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總,陸雲深他非得跑過來找你,我沒攔得住。”


    薑懷關上辦公室的門,朝龐鍾抱歉一笑。


    龐鍾瞅了淩鳶一眼,點了點頭。


    “來了也好,有些事是該當麵說清楚。薑懷,去把合同拿來。”


    薑懷看起來早有準備。


    他十分淡定地從自己帶過來的文件夾內翻出陸雲深的合同,遞到了“他”的麵前。


    “合同到期後,你人雖然自由了,但是你的遊戲馬甲,得歸還迷你。”


    與淩鳶怒不可遏的表情相比,龐鍾那肥膩的臉蛋鎮定得像是在說一件非常普通不過的事情。


    淩鳶憤憤接過合同,隻見a4紙上,紅色水性筆已將那句話標了出來:“遊戲id及直播id:陸雲深大神,解約或合同到期後,其所有權歸屬迷你直播……”


    淩鳶傻眼了,這意思是,她現在的遊戲人物、遊戲id、遊戲裝備,全部都成了迷你的了?


    薑懷似乎猜到了淩鳶所想,出麵“熱心”提醒:“陸雲深,可能你忘了,當年你進迷你的時候,你是自願簽署這份協議的。”


    她有些懵。


    是陸雲深簽的合約,她自然不知曉這裏麵的霸王條款。


    如今她頂著“陸雲深”的身體,她就是陸雲深。


    但是公司不僅要趕她走,還必須讓她交出馬甲?


    這種大事,陸雲深本人會同意嗎?


    思及此,淩鳶忽地自嘲一笑。


    他當然會同意,龐鍾剛跟他說的那句話,不就代表著他即將加入迷你嗎?


    對他而言,一個馬甲而已,他隻要還呆在迷你,不管是叫陸雲深,還是叫淩淵,他都能靠實力拿迴來。


    而自己,本就是清清白白來到電競王國,她手殘,她弱雞,她根本不會打遊戲。


    但因任務之故,硬將她塞到了這副強大設定的人物身體裏。


    所以,這個所謂的遊戲馬甲,它的主人都不甚在意,她又在意什麽呢?


    “陸雲深,這兩天你趕緊收拾一下東西,沉璽他家住得比較遠,還等著你挪地方呢。”


    淩鳶眼神一厲,憤然看向薑懷,他霎時被嚇得噤聲。


    她一瞬不瞬盯著他,盯到他眼神閃躲麵露恐懼,淩鳶才緩緩開口。


    “我今天就搬。”


    幾乎是從後槽牙的牙縫當中擠出來的一句話,光是聽著便覺得殺氣四溢,令人頭皮發麻。


    薑懷不敢輕易說話。


    龐鍾倒是一臉虛偽,安撫起淩鳶來。


    “雲仔,還希望你理解,我這也是為公司未來考慮。你也知道,隻要是站在咱們電競王國的土地上,任何營利組織都不會隨便養一個閑人主播。你如今年紀也有二十三了吧,手速和反應能力會慢慢走下坡路,現在讓你離開公司,也是為了讓你功成身退,能夠有充分的時間來思考,往哪個方向轉型。”


    淩鳶淡淡一笑:“還真是謝謝龐總了。”


    她恨的不是解約本身,畢竟她來迷你也才個把月,也談不上多大的歸屬感。


    她恨的是,薑懷這種小人也能在她麵前作威作福,她恨的是陸雲深一句話都沒有跟她交代,讓她在這裏尊嚴掃地。


    嗬……


    可笑的自己。


    -


    淩鳶離開辦公室後,薑懷總算舒了口氣。


    幸好他急中生智跑去研究合同,才想出換人的主意。沉璽現在可是世界新晉五十的黑馬,形象又好又年輕。


    陸雲深畢竟是老將了,哪怕他能吸引一千萬的流量,但綜合他往後的價值,自然沒有一位新人高。


    不過最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淩淵那個小妮子,她居然不請自來,想找迷你簽約,這不是送上門的肥肉麽?


    隻要陸雲深的遊戲馬甲還在迷你直播,讓沉璽頂替後,再與淩淵搭檔,照樣能推出小夫妻cp吸引人氣,公司可謂沒有損失一絲一毫。


    而陸雲深本人,沒實力的廢物,還是早些讓他滾的好。


    -


    淩鳶拖著行李箱站在迷你直播的大樓外,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迫於無奈,在腦海中搜索陸雲深的信息。


    他的家在寶藍街和平巷203號,家裏住著他的母親吳玉蘭,和他心愛的寵物狗groza。


    而他的父親,在他童年時已去世。


    暫時先迴家吧。


    淩鳶消化完陸雲深的家庭關係,搭上了一輛前往寶藍街的飛車。


    車上,淩鳶轉動表盤,最後一次打開“陸雲深大神”的遊戲號,將柳霸的好友信息複製到了她新建的小號上。


    很快,柳霸通過她的驗證。


    “我是陸雲深。”淩鳶給他發了條語音。


    柳霸秒上線,打開視頻對話。


    表盤瞬間射發光線,在空中形成3d投影。


    柳霸端著胖嘟嘟的臉,皺著眉心問淩鳶:“你怎麽開小號啦?”


    淩鳶將事情經過簡單地跟他講了一遍,柳霸頓時氣得跳腳。


    “這什麽狗公司?完全是過河拆橋啊,想當初你拿了世界冠軍,拿了多少獎金還給他們分了一半,現在你不過是間歇性地沒手感,他們居然就要趕走你?雲深,別怕,你來俺的霸霸學院,包吃包住,養一個閑人怎麽啦?何況你不是什麽普通閑人!”


    她溢出一絲苦笑,糾正道:“我不是間歇性的沒手感,是徹底沒手感……我現在的操作技術可能就比你好一丟丟,如果想拿世界冠軍,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雖然淩鳶在公司的時候,還強自表現出修養極好的一麵,為自己留住了最後的尊嚴,但實際上,她的內心已經被陸雲深打擊到了。


    她一早就知道,她根本不是什麽打遊戲的料。


    係統給她出的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幾乎不可能完成。


    在這個崇尚“操作”和“第一”的世界裏,沒有人會主動願意幫她。


    因為她從陸雲深冷漠的態度裏,已經窺見了一切。


    電競王國,隻有殘酷冰冷的遊戲等級,沒有屬於人性的一絲溫情。


    每當這種時候,她便感覺喬元欽當初對她的善意是如此珍稀難得。


    她不由得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吃過係統所說的“無苦果”,若是吃過,她此番為何會有一絲孤獨之感?這原本不應在她的情緒範疇之內。


    “雲深,別喪氣。你看俺,操作這麽垃圾,每天不照樣在參加訓練嗎?你比俺天賦好,肯定可以重新迴歸巔峰的。”


    柳霸對她倒是自信滿滿,可惜,那隻是針對陸雲深。


    她現在不過是個占據著陸雲深身體的手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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