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綠城留了幾天,張國慶就再次出發了。


    連續的幾天,他都睡的並不是很好。


    他還是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老爺子,這幾天都一直強打著精神。


    他不是非要瞞著老爺子。


    可他也不知道怎麽說。


    他怎麽說?


    他怎麽解釋?


    他怎麽跟老爺子說,老爺子的親孫子,他的親兒子,被人掉了包?


    他怎麽跟老爺子說,老爺子的兒媳婦,他的老婆,撒了三十多年的謊?


    他怕,老爺子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有可能會突然倒在他的麵前。


    要是事情真的變成了那樣,張國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原諒自己。


    這些天,他隻能借助安眠藥入睡,然後再能在老爺子麵前裝裝樣子。


    前幾天從養子張雄那裏得到了金鎖的消息。


    這段時間他已經安排人去查了。


    三十多年了,能不能查到已經很難說了,但是隻要有線索,他就要查。


    現在他就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說是有人見過刻著“張”字的金鎖。


    ——


    小王是張國慶以前司機的兒子,跟著他也有三五年了。


    這一次張國慶出行,依舊是小王開車。


    “小王,又要辛苦你了。”


    張國慶客套了一句,小王也就懂事兒的加了加速。


    來到青城的時候,花費的時間要比尋常的要短的多。


    小王知道張國慶肯定心裏是著急的。


    雖然年歲不大,小王對張國慶的心情還是有些理解的。


    兒子失蹤三十多年,那種心裏的迫切,小王都能感受到一些。


    到了青城,就有專門的人帶著他們來到了一個村子裏。


    “張老,村子裏的劉大棍以前是混的,專門就是負責收一些市麵上不好處理的東西。我已經打聽過了,他當年似乎是收過什麽金鎖。”


    帶著張國慶他們去見劉大棍的,是一名退休的警官。


    當年劉大棍犯事兒就是他抓進去的。


    因為他在劉大棍入獄期間,時不時的過來看完一下家裏劉大棍的老娘,劉大棍對他很是感激。


    其實,關於當年的事情,他都已經詢問過了,已經告訴了上麵要調查的人。


    隻不過張國慶堅持要親自走一趟。


    好不容易有點線索,他實在不願意放棄。


    不管能不能得到兒子的消息,他都不能幹坐著不行動。


    來到了劉大棍的家裏,劉大棍並沒在家。


    他平常喜歡出去撿廢品,身上也總是忘記帶手機。


    張國慶在車裏坐不住,就坐在了劉大棍門口等著。


    此時此刻,他早已經不是那個京城張家的家主了,而是一個渴望找到兒子的父親。


    坐在劉大棍家門口的石墩子上,他就感覺離兒子近一些。


    退休警官不太了解張國慶的具體身份。


    不過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還堅持要找一把金鎖。


    他也猜到了些東西。


    “張老,您在這等等,我去村裏的村委會看看,讓他們幫忙廣播一下。”


    在村子裏想要撿到廢品,基本上不大可能的。


    大多數的人家,都是自家攢著,攢一些以後一塊賣了。


    想要撿到廢品,基本上都是離開村子,到附近其他公路上,或者鎮子上撿。


    村委會的廣播沒有起到作用。


    劉大棍到了天黑,才拖著半袋子的廢品迴來。


    ——


    “你在好好想一想,當時那個人有沒有什麽特征?”


    進了劉大棍的家裏坐下。


    劉大棍的迴答跟上報的沒什麽不同。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幹的也不是什麽正經生意。


    那個時候他也不可能在店裏安監控。


    “我是真想不起來了。”


    三十多年的事情,劉大棍能夠記得有這麽一件事兒,已經是挺不容易的了。


    可你要讓他說出來當年具體的細節,他真是想不起來了。


    懷著希望而來,滿載失望而歸。


    張國慶迴去的路上,並不說話,隻是雙眼失神的看著窗外。


    他現在一門心思的找親生兒子,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作為一個父親,兒子出生麵都沒見過,更別提關心他愛護他了。


    張國慶不知道他的親生兒子受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少的罪。


    腦海裏的思緒翻湧。


    他險些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拿出手機,找到通訊錄裏妻子吳淑芬的號碼。


    電話接通以後,吳淑芬有些怯弱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國慶,你,你現在怎麽樣?你有什麽按時吃降壓藥啊......”


    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妻子吳淑芬的擔心,也無法壓製張國慶心中的怨氣。


    “我們離婚吧。”


    這件事情,張國慶沒法不去怪罪吳淑芬。


    當年吳淑芬的確是受到了欺騙,以為他們的孩子夭折了。


    他也知道,吳淑芬當年是怕老爺子怪罪。


    可這一切,都掩蓋不了欺騙的事實。


    更何況,吳淑芬三年前就意外得知了兒子還活著,卻依舊選擇了繼續隱瞞。


    張國慶現在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繼續跟吳淑芬繼續過下去了。


    這些日子裏,他也在抉擇。


    夫妻兩個將近四十年的感情,早已經轉變了親情。


    想要割舍這段感情,無疑是要在張國慶的心上剜下來一大塊的肉。


    可兒子的事情,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原諒吳淑芬。


    電話那頭,妻子沒有說話,張國慶隻聽到了老淚縱橫的哭泣聲。


    “離婚的事情,不要讓爸知道。”


    說完以後,咬了咬牙,張國慶直接掛斷了電話。


    六十歲的人了。


    老了老了,還選擇離婚的,真的很少了。


    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基本上夫妻兩個沒有什麽大的過錯,是走不到離婚的地步的。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就算有什麽過錯,也基本可以相互包容。


    可兒子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


    大的讓張國慶實在沒辦法繼續跟妻子過下去了。


    掛斷電話。


    張國慶無力的倒在了後麵的椅背上,手裏的手機脫落到了腳邊,眼角也流下了渾濁的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落淚時。


    這一生,張國慶都鮮少落淚。


    可今天,在車上,在小王這個外人的麵前。


    今年已經六十一的張國慶,落下了老男人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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