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黑暗深淵前往天界之時,淩鳶想起兒子接觸強光會很難受,於是想將他留在故地。


    兒子不知從哪掏出一縷紅綾,束在了眼睛之上。


    淩鳶一怔,不由掠過一絲熟悉之感。


    她厲聲開口:“你這哪裏學來的本事?”


    景逸不敢說話,又害怕淩鳶奪走這條紅綾。


    他緊張地躲到流裳身後,朝著自己娘親硬扯出一絲尷尬笑容。


    淩鳶蹙眉,兒子略帶傻氣的模樣,儼然有燭龍的影子。


    不,準確來說,那是九曜偽裝的角色。


    “這條紅綾的來曆,想必你已經清楚了。”流裳接過話茬,安撫孩子,“這是九曜送給他的禮物,可以削弱強光對景逸造成的影響,往後,他可以靠著這條紅綾,在天界來去自如了。”


    淩鳶眸底閃過一絲警覺:“他這麽做,是想搶走小熊貓麽?”


    景逸立馬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景逸永遠待在娘親身邊,絕不會因這些蠅頭小利叛離娘親……”


    淩鳶臉色漸緩:“記住自己所說的話,男子漢得有點兒骨氣。”


    “鳶兒,景逸還隻是個孩子……”流裳忍不住打抱不平,“邪神畢竟是他父親,血濃於水——”


    “血濃於水?”淩鳶不由冷笑,“當他決定將我扔進三千位麵,讓我嚐夠思子之痛,有想過我與景逸也是血濃於水的關係麽?現在想討好孩子,確定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景逸癟了癟嘴,摘下那條紅綾,遞給淩鳶:“景逸還是不要這條驅光綾了,景逸願意乖乖呆在黑暗深淵……”


    淩鳶望著孩子楚楚可憐的眼神,心頭一酸。


    他不能像正常孩子那般自由行走在強光之下,已然很讓她愧疚了,眼下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可以外出的機會,她如果因為自己對九曜的恨意,狠心剝奪兒子的權利,這才是更可悲更殘酷的吧?


    淩鳶沉思了一會兒,接過景逸手中的驅光綾。


    隻見景逸戀戀不舍地鬆開紅綾那端,忽閃忽閃的眼睛,隱隱泛起了一絲薄薄的淚光。


    不過他極力隱忍,生怕自己哭出聲。然而心頭酸楚如浪潮洶湧,嘴唇禁不住抖動起來。


    淩鳶將兒子表情盡數納入眼底,一時間情緒複雜。


    她拿走紅綾不過是為了檢查一下安全性,顯然在他眼裏,已經誤認為自己在奪他所愛。


    但是話說迴來,他對九曜的感情,已經這般深了麽?


    “給你。”淩鳶檢查一番後,遂將紅綾還給了景逸。


    景逸錯愕:“娘親……”


    “暫時沒發現驅光綾有什麽異常,你先戴著,我會盡快找到更好的辦法,讓你能在空間之中自由來去,不受強光所傷。”


    一貫沉悶的孩子,因淩鳶此舉,驟然喜笑顏開:“謝謝娘親。”


    看著兒子童真笑意,淩鳶也禁不住跟著笑起來。


    -


    天樞宮,鳴鍾擊磬,樂聲悠揚。台基上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


    多日空置的王座,終是在這一刻再度受寵。


    昔日帶領黑暗深淵征服天界的女王,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重新降臨。


    玄黑色的王袍,用金線繡著黑暗深淵上古信奉的圖騰,幽冥彼岸花。三千青絲直達臀部,金玉編織的王冠簡單不失去氣場。美豔的臉龐,鑲嵌著兩顆冷漠如冰的眸子,往時煥發出的靈動氣息,盡數收斂殆盡。


    看相貌不過是十七八歲的純真少女,但周身縈繞著的清貴冷傲的氣質,沉穩霸道,讓人徒感威壓,不敢褻瀆。


    淩鳶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了王座之上,身體慵懶斜靠,修長玉腿悠然側伸在旁,露出一小截白淨如羊脂的纖細小腿,另一截大腿在裙下若隱若現,勾魂攝魄,迷倒眾生。


    但在場沒有任何一位男人敢輕易對她產生不軌之心,大多數都是滿懷恐懼,生怕她一個不高興,會讓他們五馬分屍遭受抽筋扒皮之苦。


    不論是口口相傳,還是曾經經曆過大戰的天神,對深淵帝姬的印象,莫過於蛇蠍心腸、手段陰狠這一類貶義詞。


    縱使多年過去,她的威懾力,不僅沒有隨著歲月流逝而削減,反而因為她的神秘迴歸,越發驚懼。


    淩鳶掃過底下的王臣,左邊緊張惶恐,右邊誌得意滿,一看便知,左邊是那群裝模作樣的天神,右邊是為黑暗深淵開疆擴土的老將。


    “怎麽,見吾迴歸,很詫異?”


    一片寂靜。


    “代王,說說最近的情況。”淩鳶睥向左邊方位。


    在距離她最近的位置,站立著一位與她相貌頗有幾分相似的男子。


    淩梟,淩鳶之弟。淩鳶不在位時,他代替她行使王權之責,統管天界與黑暗深淵。


    他地位尊崇,眾臣莫敢不從。形貌俊逸,不怒自威,深紫瞳孔隱隱透出神秘,似乎能輕易的將人看穿。


    “一切尚好……”


    淩梟沉沉開口,將幾百年間經曆的大事,與淩鳶娓娓道來。


    淩鳶靠在王座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時不時擰眉,時不時撫掌,有時聽到不妥之處,會毫無顧忌簡評幾句。


    底下天界諸臣聽到淩鳶所言,猛然驚覺眼前這位蛇蠍女子,竟然極具政治才華。


    原先以為,她手段陰狠,不堪為王,換個角度再認識她,發現她能成為黑暗深淵的王者,並非隻是靠武力而已。


    “大概就這些,王姐可還有其餘需要指點的地方?”淩梟恭謹詢問。


    淩鳶懶懶揮了揮手:“都做得很好,不過有一事,你好像沒提。”


    “何事?”淩梟眸光微凜,不動神色覷向流裳。


    流裳渾不在意他的眼神威逼,坦然姿態,麵向淩鳶。


    她拱手:“殿下,臣聽聞天界諸神,有一事相求。”


    “諾。”


    很快,左邊那一排神仙,麵色惶恐,統統朝淩鳶跪下。


    “求殿下屈尊前往三千世界援救邪神,求殿下屈尊前往三千世界援救邪神!”


    淩鳶目光驟然冷厲,瞥向諸神中的太白:“怎麽迴事?”


    太白不敢怠慢,戰戰兢兢道:“當年邪神與殿下同赴三千位麵共同磨礪,但是,三百多年前,殿下出現在星盤附近,邪神卻不見蹤影,多次傳信,也沒有迴應……經過多年占卜測算,臣等懷疑,邪神仍舊留在了三千位麵,沒有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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