雪一臉茫然,問道:“邢師曠是誰?”


    慕容靖石道:“永王之亂時,被判了謀逆,定了死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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